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散場。
三四十人三三兩兩朝會堂右側的景華賓館走去。
陸逸陪伴着成剛和談再國。
他們的身後是趙衛國和顏婕。
再然後是省市安監部門的領導,然後是景華黨政班子成員。
陶南落在最後,他的臉色很是陰沉,步履沉緩,似乎每一步要把地板踏個窟窿一般。以至於跟在他身後的秘書腳步彆扭着儘量跟上他的節奏。
陶南爲什麼心情不好,肖寒和章慕華心中最是清楚。今天這場十拿九穩的定性大會,最後卻無疾而終。
成剛打太極,談再國也打太極,顏婕乾脆就不開口。倒是陶南一個人出面當惡人。
肖寒是沒資格參加會議的,他了解會議情況,是因爲他是會場後勤方面的主管。令他鬱悶的是,他引以爲“法寶”的那條橫幅,似乎沒有引起任何水花。他甚至刻意留意過,入會的領導大多擡頭看過橫幅,包括成剛,陸逸,陶南,還有郭小洲。
但是他們似乎根本不在意一般,異常平靜,不起任何波瀾。
和這些入會的高段選選手相比,他的政治智慧實在是差距過大,不論是陸逸還是陶南還是汪自遙,絕對不會因爲他換了副橫幅就對他另眼相看。
相比之下,章慕華的段位就比他高,他在會議上毅然絕然向郭小洲開炮,這就是陸逸陶南所急需的急先鋒。如果郭小洲走人,景華郭系將面臨清洗,但是他至少可以保證當前的利益不受損失。甚至還能借機搭上陸逸和陶南的線。
果然,陶南看到章慕華,陰沉的臉上難得露出一絲笑容,“小章,我記得你以前在縣農業局工作過?”
章慕華恭恭敬敬說:“是的,老領導!您執政景華時,我是您的農業局局長,後來,調到下面鄉鎮……”
“哦!我有印象。你不錯!是個有原則的同志。”陶南的話說得含蓄,但章慕華聽懂了。他暗暗佩服自己,雖然跨出這一步很難,但他戰勝了自我,也看到了回報。
“一直牢記您曾經說過的話,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原則就是成事的規矩,行事的底線。”
陶南笑了笑,他真不記得他是否說過這樣的話,但這不重要。他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走開。
郭小洲和任強周永清走在一排。
任強和周永清馬上要趕回後林鎮,郭小洲剛向他們交代一些事宜,顧正海和韓雅芳趕了過來。
顧正海的臉色透着焦急,低聲道:“郭書記,有點事向您彙報
。“
郭小洲看了一眼韓雅芳,韓雅芳朝他微微點頭,他知道應該是論壇和高鐵建站方面的事情。他看了看手錶,問韓雅芳,“晚餐是幾點開始?”
“五點半。”
“還有三十多分鐘,去我辦公室聊。”郭小洲邊走邊問顧正海,“什麼事情?”
顧正海說,“聽說韓主任訂了票今天晚上的火車票?”
郭小洲語氣輕鬆說:“是我讓韓主任去京都的,高鐵建站正是關鍵衝刺時期,韓主任必須前去坐鎮,招商局的付小剛也一併去。”
顧正海欲言又止,“剛纔韓主任說,論壇的攻擊ip來自通寶新聞辦,這事情您打算怎麼處理。”
“我已經安排人進行取證。”郭小洲語氣雖然平靜,但眸子裡的怒火卻依然難以隱忍。
“這就更需要韓主任在家幫您了……郭書記,這個關鍵時期,我們的人手本來就不夠,韓主任再離開,等於我方自折一臂……”顧正海臉上難隱激動情緒。
他對郭小洲的命令一向都不打折扣,指東打東,絕不走西。從來沒有哪怕拖延過郭小洲的指示。
但是,這次,他必須開口。
郭小洲看着顧正海,他低聲對顧正海說了一句話。
顧正海不知道是沒聽清楚還是以爲聽錯,愕然半晌,又追問一句,“剛纔您說?”
郭小洲耐心又說了一遍。
顧正海忍不住抓住郭小洲的肩膀,“真的?”
韓雅芳低聲道:“完全真實。顧縣長,您得鬆開手了,不少人在看我們呢。”
顧正海顧不得尷尬犯上,他臉色激動得通紅的喃喃道:“難怪您和周永清在會議上一再咬定死亡事實……我說呢,原來有這個埋伏,呵呵!”
郭小洲說,“我也是下午才知道這個消息。暫時沒告訴你們,是擔心雲飛魏哲年輕,臉上瞞不過。”
顧正海連忙說,“沒事!只要是事實,我不知道沒有關係,太好了,太好了……”他已經激動得語無倫次了。
他的表情和動作看在汪自遙和廖柄祥眼裡,他們同時露出驚喜之色,哈哈!他們開始內訌了。姓顧的甚至開始推搡郭小洲了。
兩個心中依然有些發虛的人,看到這一幕,忽然間輕鬆起來。郭小洲畢竟不是神仙嘛!現在還怕他幹嘛?
縣大禮堂距離縣委大樓,不過五分鐘的路程。郭小洲和顧正海韓雅芳來到他的辦公室。
韓雅芳幫着泡茶倒水。
顧正海好不容易從激動興奮的情緒中恢復過來,隨口問了聲韓雅芳,“尤秘書呢?”
韓雅芳一邊給兩人端來茶水,一邊說,“尤秘書有個朋友是搞計算機專業的,他找他朋友去採集通寶新聞辦攻擊鄰縣領導的網絡證據了
。”
顧正海“哦”了一聲,“這是嚴重的攻擊事件,甚至是政治事件,通寶縣的做法太過分了,這次要讓他們吃不了兜着走……“
郭小洲胸有成竹,“這件事情不急。我有安排。正海,你對章慕華的瞭解深嗎?“
“章慕華!“提起章慕華,顧正海便怒不打一處來,”這個狗眼王八蛋,他即便不念您的恩情,也不該帶頭捅您一刀啊……“
發泄幾句後,顧正海平定情緒,“章慕華給人的印象,樸實、節儉、穩重。他不貪財不好色,沒有任何業餘愛好和不良嗜好。我記得他當上農業局局長後得了一場大病,然後戒菸戒酒,後來下鄉鎮擔任鎮委書記,再然後調回城裡,擔任分管農業的副縣長,爲人低調,仕途雖然沒有飛黃騰達,但也算順風順水,怎麼會突然變了個人似的……”
郭小洲也表示奇怪,“一個四五十歲的成年人,思想觀世界觀道德觀基本定型,很難有什麼大的改變。除非他的人生出現重大變故。”
“我雖然和他不太熟,但他給人的感覺不像是個敢冒風險的人啊!”韓雅芳也覺得奇怪。
“一定有我們不知道的原因。”郭小洲的右手五指敲擊着茶几面。
“會不會是有人找到他。”韓雅芳說。
郭小洲和顧正海同時搖頭,“他們就是要找人,也不會選他。至少是個常委級別的,而且我觀察到,章慕華跳出來時,不止是我們吃驚。”
“對,我也觀察到了,他們也很吃驚。”顧正海肯定道。
“最近有沒有他的什麼傳言?”郭小洲問。
顧正海搖頭,他忽然道:“說到傳言,兩年前他提副縣長時倒有一個,說他篡改了年齡……”
“哦?”郭小洲心中一動,“他的檔案年齡是?”
“四十六歲。傳言說他其實五十歲了,把年齡改小了四歲?”
郭小洲眯起眼睛,“也就是說,他實際上是五十歲的副處?”
韓雅芳目光一動,“我記得去年省政府下發了一份要進一步優化領導班子結構的文件:市廳級領導班子要以50歲左右的幹部爲主體,縣處級領導班子要以45歲左右的幹部爲主體,他今年已經四十六歲,今年內不能衝上正處,就意味着仕途的終結。”
郭小洲淡淡一笑,“明白了,他是要賭一把自己的未來。”
“他肯定輸。”顧正海說。
“我這就去查他的年齡、工齡、黨齡與履歷符不符。對照之下,一目瞭然。就造假的事實就可以開了他……”韓雅芳說。
郭小洲搖頭,“你馬上準備行李,立刻出發,家裡的事情交給雲飛魏哲他們處理,有什麼事情讓他們和你多聯繫,你也多指點指點
。”
韓雅芳點點頭,“還有件事情,新任的政法委書記今天下午來景華赴任,我當時在會議上,一時疏忽,忘記安排迎接……”
正在這時,郭小洲手機發出短信提示音。
郭小洲拿起來一看,是顏婕的短信:晚上九點,我在景華公園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