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
夏帆剛將手搭在自己母親的肩膀上,阮懿的聲音,帶着顫抖的揚起——
“他……是誰?”
實在是震驚眼前這個男人那太過相似的眉眼,讓她第一眼看去,誤以爲是她曾經認識的那一個人。
看得出來阮懿看自己時眼中的震驚,方信祁下意識的蹙了蹙眉。
“媽,他、他是……”
“你和方亦航是什麼關係?”
沒有管自己的女兒,阮懿兩隻手,一把就抓住了方信祁的手腕。
因爲阮懿這樣突然間的動作,方信祁的眉峰擰得更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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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夏帆排斥在外,方信祁跟着阮懿進了病房。
從始至終阮懿都在抓着方信祁的手腕,那到現在都不可置信的眸子裡,流露出來的是某種久違的眸光。
“你……是方亦航的兒子?”
被阮懿認出自己,方信祁用灰色的眸子,深深凝視着她。
雖然沒有說話,但阮懿從他那一雙罕見的灰色眸子,已經證實出來了她的想法兒。
心絃驀地一陣——
原來……他當年沒死!
倏地想到了何叢卉,她剛平復了波紋的眼仁,又一次掀起了波瀾。
“何叢卉現在在哪?”
口無遮攔的提了他離世母親的名字,方信祁當即就橫下了一張俊臉。
發覺了男人的眉宇間透出了一股子的冷硬,阮懿換了一種質問的方式——
“你媽媽她人現在在哪?”
快三十年沒見的故友了,突然想到,還真就是久違了!
“她在哪?讓我去見見她!”
二十七年前,就傳出來那會兒何叢卉因爲方亦航被處決後,就帶着五歲大的孩子,一把火燒了家裡不說,人也在那場大火裡燒成了焦屍,卻不想,原來她們母子二人壓根就沒有被大火燒死,當時只是一次以訛傳訛的謠傳。
越發不理解阮懿對自己的這副神情,方信祁的眸光高深莫測。
“下地獄,你要去嗎?”
神情寡淡的從薄脣間,輕溢出陰騭的字眼,讓阮懿聽了眉頭兒一皺,心絃也跟着一緊。
死了?何叢卉死了嗎?
察覺到手腕上面的力道鬆了鬆,方信祁俊臉依舊泰然處之的瞄了一眼阮懿。
“她……”
如果說何叢卉死了,那是二十七年前就死了,還是後來死的呢?
不等難以置信的阮懿問出口,方信祁手機進來了電話。
看着屏幕上面的號碼,他拉開了病房的門,走了出去。
擦身而過的瞬間,方信祁與在外面焦急等待着的夏帆,打了一個碰面。
沒有說話,方信祁往走廊的盡頭兒那裡走去。
看了眼遠去的方信祁,夏帆把收回的目光落在了病房中自己母親的身上。
“媽!”
有了之前懷疑她和方家這一層關係的影響,夏帆在看到她母親手撐着牆,一副身子搖搖欲墜的時候,堅定了這裡面非比尋常的關係。
走上前拉着自己母親的肩膀,夏帆皺着眉。
“媽,這一切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您……和他認識,對嗎?”
陷入到對往事深深地回憶之中,阮懿流下了悲傷的淚水。
“別問了,帆帆,你別再問了,我……”
抑制不住心底裡的悲痛,阮懿一把就抱住了自己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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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撫好了自己的母親,夏帆忍着心底裡對方信祁的忌憚,邁着步子,往他那裡走去。
“確定?”
帶着線性的聲線,好聽的從空氣中傳來,讓夏帆移動的步子,驀地一僵。
“這件事兒給我徹查,我要在最快的時間內得到結果!”
以命令的口吻掛斷電話,方信祁轉身的瞬間,看到了站在到他身上的女人。
不知道夏帆是什麼時候出現的,也不知道夏帆有沒有聽到他通話的內容,方信祁下意識的皺着眉。
“你怎麼來了?”
壓着低緩的聲音,方信祁吸了一口指間的煙。
剛剛阮懿對自己的神情以及反應真的出乎他的意料,那樣子,就好像她和自己很早之前就已經認識了。
還有就阮懿知道他母親的名字,更是讓他不得不派人把這一切在最快的時間裡調查清楚了。
煙霧層層疊疊的纏繞開,虛化了男人那一張棱角分明的俊臉。
夏帆隔着霧靄,看男人那一張不真切的臉,咬了咬脣,按捺不住心底裡想要知道真相的渴望,她一狠心,開了口——
“你……到底是誰?”
沒想到夏帆開口問自己的第一句話是問自己是誰,方信祁薄脣含了一口煙以後,堪堪的扯開脣——
“調查我?”
“對!”
夏帆沒有絲毫的閃躲,斬釘截鐵的回答到。
“方信祁,我知道你的身份不簡單,根本就不是什麼本本分分的商人!”
從他敢放狠話,敢這麼陰騭的對待自己,她就知道這個男人高深莫測的背景,是她無法想象的,而現如今完全是公開化的針對夏家,還有她母親那樣的神情反應,這一切都發生的這麼措手不及,而這個男人卻能鎮定自若,泰然對待,完全是一副早有準備的樣子,讓夏帆更加堅信了她心裡的想法兒。
緊了緊小手,她黑白分明的眼仁,迎上他一雙昂藏着力量的深邃灰眸——
“我現在只想知道你和夏家之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你千方百計的想要我的親人陷入到水深火熱的地步,到底是因爲什麼?”
一個人不能平白無故的去針對誰,而值得他針對,也能讓他覺得有針對意義的事兒,只能說這件事兒非同小可。
沉了沉眼皮,沒有轉動眸光,他的視線落在了她的身上。
“一切都是你們夏家罪有應得!”
語氣平淡的掀動着脣,倨傲的神情,透着讓人察覺不清的冰冷。
“就算是罪有應得也要有原由,方信祁,我要知道,方家和夏家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還有,你和我母親說了什麼,她爲什麼會哭的泣不成聲?”
聲音因爲情緒的波動,有了拔高的氣勢,一張失血的小臉,也因爲提高聲音的喊着而泛起了漲紅。
“我也想知道你母親是怎麼一回事兒!”
說着,方信祁捻滅菸蒂,邁着步子逼近夏帆。
感受到一股危險氣息的鄰近,夏帆下意識的往後退着身子。
“唔……”
方信祁邁着大步逼上前,一把就鉗制住了夏帆的下頜。
“你母親……貌似是一個不在我意料之中存在的人物!”
灰色的眸子一瞬不瞬的凝着夏帆,他堪堪扯動的嘴角,涔薄而有力。
“或許,你現在不應該來問我你母親爲什麼會哭,你應該去問問你母親,她都知道些什麼!”
被陰沉的眸光注視到脊背發涼的地步,夏帆皺緊着一張小臉,完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她……她什麼都不知道!”
她已經失去了夏家一大家子的親人,如果在失去自己的母親,她無法想象自己的世界是怎樣一個天崩地裂。
出於本能的反應,她搖着頭,無措的說着話。
“最好是什麼都不知道,不然……”
“帆帆!”
心裡因爲方信祁的出現一直都像是一團亂麻一樣亂套的阮懿,根本就靜不下心,思來想去,她只得出門找夏帆,找自己的女兒宣泄下情緒。
卻不想,她從病房裡出來以後看到的景象,完全顛覆了她的理智。
從不遠處看去,方信祁俯着身,俊臉欺近自己的女兒,那樣子,儼然就是兩個人之間在接吻的姿態。
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她幾乎是在叫住自己女兒的時候,整個人就跟着僵硬住了身子。
聞聲,夏帆慌亂的掙脫了自己的下巴。
不想讓自己的母親誤會自己和方信祁,她幾乎是出於本能的退開身子,轉過身,向自己母親那裡走去。
只是她剛轉身的瞬間,手腕被一道力氣,收住在了掌心。
“你……”
走不動步子,夏帆眼仁中帶着幾分羞憤的看着方信祁,如果是平時,自己被他攥住手腕就算了,現在被他攥住手腕,這儼然是讓她母親誤會她和他之間的關係啊!
在夏帆的一聲輕顫下,方信祁不安分的手一帶,她整個人的小身子便踉踉蹌蹌的跌進了男人纏着淡淡菸草香的胸膛裡。
大掌撐住夏帆的腰身,方信祁俊臉從容,眉眼間深邃的對視上了阮懿。
看着方信祁和自己女兒之間的樣子,阮懿不可置信的瞪大眼——
“你……你們……”
看到了自己母親眉眼間的錯愕,夏帆抿着脣,不自然的樣子躍然臉上——
“媽,我們……”
“我們在一起了,也發生了xing關係!”
方信祁一本正經的說着不鹹不淡的話,讓夏帆和阮懿不可思議瞪大眼、張開嘴巴的同時,如同看着怪物一樣的看着他。
“帆帆,這是真的?”
率先有了反應的阮懿,不可置信的問着夏帆。
雖然不知道自己的女兒有沒有因爲自己的話,而年毅南分手,但她還不至於如此之快的轉身找上了方信祁,還和他發生了xing關係。
而且更加不可能的是,她其他對象不找,偏偏找上了方信祁。
“沒有!”
出於本能的反應,夏帆直接反駁出聲,可她反駁出了聲以後才發現,自己竟然會如此的心虛。
“唔……”
腰間的細肉被男人的手指捏住,方信祁饒有興致的囁嚅着脣瓣——
“帆,這種事情,在母親面容不用不好意思,我們最近一段時間不是一直在做嗎?指不定,你這裡現在已經有了我的種!”
說着話的同時,他的指尖兒在夏帆還是平坦的小腹,輕輕地滑動着。
“不……”
又一次聽到方信祁說自己現在已經懷了他的孩子,夏帆失控的打開他的手。
一旁聽得雲裡霧裡的阮懿,看着眼前兩個人的舉止行爲,眉頭兒下意識的皺了起來。
如果說年毅南和夏帆在一起是反對的話,那麼方信祁和夏帆在一起,完全不可能,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看着自己女兒在方信祁手中掙扎的動作有幾分欲-擒故縱的姿態,阮懿當即就橫下了一張臉。
“帆帆,你給我過來!”
發覺出來了自己母親臉上泛起的怒意,夏帆在她的一聲冷聲呵斥下,掙脫着自己的身子。
這次沒有再糾纏夏帆,方信祁很識趣的放開了她。
看着在自己面前離開的母女二人,方信祁抿了抿菲薄的脣,望向她們身影消失方向的眸光,越發的深邃了起來。
手機震動的聲音傳來,方信祁按下接聽鍵,只聽對方傳來一句:“方先生,結果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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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帆被阮懿連拉帶扯的扯回了病房那裡,房門被關上的瞬間,阮懿劈頭蓋臉質問的話,狠鷙的傳來——
“你給我說實話,你和她到底是什麼關係?”
突然變了臉色的質問,讓夏帆心尖兒本能的一顫。
什麼關係?她也說不清她和方信祁之間到底算是什麼關係!
“我和他沒有關係!”
不敢去看自己母親燃燒着怒火的眸子,夏帆垂着眸子,聲音顫顫巍巍的開了口。
“說謊!”
阮懿夾雜着怒意的聲音傳來,沒有關係怎麼會那樣不知羞恥的連拉帶扯,沒有關係方信祁怎麼可能會說出那樣的話。
越想,阮懿心裡越是堵得慌,而且那種被大石頭壓住胸口,讓她喘不上來氣的感覺,逼得她油然而生一種咬牙切齒的意味。
“沒……沒有,我和他之前真的沒有關係,我……我愛的是毅南!”
夏帆這話說的極度無力,她心裡的堅持讓她堅持着去愛年毅南,可是這樣一副殘破不堪的軀幹,根本就不允許她再有去愛年毅南的勇氣。
心裡亂極了,她不知道自己要怎麼去面對年毅南,如果真的有一天年毅南從部隊回來了,她想她一定沒有臉去面對他,似乎只有自己面對他,自己真就成了一個不知羞恥的女人。
又聽自己的女兒提到了年毅南,阮懿的眉頭兒擰得更緊。
本來她以爲年毅南只是軍校出身,在軍隊歷練過,卻不想,年毅南居然是出自涼城的紅門世家年家,而且年家和夏家的關係,幾乎可以說就是穿一條褲子的。
由年毅南到方信祁,阮懿越發的覺得自己的女兒帶給自己的“驚喜!”,一個比一個讓自己震驚。
“那你的意思就是你和那個方信祁沒有上chuang?”
阮懿問的直接又幹脆,讓無措的夏帆,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啓齒。
變換着一張一會兒白,一會兒紅的臉,她難爲情極了。
一直以來,她都避而不談關於她和方信祁之間的事情,卻不想自己的母親竟然可以如此直接的問自己。
遲遲等不到自己女兒對自己的回答,阮懿橫下臉的臉色更差了。
“你還知不知道羞恥兩個字怎麼寫啊?”
擡手推着夏帆,戳着她的肩膀頭直往牆壁上撞去,阮懿的聲音透着咆哮。
被刀子捅心窩子一樣的話說得心臟陣陣作痛,夏帆蹙起眉。
“我沒……我沒有……”
被方信祁一再壓迫的她,真的覺得自己變得怯弱不堪,已經不再像之前的自己了,甚至從來不流淌的眼淚,在遇到方信祁以後,就沒有停止過。
這個男人的出現,完全擾亂了她的生活,擾亂了她的一切。
“沒有?事到如今,你還給我撒謊,我……我阮懿怎麼會有你這樣不知羞恥的女兒啊?”
“……”
“我都被人家當年說你們兩個做過了,你……你……你是打算氣死我嗎?”
上不來氣,阮懿喘得厲害,尤其是她患了肺癌的緣故,好像下一口氣沒有喘上來就會死掉似的。
“媽!”
顧不上自己心尖兒處被凌遲一般的難受感覺,夏帆走上前去,攙扶着她的母親,卻不想她的手被阮懿直接丟開。
“滾開!我不用你管!”
阮懿的心難受的厲害,她一直都不曾想過的事情,還是這樣始料未及的發生了,自己的女兒被方家的人,還是佔-有了。
這是孽啊,這是她臨死前,要讓她死不瞑目的孽債啊!
“……媽,您別這樣,您的身子……”
“那要我怎樣?要我……要我看着你把這段三十年前的孽債,繼續愈演愈烈下去嗎?”
阮懿撫着胸口的咆哮着,如果可以,她多麼希望這一切都不曾發生過。
沒有想到自己的母親情緒反應會如此的激烈,夏帆手腳無措的不知道放哪。
“媽,您現在不能受情緒反應,您先平復一下!”
說着,夏帆擡起手就去撫阮懿的胸口。
“撒開!”
小手被甩了出去,阮懿眼仁刺紅的看着自己的女兒。
“讓我平復,你告訴我,我該怎麼平復?你和任何一個男人發生關係,我都可以接受,但是唯獨他——我不接受!”
驚喘着胸口,阮懿一如既往的和夏帆咆哮着。
眼眶酸脹的厲害,她佈滿着皺紋的眼角,順着流出來了淚水。
淚水漫溢而過,她一邊哭着,一邊念念叨叨着——
“作孽啊,這就是作孽啊,我阮懿一定是上輩子做了太多的錯事兒,這輩子纔來這麼懲罰我啊,哪怕是我馬上要死了,也給我來一次讓我死不瞑目的懲罰啊!”
阮懿心如刀絞的說着話,整個人的眼眶中,折射出來的是水漬的迷濛。
突然間覺得自己的母親瞬間又老了二十歲,站在一旁的夏帆,除了無措的流着淚,她完全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麼。
邁着灌了鉛一樣沉重的步子,阮懿一個步子、一個步子沉重的往門口那裡移動着。
每走一步,就像是要花費她足夠多的力氣。
步子走得越來越沉,到最後,她的眼皮也跟着沉了下來。
視線變得越來越不清晰,倏地一黑過後,身子跟着直接就倒在了地上……
“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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搶救室外,夏帆一顆心都懸到了嗓子眼那裡的抽噎着。
她母親在她母親突然昏倒了的場景,她到現在都無法忘記,似乎自己只要一閉眼,都是她母親倒下的樣子。
她完全不知道到底哪裡出了錯,居然會讓自己的母親有這麼大的情緒反應。
而那一句三十年前的孽債又是怎麼一回事兒?
越想心裡越是難受的厲害,她的大腦混沌一片,整個人都飽受着身心上的煎熬。
聽聞夏帆的母親又一次昏倒了過去,方信祁手捏着手機,來了搶救室這裡。
得到了剛剛查到的最新消息,他雖然沒有想到,但想着剛剛阮懿看自己的神情反應,結果是這樣的,似乎也在意料之中。
站在夏帆的面前,方信祁灰色的瞳仁,凝着夏帆那一張不斷埋低的小臉,似乎就算是自己的頭都埋進了胸前,她也沒有想要支起身子的意思。
擡起骨節分明手的手指,方信祁扣着她的下頜,強迫的讓她擡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