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郭小洲而言,他和方恆的這次談話,既要照顧方恆和黃港方面的情緒,同時也要考慮陳塔自身的利益。
至於他能給什麼條件,其實也沒有一個硬性指標。給再多,黃港也不會感謝他,也不會滿足。
站在方恆的角度,他希望得到快速生效的贏利點,給失血的黃港補補血,給財政創收,儘量降低損失。當然,方恆最關心的是黃港幹羣的態度。
他要讓黃港上上下下都能感受到,他方恆和關立華不一樣,他在陳塔脫附之前,給黃港縣拿回點東西,雖然不多,但相比關立華,他取得了可喜成果,謙虛一點,也可以說取得了階段性勝利。
關立華爲什麼突然做出孤注一擲的選擇,其實也是被逼無奈。他如果能一直強勢維持在黃港的地位,他肯定不會作出這般不給自己留退路、甚至是名聲喪盡的決定。黃港的老百姓會咒罵他幾輩子。
黃港連續發生的幾個事件,都對他造成了一定傷害。從“勞動稽查事件”到“紀檢調查組事件”,“陳塔風波”,然後是坑爹的“地下管線水管斷裂事件”,接着是“杜喬製藥涉污事件”,令他上下失分。被方恆逼迫得幾乎失去了話語權。
而上至市裡,下至縣裡對他的態度,其實是一面鏡子,從中他可以看到他在錢漢心中的位置,可以看到他在黃港這些人心目中的地位。從他在縣常委大會投票失敗那天起,他就知道,他在黃港的時代宣告結束。
再繼續下去,他只會被錢漢殘酷的拋棄。因爲他的存在無法給錢漢一系帶來任何幫助,那麼,要你這個吃乾飯不出力的縣委書記幹什麼,還不如讓你騰出位置,給能幹事敢擔當的人來坐。
令郭小洲感到欣慰的是,這次方恆給他交了底,青苗、楊樺、銅鐘三鎮領導層中,方恆居然不聲不響地拿下了一個書記,兩個鎮長,外帶一名副書記一名常務副鎮長等五人。
這五人雖然說不全是他的嫡系,但卻是投靠他的人,或是他提撥起來的鄉鎮級領導。
也就是說,方恆將把這五個人和他們掌握的資源轉交給郭小洲。至於郭小洲能不能獲得他們的擁護,就靠郭小洲個人的能力和領導魅力了。
告別方恆,郭小洲馬不停蹄趕往似水年華。
似水年華是黃港第一家實行實名制會員消費的多功能會所,集中西餐飲、娛樂休閒與一體。而鞏海亮自踏進黃港縣城時,他的秘書已經爲他辦置了黃港城內幾乎所有上檔次消費場所的貴賓卡。
郭小洲推開“江南廳”時,鞏海亮和秦放正坐酒桌前等他。
“小洲!”
“郭鎮長!”
兩人一起起身迎接他。
郭小洲抱歉的說,“讓兩位久等了,我一會自罰一杯。”
鞏海亮笑了笑沒說話。他和郭小洲畢竟算是一個圈子裡的人,無需太客氣。
“我也剛到,一會陪着郭鎮長一塊罰酒。”秦放則算剛“結識”郭小洲不久,哪怕郭小洲很有拉他當自己人的意思,哪怕他在某種程度上權力和級別都比郭小洲高,但他必須擺正自己的位置。
鞏海亮給郭小洲打電話時,郭小洲就知道他在想什麼,立刻給黃港新任公安局局長秦放打電話,邀約他到似水年華見面。
鞏海亮的鼎創集團通過招標,獲得了預算近七十五個億的陳武跨江大橋主體工程,這麼巨大的工程,對黃港甚至周邊三縣一市豐富的黃沙、石子、水泥等建築資源、人力勞務資源開發利用和調配,以及運輸業的繁榮,其帶動力是巨大的。
而按照國家批覆的方案,整個陳武跨江大橋和接線高速公路全長五十六公里,總造價爲179億元。
這也就是說,179億的工程中,其中七十五億已經被鼎創集團投標拿下。也沒理由不拿下,大橋的各項數據和設計,本就是鼎創的技術團隊全程參與並主持的,這個招投標就等於在爲鼎創量身打造。當初很多國內大型道橋工程公司和鐵建一局也投了標,但都沒捱到這七十五億工程的邊兒。餘下那一百零四億的工程,將由跨江建設指揮部逐漸分批分段對外招投標。
如此龐大的利益,必將導致未來的陳塔成爲龍蛇混雜之地。如省裡,部委的關係戶;青山本市的關係戶;小到送砂石和市場的搬運工,以及大批建築工程隊。
這就會出現一個市場安全問題。比如搶佔工地,沙霸石霸路霸,由此產生的路邊小餐館,針對建築工的暗娼賭博打架事件等等。
如果陳塔沒有撤鎮,那麼大橋建設的相關安全工作,將由黃港縣公安局承擔。但是現在,陳塔撤鎮的消息已經放出來,合併雖然上了議程,但正式開始走程序,一直到完善管理區的各機關部署,非短時間內可完成的。
那麼,大橋建設的治安安全就成爲隱患,黃港縣管不了,也不會管。陳塔鎮想管,卻無力去管。區區一個陳塔鎮派出所,不到十名警員,其中大多數還是協警,僅陳塔鎮的治安問題就已經捉襟見肘,哪有餘力去兼顧大橋工程市場的治安問題。
鞏海亮找郭小洲幫他解決問題。他知道黃港新任公安局長是郭小洲推薦的,而且是公安廳的修正堯親自出面運作的。
其實說穿了,大橋建築的治安問題也是陳塔的問題和麻煩,無需鞏海亮出面,郭小洲還是要找秦放的。而且關於警力支援問題,他剛纔也徵得了方恆的同意。
具體運作程序是由黃港派出一個暫駐的警務中隊,所有由此產生的經費由陳塔鎮承擔,並且給予一定的補助。作爲回報,鼎創集團將向這個警務派駐中隊捐獻五輛高規格警務用車。
秦放自然毫不猶豫的答應下來,有這麼個新建的警務中隊,就意味着將會產生一批幹警的指標,手握指標,就是最強大的馴服器,縣公安局的中高層領導,有兒子有親戚朋友的,都會因爲指標而對新局長示好。這對於他快速捏合整頓公安局,有強力效應。
況且,他還能回報郭小洲對他的提攜。
三方一拍即合,皆大歡喜。
酒過三巡,三個人都在興頭,忽然包廂大門被人“砰嗵”撞開。一個穿着性感的年輕女孩子跌跌撞撞摔了進來,隨後三個男人氣勢洶洶追進來,擰起女孩的馬尾辮,兩巴掌扇過去。
“啪啪!”
“小婊子!叫你裝逼,敢潑洪總酒!”
女孩倒也算硬骨頭,嘴角流着血,依然不求饒的尖聲叫嚷,“去特麼的洪總,老色狼,就他那個豬樣,想脫姑奶奶的褲子,我呸……”
“我糙尼瑪,還敢犟嘴,抽死這婊子養的……”另一名男子擡腳朝女孩心窩猛踢。
女孩發出一身慘叫,身體飛跌兩米,恰恰倒在郭小洲椅子前。
郭小洲起身扶起女孩,沉聲對三名男人說,“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糾紛,但是,男人動手打女人是不對的……”
“不對你麻痹!你算哪根蔥?滾!”一個酒糟鼻年輕人上前推了一把郭小洲。
秦放“砰”地一掌拍桌,厲聲喝斥,“不像話,你們是什麼人,憑什麼打人?眼睛裡還有沒有法律?”
“法律尼瑪……”酒糟鼻剛要破口大罵,他旁邊一名年輕人扯了扯他的衣服,打斷他的話,較有禮貌道:“對不起,打擾了你們吃飯,我們馬上就出去。
他算是比較有眼色,看出房間裡的三個男人個個氣勢不凡,猜不出是哪路神仙,不過能在似水年華豪包吃飯的男人,肯定不簡單。
特別是拍桌子的男人,身上有股濃厚的煞氣。
接着三名男子把女孩連拖帶拽。
女孩發出近乎瘋狂的嘶嚎,“姑奶奶我死也不去,你們殺了我吧……”
秦放大喊一聲,“住手!”
郭小洲眼眸一寒,同時開口道:“放開她。”
三名男子緩緩回頭,酒槽鼻男冷哼道:“怎麼?想找事?”
另一名男子獰笑看着秦放,“你們也許有點兒背景,但是知道你招惹的是什麼人物嗎?哥們告訴你,就是青山市市長在這裡,也不敢得罪洪總。”
“什麼狗屁洪總,港商,就是一頭豬,粗俗骯髒的豬……”女孩蓬頭散發嚷嚷道。
對方這牛皮吹得有點大,秦放剛來黃港,還沒了解清楚當地的情況,他看了郭小洲一眼。
郭小洲挑了挑眉,“哦!是什麼大人物,連市長都不放在眼裡?我倒想認識認識……”
一名男子得意洋洋的說:“香港來的大投資商,剛在你們這裡投資了十個億的大富豪,輝煌集團董事局主席洪繼業,怎麼,看過這個新聞?嚇傻了吧?”
“想當好漢,尼瑪還得有本錢吶!”酒糟鼻嘲諷道。
郭小洲立刻陷入沉默,他沒想到會遇到這種事情,洪繼業的確是陳塔的大投資商,按目前投資量的大小,洪繼業的十個億名列第一,不管是陳塔鎮還是黃港縣,都得把他當菩薩供起來。但如果沒有涉及到何青,他肯定毫不猶豫地站出來。
可是目前他和何青的關係本來就處於微妙階段,他對何青的要求不高,我幹我的工作,你別拖我後腿就ok了,當然,你要是也能幹點事,那皆大歡喜。
特別是當前即將展開的撤鎮建區的行政轉移合併工作,他需要何青的配合,而且何青的性格他也瞭解,如果他得罪了洪繼業,何青第一反應就是郭小洲在暗中使壞,企圖破壞他拉來的投資。
這樣的話,何青勢必要在方方面面針對他。對新區建設極爲不利。
他的確處於兩難境地。
而秦放也皺起眉頭,最近關於輝煌集團在陳塔的鉅額投資新聞在青山市和黃港縣電視臺輪轉宣傳,況且他還得考慮郭小洲的招商引資工作,得罪了洪繼業,頭疼的只會是郭小洲。
見郭小洲和秦放都沒有了聲音。
三個男人抓起女孩的四肢便朝外拖去。
女孩高昂的叫嚷聲似乎因爲郭小洲和秦放的退縮而失去了力度,變成絕望的呻吟!
正當他們即將離開房間之時,郭小洲大喊一聲,“放下那女孩!我今天管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