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敏立刻去找馮宇青商量。
馮宇青一琢磨，便讓費敏週末跟他出差，兩人直接去找廠家談。費敏擔心違規，因爲按招標法，事前事後甲方都不能找乙方商談價格。
馮宇青說：“特殊情況，按規定我們也可以不招標嘛。我問你，這個茶葉是不是隻有這個廠有？”
“領導，我明白了，‘單一來源採購’。”費敏說道。
“單一來源採購”也稱直接採購，是指達到了限額標準和公開招標數額標準，但所購商品的來源渠道單一，或屬專利、首次製造、合同追加、原有采購項目的後續擴充和發生了不可預見緊急情況不能從其他供應商處採購等情況。
一般來說，對外進行招標之後，至少三家符合要求的廠家應標，才能開標。可目前來看，這種茶葉來源渠道單一，即使招標也會因爲供應商過少而流標，倒是符合單一來源採購的條件。
林平陽提供的這家茶廠位置很偏，在曲江省新安市的山區裡，在一個雙休日，馮宇青怕耽誤工作，一大清早就和費敏出發。
先走高速，再走省道，又沿縣道開了30多公里，馮宇青和費敏總算遇到了來接他們的茶廠廠長。
茶廠還沒有打入省外市場，所以特別願意和外省的機關單位合作，何況又是負責採購的市委辦公廳副秘書長親自過來，誠意滿滿。
看完生產車間，茶廠的毛廠長親自給馮宇青和費敏泡茶。
費敏嚐了一口，雖然說不出哪裡好，但喝進嘴裡的確比市委辦公廳目前在喝的茶葉香。
幾杯茶下肚，毛廠長報了價格：480元/斤。
馮宇青笑呵呵捧起茶杯。
費敏馬上開口：“毛廠長，你看我們領導特意跑到這意，就知道我們的誠意。”
毛廠長說：“請你們放心，我們茶葉質量絕對過關。”
費敏還價道：“我們來之前做過市場調查。這個報價你看看還能不能再調整調整？”
毛廠長搖了搖頭說道：“這個價格已經是最低了。正考慮到你們是大宗採購，我們才提出了這個價格。”
費敏當然要進行還價：“茶葉是我們單位自用和請客，喝得好，大家自己還會買一些，同時肯定還會推薦給親戚朋友。毛廠長不妨把眼光放遠一點，想想這裡面巨大的商機。”
“要知道，除了啓明市委辦公廳外，還有各個市級部門、還有各個縣區市。”
說來說去，毛廠長被費敏說得暈頭轉向：“450元，不能再低了。這可是明前頭採的芽頭茶，再便宜只能用雨前茶。”
毛廠長拿出計算器，把各項成本一筆一筆算給兩人聽。馮宇青是老採購，直接擺擺手，說不要禮盒不要罐子，自己帶袋子來裝。
聽了這話，毛廠長把計算機一擱：“真搞不懂你們這些單位，又不是沒錢。”
畢竟通過禮盒和罐子包裝，既能提升其中的利潤，又能免費做廣告，把茶葉的知名度打出去。
馮宇青說：“這不是錢的問題，我們有規章制度。”
到了天快黑的時候，價格也沒能談攏。馮宇青帶費敏要走，毛廠長連忙站起來說道：“生意不成情意在，吃頓便飯好再談”。
只是毛廠長好說歹說，馮宇青就是不同意留下吃飯，費敏只好用身體幫領導擋住熱情的毛廠長，一路拉拉扯扯到了院子裡。
最終，毛廠長拎着5盒茶葉，站在廠門口看着馮宇青的車遠去。
車開出去沒多遠，馮宇青想到這裡不會就這一家茶廠，又讓司機開車到處轉轉。沒看多遠，他的手機響了，是姚豐縣委書記林平陽打來的。
電話接通，林平陽直接問道：“馮秘書長，事情辦的順利嗎？”
馮宇青沒有什麼語調地說道：“領導安排的事情，不順利也要辦順利。”
“是是是，我們就需要這種工作精神。”林平陽試探問，“要不然，一部分賬從我們姚豐縣走？”
面對林平陽的好意，馮宇青一口回絕：“不行不行，這個錯誤不能犯。”
林平陽只好自己找臺階下：“還是老上級穩。我這個想法太不對，主要是這些年沒聽您教導，浮躁了。”
馮宇青請費敏和司機吃完飯，三人回到酒店休息。
費敏和司機一間房，等他查完資料，司機早就打起呼嚕。
費敏看了看時間不算太晚，便打電話給馮宇青。馮宇青讓他來房間裡談。
費敏把查到的資料遞給馮宇青：今年新安市這邊春茶鮮葉最高價90元/斤，最低價35元/斤。
他們要的是芽頭茶，80到90元一斤。4到5斤鮮葉纔出1斤幹茶。所以這個茶葉，茶廠僅鮮葉成本，至少320元左右，加上30到40元的加工費，13%增值稅，茶廠要想有10%的利潤，450元的確已經到了底價。
費敏問道：“馮秘書長，既然已經到底價，再談估計也沒有結果，爲什麼不直接請示市委秘書長、甚至市委書記？”
馮宇青看了一眼費敏，嘆了一口氣說道：“糊塗，現在是什麼局勢？你去請示，就是把問題丟給領導。”
“這個茶葉的問題不是它的價格貴，而是它比以前的茶葉貴！員工福利說變就變？下面人都看着呢！買，申請表上那字，你讓老闆自己去籤？”
說實話，幾年的採購工作經歷，讓費敏一直有種固定思維：在單位，秘書長就是領導，只要領導點頭，貴一點又怎麼樣？
再說了，這是啓明市一把手提出來的事情，難道還不能按這個價格進行採購？
馮宇青解釋道：“大老闆剛剛上任，多少眼睛盯着呢！我們做下屬的，就是要替領導分憂。”
“你知道的，啓明市委書記絕對不會只有一個李承強候選人。李承強現在上任後，與這個位置失之交臂的人怎麼會輕易甘心？”
“再說現在紀檢查得嚴，有舉報必查”。
在啓明市委辦公廳有個不成文規定：每滿兩年，職位才能升遷。兩年到了，至於升不升，那就不一定，也可能十年不動。
到了這個月月底，費敏來市委辦公廳就整整兩年了。
聽老同事講，按照以往慣例，新的市委書記剛上任，只要部門領導幫員工提交了升職報告，總裁室都不會駁回。
費敏當然不想錯過這樣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