讓郭小洲沒有想到的是,專家評審團的負面消息回饋如此之快,方方面面都牽動了。首先是發改委主任的秘書丁震親自打電話過問,郭小洲不敢把話說死,語氣模糊,丁震頓時知道是怎麼回事。他表態說發改委會謹慎關注事件的發展。
郭小洲知道丁震的表態一定程度上是甘子怡的作用。至於甘子怡在背後做了什麼工作,他不知道。
接着是常務副省長柳華山打電話過問。
還有他的幾個師兄,都一一打來電話。
而劉以外,陳安波和華和同,壓力隨時間倍增,他們三人已經感受到此事對其名譽的影響,坐臥難安。劉以外,陳安波連夜去見了華和同,三人在華和同的書房裡閉門商談了兩個半小時。最後華和同當着他們兩人的面給郭小洲打了個電話。
在電話裡,華和同解釋說,項目評審,他和各專家將秉持公正公平的學術精神,絕對不會有傳聞中的黑幕發生。
這意味着他們在壓力下妥協了。
一切並沒有出乎郭小洲的預料。當然,他只是不知道對方這麼快就認了輸。
其實手握底牌的他,已經大局在控。後續的幾張牌他都沒有打出來,比如勞麗芳聯繫的某報社記者,兩人已經有過聯繫,並表示他們報社已經注意到了這件事,如有需要,他可以通過專欄進行報道。
郭小洲在這個項目上煞費苦心,只要有好的結果,他也不想再生波折。
雙方達成一致後,項目公關組陪同十二位專家組專家,在第四天飛往武江。隨團出發的還有龔海亮的技術團隊。他們作爲技術後勤支援,首次亮相。
在武江,常務副省長柳華山代表省委省政府在晴川大飯店隆重宴請專家組一行。
在武江休息一晚後,第二天,三兩大巴和兩輛小車從武江直接開往黃港。
青山市市委書記錢漢,市長謝富麗,以及陳武跨江大橋籌建指揮部全體成員,在黃港縣界隆重歡迎專家組的現場考察。
經過三天的現場考察後,專家組成員馬不停蹄返回京都。
第十五天,在發改委的會議室,專家組評審團、項目公關組、青山市抽調的七的部門人員、龔海亮的技術團隊、以及各大部委的旁聽人員,一共六十多人,在會議室閉門評審了十六個小時,終於,在晚上九點十分,發改委的新聞發言人於當晚召開新聞發佈會,正式宣佈,陳武跨江大橋項目獲得評審通過。
新聞發佈會一結束。西海省省長丁毅親自給項目公關組成員打電話,向他們表示祝賀,並表示要爲這個優秀團隊請功。
第二天早上,項目組成員,技術團隊,以及青山市各相關進京部門人員,在青山駐京辦召開首場慶功會。接下來還有省政府在武江舉辦的第二場慶功會,以及青山市、黃港縣、陳塔鎮舉辦的第三、第四、第五場慶功大會。
而郭小洲卻在早晨悄然離開駐京辦,趕往機場。
前來送行的人是甘子怡,但司機卻是元常。
這十幾天,元常展現出他不達不目的不罷休的毅力,連續四天驅車等候郭小洲。可以說除非郭小洲睡覺,他基本都在郭小洲的視線範圍內。
郭小洲也不矯情,很乾脆地接受了這個“京都專車司機”。
在機場,已經和郭小洲熟絡的元常積極申請,要去西海繼續爲郭小洲充當司機。
郭小洲笑罵道:“知道你小子心裡想什麼,我不在京都期間,如果子怡願意,你去給她當車伕。”
甘子怡輕描淡寫說了句話。
剛好有機場廣播。
元常豎起耳朵,卻還是沒聽清她的話。他搔搔腦袋,嘻嘻笑道:“能跟怡姐效勞,是小弟的榮幸。”
甘子怡聽多了阿諛奉承溜鬚拍馬的人,到了她這個段位和境界,浮躁都沉澱了,閱讀人的能力也不俗,她當然知道元常的目的是什麼。這類人她遇到的太多,但既然郭小洲不反感元常,她也打算給他的機會。
她對郭小洲道:“要不,讓他去照顧宮加力。”
郭小洲點頭,對元常把宮加力的情況說了一遍。
元常連連點頭,保證完成任務。
臨到郭小洲進入安檢通道,甘子怡主動和他擁抱,並在他耳邊說,“我過幾天去陳塔看你。”
郭小洲在她耳垂輕觸了一下,甘子怡頓時面紅耳赤地後退兩步。
元常一臉豔羨。這得多牛叉的男人才能讓甘子怡這樣的女人服帖啊!
…………
…………
郭小洲之所以沒有出席慶功會,是因爲杜喬製藥廠涉污事件又有了新變化。
站在他的角度,他何嘗不想風風光光地出席一連串的慶功大會。作爲項目組組長,項目公關的功勳人物,他在會上發個言,多認識一些上級領導,留個印象,只會對他有好處。
而現在,這樣的殊榮只能由周烽“享受”,這無疑淡化了郭小洲的功勞。
周烽得知郭小洲不能參加前兩場慶功會後,他當然又驚又喜。內心對郭小洲的感激無以復加。站在他的角度,他認爲是郭小洲有意給他一個騰飛的機會,郭小洲能有什麼事情?不去參加京都和省裡最重要的兩場慶功會?這完全是給他增光添彩啊!
周烽現在擔任省接待處副處長,而且是排名第四的副處長,屬於閒職中的閒職,手上連開支權都沒有,沒有分管任何工作。基本等於“靠邊站”的人物。這次機會對於他來說,是在省領導面前難得展現自己能力和表功的機會。
一旦省領導對他改變了印象,他不管是平調還是高升,都能擺脫目前的不利局面。
而這個機會,是郭小洲“賞賜給他的,他不僅珍惜,而且感激。
就在陳武大橋項目組在京都的慶功會拉開序幕的同時,郭小洲已經馬不停蹄從武江機場打車直奔黃港縣。
黃港縣高速出口處,停靠着一輛黑色麪包車。
顧北,姜海軍,以及縣刑偵大隊大隊長高峰坐在車上,郭小洲從出租車下來,直接上了這輛掛公安牌照的麪包車。
顧北,姜海軍一一和他握手,恭喜他項目圓滿通過的同時,向他介紹了刑偵大隊的大隊長高峰。
然後直奔主題,由高峰向他介紹情況。
自打單彪獲得藤村藤偉文三兄弟的情況後,郭小洲便把這個情報告訴了顧北。顧北已經基本敲定上調青山市局,市組織部已經和他談話過話,他有很大可能擔任市公安局黨委成員、副局長,分管經偵、水警及南片三個派出所的工作。
雖然他去了市局,也只是排名第四的副局長,但他的級別卻由副處上升一格到正處。
在新任局長沒有到任前,他必須堅持站崗。直到新局長到來。
這也算是他在黃港最後的一班崗。而這一班崗的主要工作,就是替郭小洲排雷。
顧北特地安排了以刑偵大隊長高峰的幾名精兵強將,日夜監視藤偉文的動向,並採取特殊的監聽措施。
這也算是他爲郭小洲開了一次“綠燈“。因爲,除非是重大特大刑事案件,公安局一般很難申請到這樣的偵查批准。
即使如此,顧北申請到的監聽時間也只有二十天。
而藤偉文的電話一直很“平常“,不是邀約喝酒打牌便是些婆婆媽媽的事情。
時間很快走過了十四天,眼看還剩下六天時間。
就在第十五天,藤偉文接了一個陌生的電話,呼叫號是一個外省的電話卡。這個電話時長九分鐘。
而郭小洲正坐在車上傾聽對話內容。
“不好意思,告訴你們老闆,我不想做,上次的事情已經很危險。”
“藤兄!馬無夜草不肥,人無橫財不富,就拿上次說,你輕輕鬆鬆得了五萬報酬,而且我們給你創造了切入的機會,有什麼風險?完全沒有。”
藤偉文當然不敢說他已經被當地的黑老大召見過,而且過問的具體情況。他心裡有些惶恐不安。特別是老大還交代有任何情況都要馬上向他彙報。
“你只需要帶人去工業園管委會鬧事,說賠償額度太低,堅決要求涉污企業離開,事情鬧得越大越好,影響越高,報酬越高。我們老闆準備了二十萬,如果你們完成得到位,還有額外獎金。”
“二十萬……”藤偉文的聲音有些顫抖。
“老規矩,你只要答應,我們預付五萬,事成後馬上支付尾款。”
“呃……我想問問,你們指的事情鬧大是指什麼方面?”
“放心,不是要你去打人,比如扯橫幅,靜坐,示威,參與人數越多,堅持時間越長影響就越大。”
“這樣啊……我能不能先考慮考慮。”
“你有二十四個小時的時間考慮。”
“行,這個號碼還能聯繫到你嗎?”
“不能。我會給你打電話。”
聽完監聽錄音,郭小洲馬上問高峰,“能不能由這個號碼查到這個打電話人的身份?”
高峰搖頭,“我們查過,是東海省的號碼,一個移動代售點剛賣出的號碼,而且這個卡號就打過這一個電話,根據此人的謹慎態度,估計下次電話他還會換號。”
“銀行匯款賬號呢?查不查得到?”郭小洲又問。
“查過,是一個被人租用的臨時賬戶,也是死卡。”
郭小洲擡頭問顧北,“顧局,你有什麼建議?”
顧北苦笑,“我現在擔心的是他們鬧事時,我們處理的難度。至於調查,鑑於對方的警惕,抓不到馬腳,就沒有任何辦法。”
郭小洲也皺起眉頭,他之所以匆匆趕回黃港,也是感覺到了無形的威脅。
目前杜喬製藥廠已經被環保部門處以高額罰款,以及對藤村污染農田的賠償費用。即使如此,何時能開始生產,也是未知數。現在每關門一天,對這個新制藥廠來說,都是巨大的損失。
前期的鉅額資金投入,技術投入,提前聘請的醫藥技術人員,工程師,相關的車間生產人員的培訓已經在武江展開。
而現在,請來的人心中沒底,製藥廠得花高價白白養着這些人。還沒有一個時間表。
豈不說大部分中高層管理人員早已簽訂了勞動合同,就是尚在培訓的這批人,也不能說散,否則,一旦開工,又得重新去招聘。整個一個兩難的惡性循環。
如果繼續按對方的計劃和佈局,涉污事情再度鬧大。估計省裡會斷然出手,以高壓態勢挽回輿論。杜喬製藥廠很有可能被永遠趕出黃港。
一個被趕走的“涉污“企業,”“名聲”在外,即使自認倒黴,承擔前期的百萬投入資金,以後還會有什麼政府願意接收?至少西海省是不可能,外省,人家也會憑空喊價,不會給什麼太好的條件,也不會有什麼好的環境。
這個懷胎十月的嬰兒有很大可能胎死腹中。
郭小洲越想越驚,他在京都贏了一仗,對方之所以乾脆認輸,就等着在製藥廠事件上扳回一局。
很顯然,只要對方不露出破綻,他就很難破局。
四人在車裡商量了半天,都找不到好的方法。
忽然,姜海軍說,“我想到一個辦法,可以暫時解決目前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