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夏帆的面前,方信祁灰色的瞳仁,凝着夏帆那一張不斷埋低的小臉,那樣子似乎就算是自己的頭都埋進了胸前,她也沒有想要支起身子的意思。
抿了抿菲薄成一道線的脣,擡起骨節分明手的手指,方信祁扣着她的下頜,強迫的讓她擡起頭。
被迫對視上一雙暗藏着冰冷的灰眸,夏帆下意識的放縮瞳孔。
看着眼前這張美得不可方物的小臉,此刻上面佈滿了淚痕,他的心絃莫名地緊了緊。
尤其是看見她黑白分明的眼仁裡,是無助、無措的眸光時,他的心臟,像是被巨石狠狠的碾壓了一樣。
倨傲的臉部機理,線條緊了緊,因爲夏帆眼眶溼噠噠、粘溼了睫毛的樣子,他終究是沒有忍下心說出口絕情的話。
“看開些,你媽畢竟之前心臟功能衰竭,支架後的心臟終究不如原來的,再加上患癌症,她能堅持這麼久已經很不易了,如果你現在這個樣子讓她看見,不是讓她擔心你嗎?”
擡起骨節雅緻的手,他略帶薄繭的手,輕輕地擦過她眼簾上的淚水。
被一隻乾熱的大手,指尖劃過自己的臉頰,擦拭掉冰冷的淚水,夏帆不管不顧,猛地一下子抓住了方信祁手。
“救救我媽媽,我知道你可以的!求求你救救我媽媽!”
打從上次他找人爲她母親做心臟支架手術,再到他安排她母親做化療,她知道,這個男人有這樣救人於水火之中的本事兒。
大手被兩個小手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樣的抓住,方信祁本能的皺起了眉峰。
“求求你,只要你救救我媽媽,你讓我做什麼都可以,我會乖乖聽話的,求求你救救我媽媽!”
夏帆的眼仁裡帶着真誠的懇求,她知道自己現在已經是無力迴天的去救夏家人,那麼她不想自己的母親也這樣在自己的眼前死掉。
之前方信祁沒有針對過自己的母親,她堅信,只要自己求求他,一切或許還有轉圜的餘地。
被夏帆眼睛裡澄澈的眸光看得大手緊握成了拳頭,方信祁抿緊的薄脣,是從來都沒有的過的難以做出抉擇的改變。
如果是之前,只要她求他,他會毫不猶豫的答應她的請求,只是現在……
方信祁猶豫了,有了另外一個調查結果的出現在左右他,他也無法做出決定。
就拿他剛剛知道結果的那一瞬,他是沒有料想的,若不是他來到搶救室外看到了這個小女人一副失魂落魄、哭得泣不成聲的樣子,他絕對就讓醫生撤銷對阮懿的搶救了。
“你應該知道,癌症晚期是什麼概念,也應該知道支架後的心臟,再進行二次支架,幾乎是零機率下來手術檯,我……幫不了你!”
方信祁語氣淡淡的說完話,夏帆拉着他大手的小手,瞬間就像是脫了臼一樣的滑落。
零機率下來手術檯,我幫不了你……
這樣如遭雷劈的話在夏帆的耳邊纏繞着,讓她的一顆心都像是塌陷了一樣。
如果他也幫不了她,這個世界上還有誰能幫她啊?
無力、無措、絕望、冰冷、死亡……
各種灰色的詞語充溢在她的腦海中,讓她的一顆心,沉沉浮浮,最終*到了深不見底的深淵裡。
身子像是沒了骨頭兒一樣軟軟的倒在了牆壁上,夏帆流着無聲的淚水,一張憔悴的小臉上,面色煞白煞白的。
眉頭兒擰得更緊,方信祁一向冷靜自持的心湖,煩亂的泛起波瀾。
擡高倨傲的下巴,他抿着脣,眉宇間化不開的愁緒,絲線一般層層纏繞着。
隨手摸出來一支菸,點燃。
似乎尼古丁的麻痹作用會冷靜他的思緒,他心不在焉,有一搭、沒一搭的抽着煙。
不知道過了多久,夏帆猛地想到了年家,現在已經是一種死馬當活馬醫的狀態,讓她根本就顧不上其他。
如果方信祁不肯幫自己,她只有不知廉恥的去找年家人了,雖然知道這樣做沒有尊嚴,但眼下的情況,根本就不允許她再有什麼尊嚴可言。
緊了緊垂落在體側的小手,夏帆倏地擡起耷拉着的小腦袋,不管不顧方信祁就站在自己的身旁,與他擦身而過後,她胡亂的抹了眼淚,發了瘋一樣的往外面跑去。
看着夏帆突然急速跑開的動作,方信祁一時間錯愕的沒有反應過來。
“你去哪?”
等到他轉身看向夏帆時,只見她已經一溜煙的進了電梯,只留下一個絕美的背影給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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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心只想着要救自己的母親,也必須救下自己的母親,夏帆出了醫院,往外面邁着細碎的步子走去。
只是還不等她出醫院門口,手腕就被一股子的蠻力扣住。
熟悉的男性氣息再度纏繞在她的鼻尖兒,夏帆很清楚拉扯自己的人是誰,也很清楚這個氣息屬於說。
“放開我!”
使着小性子,她用力的掙脫着自己的小手。
突然間才發現,這段時間她就不應該用絕食這樣的行爲對抗方信祁,否則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連和他掙扎都沒有力氣。
“鬧什麼鬧?”
對於夏帆這樣和自己掙扎的行爲,方信祁冷聲的呵斥到。
一道低沉中透着威嚴的聲音,讓夏帆像是受驚的小兔子一般,蜷縮自己的肩頭,被方信祁以強勢的姿態抓住。
望着男人那深不見底的眸底裡是一片星火在熊熊燃燒的熾烈,她鎖緊的細眉都要打成了結。
這個男人到底是有多麼的殘忍,多麼的冷血與冷酷啊!
她母親現在在手術室裡搶救,馬上命懸一線,他居然還要阻止自己去想辦法救自己的母親,這個男人就算是血是冷的、心是硬的,但至少她覺得他還算是有心,只是現在,他怎麼可以這麼霸道又無情的要求自己這樣受限於他,難道他是無動於衷的石頭兒,沒有心嗎?
“你放開我,你不肯幫我,不肯救我的母親,難道也不允許我去找其他人幫我救我的母親嗎?”
悲慟的咆哮着,夏帆的心,這一刻如同死灰一般。
這個世界上不會有誰比她更悲哀了,明明活得比誰都累,比誰都需要依靠的肩膀,卻不得不強顏歡笑的面對這些不公平的對待,然後挺直脊樑說我沒事兒,用一副僞裝的堅強皮囊,不服輸的就接受那些殘忍的對待。
聽着夏帆的話,方信祁灰色的瞳仁,鷹一般冷鷙的瑟縮。
“我、不、準!”
沒有溫度的嘴角,冰冷的溢出三個殘忍的字。
一字一頓,方信祁的話無疑是一把尖銳的刀子,將夏帆的心臟扯裂出血,不留一塊完整的地方給她。
“方信祁!”
夏帆嘶聲的吼着,“你憑什麼這麼要求我?你將我囚禁,讓我患了抑鬱症,這些還不夠嗎?你一定要將我在這個世界上的最後一個親人,也要殘忍的逼死嗎?”
悲哀的流淌着悲傷的淚水,抿緊着脣,她無措的樣子,冷冰冰的就像是一具行屍走肉。
想着她母親的事情易快不易緩,她吸了吸鼻子以後,甩開手,將方信祁擱置在她肩膀上面的兩個手,帶着怨恨的情緒,牟足勁兒的甩開。
眸子裡帶着怔愣的看着眼前的小女人跑開,他剛毅的眉心,一突一突的泛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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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帆剛拉開車門,準備坐上計程車,一隻手加了過來,將夏帆直接攔在了門外。
回頭的瞬間,夏帆對視上了男人一雙陰沉沉的灰色眸子——
“方信祁,你還想怎樣?”
被逼得肩頭都在急速的顫抖着,她感受到了生不如死的無力感,就像是蔓藤一樣死死的纏着她。
“你想去找年家人?”
聽到了夏帆和司機說的地址是年家住宅區的位置,方信祁俊臉冷漠異常。
“用不着你管!”
負氣的說着話,她現在想要找誰尋求幫助,都是她自己的事兒,她不要再繼續被這個男人控制了,就是因爲他控制了自己,自己連自己的親人都救不了。
而現在,她就算是死也不要再繼續受這個男人的控制了,不然她的母親,將會走上了自己親人一樣的道路。
“就算你不讓我管,我也偏要管,我不允許你去找年家人,不允許,懂不懂?”
“方信祁,你夠了!”
發了瘋一樣甩開方信祁,夏帆一張臉透着失血的白。
“你到底要死多少人才肯罷休,是不是就是因爲你覺得我害死了尤畫,就要把我身邊的親人,一個一個的玩死啊?如果是這樣的話,我承認,我承認尤畫是我害死的,這樣你滿意了嗎?”
“……”
“如果你非要一個人的血來償還尤畫,那就用我的,別再繼續找我家人的麻煩了!”
徹心徹肺的大吼完,夏帆因爲用力太猛而扯裂開的嘴角,溢出來了一泓鮮豔的血絲。
那血絲就像是瀰漫開的霧靄,直接迷濛了方信祁的視線。
被夏帆嘴角處扯開的血絲赤紅了眼,他緊繃着俊臉的神情,完全忘記了去說些什麼。
見方信祁沒有什麼反應,夏帆也顧不上再去理會他,徑直繞過他,去路邊攔車子。
“你……”
手腕被扯住,夏帆雙眼赤紅的看着方信祁。
“我不准你去,聽不懂嗎?”
“啪!”
幾乎是使盡兒全身的力氣,夏帆牟足勁兒的甩了方信祁一個耳光。
突兀的耳光聲響起,方信祁俊朗的面容被打偏了方向。
“今天……你要麼殺了我,要麼就讓我去找別人!”
說着,夏帆冷下臉,擡手就去拉計程車的車門。
“嘭!”
車門被方信祁又一次合上,這次,他把夏帆的身子,直接抵靠在了車門上。
“就憑你威脅我?夏帆,你要是敢去找年家人,我絕對讓你沒等把救兵搬來,就讓你和你母親天人相隔!”
“你……”
沒想到方信祁居然會說出來這麼陰狠的話,夏帆當即就慌了神兒一樣的瞪大眼。
凝視着方信祁這張俊顏的時候,她越過他肩胛的不清朗目光,不經意的瞄到了一抹躲在不遠處樹幹後面的男人。
那個是……
看到了樹幹後面的男人一張醜陋至極的臉上,窪陷着一大塊肉,連和的眼角都被往下拉伸。
被這樣一張讓自己作嘔的臉看得自己的胃部一陣犯惡心,夏帆頓時生出來了一種想要嘔吐的噁心感。
那個人是誰,爲什麼看這裡的目光是那種毒辣的狠,他……
發覺了原本還是和自己叫囂的夏帆,目光有些遊離,方信祁錯愕的尋着她的眸光看去。
只是方信祁回頭的瞬間,那一抹身影,突然人間蒸發一樣的閃爍不見了。
回頭後沒有看到任何人的存在,方信祁不由得挑眉問着夏帆——
“在看什麼?”
被方信祁質問的一句話收回了思緒,她神情微怔。
“你管不着!”
權當她不屑這個男人好了,她現在只想想辦法去救自己的母親。
沒有去接夏帆的話,他牽着她的手,就往醫院那裡重新折回。
“方信祁!”
她還要找年家人去救自己的母親,就這樣被他牽着鼻子走,往醫院那裡折回,這不是代表她好不容易逃出了醫院,逃出了這個男人的手掌心,還要被重新帶回去受侮辱嗎?
“你放開我,方信祁,我不要和你回去,我要去救我的母親!”
她推着男人力道沉重的手,一顆心都顫顫巍巍的抖動着。
“一定要我在你把救兵搬來之前,親手毀了你母親嗎?”
兀自拉着夏帆,方信祁連頭都沒有回一下的往醫院走去。
“你……方信祁,逼死我很開心嗎?如果你不幫我,就不要阻止我找別人幫我。你這個魔鬼,如果我母親因爲你不讓我去找別人而出事兒,我夏帆絕對和你魚死網破!”
嘶聲的怒吼,讓方信祁猛地頓住了腳步。
沒料想方信祁能突然停下動作,由於慣性向前方趔趄的夏帆,一下子就跌進了方信祁突然轉過身的懷抱中。
被一隻大手收攏住腰身,她剛想擡起頭兒,就聽到了頭頂上有男人的聲音,低沉的揚起——
“要想我救你母親,你就給我放聰明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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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想到方信祁發了善心,居然從美國那邊請來了醫療團隊給她母親做心臟支架的二次手術,夏帆看這個突然轉了性情的男人,目光變得越發的不解了起來。
沒有讓夏帆再醫院繼續待下去,也沒有載着她回臨海,方信祁驅車,將她送回了公寓那裡。
難以想象這個男人轉變的這麼快,她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但想到他之前做出來的種種,她還是一句話也沒有和這個男人說,拉開車門以後,兀自就往樓上走去。
剛擰開門鎖準備走進去的時候,一道突然出現的身影,以指間夾着煙的長身而立姿態,站在了她的身後。
“你……”
沒想到方信祁居然跟了上來,夏帆錯愕的擡着眼。
而一聲沒吱的男人,捻滅了眼底,就像是這個家的主人一樣,邁開修長的腿就走了進來。
皺緊着眉,夏帆關着門,跟着走了進來。
“方信祁,你做什麼?出去!”
雖然他幫自己的母親找了關係,進行了二次手術,但這並不代表她准許這個害她親人、逼她乖乖就範的男人進她的家。
“你的話似乎有點兒多,看來是恢復的差不多,有力氣和我喊了!”
“你……”
沒想到這個男人說起話來居然這麼頑劣,夏帆出於本能反應的皺起來了眉頭兒。
“有沒有咖啡,幫我煮杯咖啡!”
毫不客氣的要求着夏帆,方信祁隨手丟了自己的西裝外套,一副我是古代的王一樣的姿態,姿勢慵懶的坐在了沙發了。
鬆着自己的襯衫,勻稱分明的機理,從散開鈕釦的胸口那裡,蠱惑的呈現着。
“你……”
夏帆垂着拳頭,因爲這個男人的行爲,她的胸腔中蹭蹭的冒着火。
“沒看過我的身子還是怎樣?你要是想看,luo體給你看都沒有問題,不過,我就怕你把持不住!”
“你……”
這個男人越來越張狂的話,讓夏帆“刷”的一下子燒紅了耳根子。
隱忍着心裡的厭惡,她終究還是轉身,去了廚房那裡。
看着那一抹嬌小的身影離開,方信祁沉了沉他灰色的眼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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煮好了方信祁要求的咖啡,等到夏帆從廚房裡出來的時候,完全沒有看到那個男人身影的存在。
本來是以爲這個男人已經離開了,卻不想,她剛鬆了口氣,就看到了玄關那裡,一雙錚亮的男性皮鞋,乾乾淨淨的出現在她的眼中。
緊了緊眉,她向衛生間那裡走去。
還是沒有看到方信祁的存在,夏帆本能反應的皺起了眉。
兜兜轉轉,她擰開她母親房間的門把手兒的時候,她看到了那一抹頎長的身軀,背對着自己站在只拉開了一道縫隙的窗簾那裡。
發覺她母親染着淡淡塵埃味道的房間裡纏繞着菸草的味道,她下意識的皺起了眉兒。
“你怎麼在這裡?”
她真想知道這個男人到底知不知道,隨隨便便進別人的房間是不禮貌的行爲。
夏帆語氣不友善的走上前去,她知道她母親有潔癖,所以不希望她母親的房間裡有男人抽菸的味道。
剛想搶過方信祁手裡的煙,卻見他直接就甩掉了手裡的香菸,捻滅……
在夏帆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他抓着她的手腕,將她直接壓在了chuang上。
“唔……”
大腦被突然甩的昏昏沉沉,不等夏帆掙扎,染着菸草味道的脣,直接落在了她的脣瓣上。
碾-壓着她的脣角,方信祁的力道有些重。
支支吾吾的反抗不了這個男人的行爲,夏帆在伸出手去推搡他的時候,衣料被撕毀的破碎聲音,在空氣中浮動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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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體像是脫了筋兒一樣的夏帆從睡夢中醒來以後,看到滿身的曖-昧痕跡,下意識的皺起了眉頭兒。
不知道方信祁昨晚是怎麼了,一句話也沒有和自己說,只是一味的衝撞自己,甚至離開了時候,也沒有說一句話。
想不到那個男人爲什麼要來自己的家裡,又爲什麼會出現在自己母親的房間裡,她扶了扶額角以後,起身換了身乾淨的衣服。
昨天阮懿接受了手術過後,就被送到了醫院重症監護室那裡。
因爲不被允許看自己母親的原因,夏帆只好跟方信祁回來了這裡。
梳洗完了以後,難得方信祁沒有限制她,她就想去醫院看了自己的母親以後,再去找年家人,打聽一下關係她爺爺他們的事情。
離上次穆少言告訴自己說自己爺爺被槍決的日期只剩下三天了,她一定要抓住機會,將這件事兒查個徹徹底底。
梳着馬尾辮,穿着一身乾淨的白襯衫,牛仔褲下了樓,夏帆剛走出樓道,就看到了一抹讓她意想不到的身影的出現。
看到離自己近到只有幾米之遙的年毅南,她不可思議的瞪大眼睛,一顆心都像是要彈出了心臟一樣。
年毅南,他……從部隊裡回來了?
本能反應的後退着步子,夏帆這一刻心裡凌亂極了,就像是她曾經想到自己再重新面對年毅南的時候會是怎樣一個樣子,如同得到了證實,她看到他的反應是震驚,當然還有心虛。
瞥過眼,年毅南看到了夏帆梳着辮子,臉色蒼白的出現在了自己的眼前,他囁嚅着脣,輕聲的喚着她——
“小帆!”
他幾個箭步走上前,把這個讓他想了好久好久的小女人,緊緊的收入到了懷抱中。
這次他從部隊裡回來,完全是因爲他母親被告知突然患上了重病,前不久還被查出來患了尿毒症,他纔不得已從部隊裡回來。
本來有了他母親的事情就足夠讓他心力交瘁了,卻不想他又聽他的父親說,夏家老爺子因爲貪污受賄,夏宏濤因爲和市長夫人扯在一起等一系列事兒,夏家整個家族的人都被收押在監獄裡。
年毅南能猜得到,發生這樣的事情,夏帆一定知道,所以他千方百計的要陪着這個小女人的身邊。
只是他打她電話她不接,被告知一直在關機狀態中,而他好久都沒有聯繫她,讓他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卻不想後來又被自己的奶奶告知說夏帆的母親又是患了癌症,又是患了心臟功能衰竭等一系列隨時都會死亡的事情,他再也無法平靜下來了,所以,他在昨天知道這一切以後,今早來了這裡等夏帆,只爲能夠陪着她,給她鼓勵,給她信心。
“小帆,我知道你這段時間受苦了!”
想到她電話沒接通,可能是在忙她母親的事情,他也就漸漸的理解了,而不知道其實夏帆這段時間在被方信祁囚禁着。
被一雙溫暖又有力,還能給自己依靠的肩膀擁抱着,夏帆的心如同刀絞般難受着,如果可以,她也希望自己可以什麼都不忌憚的被這雙有力的手臂,緊緊的抱着,只是……
“我……那個,毅南,你抱我抱得太緊了,我……我快上不來氣了!”
彆彆扭扭地從年毅南的懷中掙脫了出來,夏帆就像是犯了錯誤的小孩子一樣,斂着眸,在身前不安的攪動着十指。
看着面色蒼白的夏帆不像之前那樣,有一種讓他說不上來感覺的樣子,年毅南微蹙着眉心。
“小帆,阿姨的事兒,我都聽說了,我現在就和你去醫院看阿姨!”
沒有去提及自己母親的事兒,年毅南故作輕鬆的說着話。
一聽說年毅南要和自己去醫院那裡,夏帆當即就拒絕了。
“……不……我,我不用你和我一起去!”
醫院那裡現在全部都是方信祁的眼線,她讓年毅南陪自己去,那完全是往槍眼上撞,她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發覺自己說話,情緒有些激動,以至於年毅南皺起了眉頭兒,夏帆抿了抿脣,都一種迂迴的口吻,重新囁嚅着脣——
“我……我就是,我的意思是……醫院那裡有些髒,而且我媽媽還昏迷不醒,你……還是不要去了吧!”
夏帆磕磕絆絆的說着話,語無倫次的樣子讓年毅南眉頭兒皺的更緊。
不懂夏帆爲什麼對自己不熱情、還一副帶着擔驚受怕的樣子,年毅南很敏銳的察覺到了有哪裡不對勁兒的地方,但他還說不上來這種感覺。
“沒事兒,我在部隊那裡什麼髒活兒,苦活兒都幹過,還會嫌棄醫院的環境糟糕嗎?阿姨沒醒也沒關係,我看看她就行,走吧,我們去看阿姨!”
被年毅南塞進了車子裡,夏帆心中的忐忑,更加的不安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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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在是不想年毅南去醫院,更何況她母親知道了年毅南的身份以後,更加排斥自己和年毅南走在一起,所以她一定不能讓年毅南去醫院那裡。
思來想去,反正她是要去警察看自己爺爺的,她就和年毅南說先去看自己的爺爺。
也知道夏帆爺爺和二叔都出了事兒,年毅南也就開着車去了警局那裡。
因爲夏元明三天以後就被執行槍決的原因,警局方面,讓夏帆和夏元明見了面。
看着自己爺爺削瘦到只剩下了一層皮包骨,夏帆打心底裡心疼着。
只是現在這樣的情況,已經無力迴天,她真的是求路無門!
“爺爺!”
面色蒼白,面容憔悴不堪的爺爺第一眼落在她的眼中,夏帆的淚水,就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吧嗒、吧嗒!”的往下滾落。
隔着一層厚厚的玻璃,夏帆站起身想要去觸及自己的爺爺的臉,卻被旁邊的協警,冷聲的呵斥着。
“老實兒點!”
不友善的語氣,讓夏帆的悲慟只能變成無聲的抽噎。
抿着脣,她眸光帶着層層淚霧的看了看,只見自己的爺爺在另一側,示意自己要冷靜。
被逼得沒有辦法兒,夏帆只得安安靜靜的坐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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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年毅南並沒有老老實實地在車子裡待着,吸了差不多三根菸以後,他邁着步子,走了進去。
找到了夏宏濤,他眉眼湛黑的看了看明顯憔悴了下來的男人。
“說吧,你和我母親之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
年毅南這次從部隊裡回來,發現了一件事兒,那就是她母親會患病的原因,居然是因爲夏宏濤。
以往他沒怎麼注意自己母親的行爲,雖然知道母親和父親之間的感覺不像其他同齡夫妻那樣來的和和美美,但至少,也算是相敬如賓。
只是他沒有想到,自己母親居然在自己父親之外,找了其他的男人。
雖然他還在向夏宏濤求證關於他和她母親關係的最終答案,但這無非是在讓他自欺欺人的知道這個答案的更加的堅固。
她母親患了尿毒症,在一次昏昏沉沉睡覺的時候,迷迷瞪瞪的喚了夏宏濤這個名字。
喚着這個名字的同時,還說了一些讓他現在想來都犯惡心的話。
耷拉着腦袋,被年毅南毫無迂迴的質問着,夏宏濤垂着的眸子,瞳仁怔了怔。
擡起頭看了一眼年毅南,夏宏濤渾身不由得哆嗦了起來。
他猜,年毅南一定不知道,其實他並不是年家的孩子,他是夏家的孩子纔會啊,他是自己和姜靜的孩子啊!
被夏宏濤只是以一種注視的眸光對待着,年毅南又掀了掀薄脣——
“她說她很想你!”
一句讓夏宏濤眼仁都不由得溼潤了起來的話,他的肩頭兒都跟着抖了抖。
這段他和姜靜的地下-情,一直都在暗中進行着,當年爲了鞏固夏家的勢力,夏宏濤不能讓夏宏波一樣娶了喜歡的女人,他只能忍痛割愛,放棄和姜靜的感情,改爲娶樑倩。
就是這樣,姜靜也不枉情深的嫁到了年家,爲的就是可以幫襯着夏家,讓夏宏濤以後接管夏家的時候,可以有結交的盟友。
流下了淚水,夏宏濤知道自己負了姜靜。
他一直都是一個挺花心的男人,家裡有妻子,還有對自己始終如一的姜靜,還和其他的女人有染,而這次自己被擼了下來,就是因爲染指了市長夫人。
“她……現在怎麼樣?”
沒有忌諱年毅南知道他和姜靜之間的事情,夏宏濤聲音沙啞的問出了口。
“尿毒症和腎衰竭併發症,已經摘掉了一個腎,估計……活不了太久了!”
年毅南很平靜的說着話,雖然事情都不在她的意料之中,但是夏宏濤的這副表情,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什麼?”
聽到這個悲慘的消息,夏宏濤吃驚的長大了嘴。
“怎麼會這樣,她……她的身子一向不都是挺好的嗎?”
真的不敢相信姜靜會得了這樣的重病,一直以來,他都覺得姜靜的身體狀況不錯,只是……這樣的事情,完全就是要了她的命啊!
“之前是挺好的,知道你出了事兒,還是因爲其他的女人,估計是一陣急火攻心,就患了病!”
年毅南長吁了一口氣,然後隨手摸出來一根菸。
“要來一根嗎?”
看着夏宏濤的神情,年毅南問着,他不知道他現在的樣子讓自己的母親看到會怎樣。
一個都要將死的人才流露出這樣懊悔的表情,他除了無奈的嘆息之外,真的不知道還能再說些什麼。
拿過了年毅南遞過來的眼,雙手扣着手銬的夏宏濤,有一搭,沒一搭的吸着。
層層縈繞開來的霧靄,迷濛了夏宏濤的一張臉,讓他的記憶倒回到了三十幾年前。
迴盪的記憶最終定格了姜靜那一張巧笑的臉,夏宏濤丟在自己手裡的煙,雙手抱住腦袋,失控的哭出了聲。
他負了一個情深的女人,到頭來,他給不了她幸福,還給了她無盡的傷痛,夏宏濤從來沒有任何一刻會讓他覺得自己是一個罪大惡極的罪人。
看着夏宏濤哭了的樣子,完全沒有一個軍人的風采,他蹙起了眉頭兒。
只是他還算慶幸,自己不是自己母親和他的孩子,不然……
“讓我見見她,讓我見她最後一面!”
還有幾天他就要被槍決了,最後的幾天,他一定要看她一眼,不然她就算是走,也不能走得安分。
沒想到事到如今,他還有臉說要見自己的母親,年毅南吸了一口煙,嘴角扯開了菲薄的岑冷——
“你憑什麼見她?還想給她帶去痛苦?她都要死了,你就不能讓她安安靜靜的離開嗎?”
雖然說他年毅南能夠看淡生死,但是他真的不想他的母親,死之前還要看這個讓她傷心了一輩子的男人。
“讓我見見她,毅南,我求求你,你讓我見你媽一面,我……我還有好多話要和她說!”
不能娶她,不能給她承諾,但至少他還可以給她一個死了之後的承諾。
聽着夏宏濤要自己“毅南”,年毅南的心裡直犯膈應。
“我不會讓你們見面的!”
既然事情一直都是在暗自進行的,那就讓事情一直都這麼瞞下去吧。
不是他心狠手辣,而是這樣的事情,關係到的是夏家和年家兩家人的名譽問題,他這麼做,也是在爲兩家人保存名譽。
“毅南……”
“這件事兒沒有商量的餘地,我不讓你們兩個人見面也是爲了兩家人着想,如果你不想夏家和年家的面子,在涼城遺失殆盡,就儘管鬧下去好了!”
年毅南威脅的話,讓夏宏濤瞬間就像是鬥敗的公雞,瞬間蔫吧了下來。
聽着年毅南的話,夏宏濤忽的覺得也在理,只是……他真的好想好想見姜靜一次。
抓了抓頭髮,思緒凌亂的他,忽的腦海中浮現出來了夏帆這個名字。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他擡起手,抓住了年毅南的手腕——
“你……你和夏帆還在交往?”
聲音顫顫巍巍的問出了口,夏宏濤驚顫纔想到這件事兒,既然事情年毅南也都知道了,那他就不會再允許他和夏帆走在一起。
被問及到了他和夏帆交往一事兒,年毅南蹙了蹙眉心——
“怎麼,到現在了,還想拆散我和小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