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沙……
這種摩擦聲把我的思路完全打亂了,地下室那麼安靜,緩慢又有節奏的摩擦聲顯得那麼刺耳,很快,我就聽得出,聲音順着這邊來了,越來越近。
我拼命的按着電話,但電量真的被耗光了,連開機都開不開。我最大的毛病,就是在自己無法觸及和目睹的環境下,能把聽到的聲音自行腦補,我感覺到,外面是一個很可怕的東西,或者“人”,正拖着四肢,想要爬進暗室。
周圍黑的伸手不見五指,我摸不清外面的具體情況,一下子被堵在密室裡,不敢隨便亂跑。我不動,也做不了別的,只能聽着摩擦聲逼近,再逼近。
咯咯咯咯……
當這陣摩擦聲距離暗室的入口只有大概六七米的時候,我又聽到了摩擦聲裡面,好像夾雜着什麼硬物相互碰撞的聲音,聲音不高,但聽在耳朵裡,如同一把刺刀磨着骨頭的聲響,讓我牙根發酸發癢。
咯咯咯咯……
驟然,我突然就分辨出這陣咯咯聲,彷彿是人磨牙的聲音。
一個說不準是不是人的東西,在漆黑寂靜的地下室突然出現,一邊爬,一邊磨着牙……我激靈靈的就打了個冷戰,輕輕的後退,一直退到牆邊,拼命的捏着手裡的鐵錘。形勢變的非常不利,我沒有光源,和瞎子一樣,對方如果熟悉這裡的地形,不用動手,我已經落在下風了。
沙沙沙……
在我全力思索對策的同時,沙沙聲又逼近了兩三米,我預感到,再過那麼兩分鐘,這東西肯定會順着缺口爬進密室。我的心跳的和敲鼓一樣,咚咚不停,腦門上全都是汗水,沒有光線,睜眼瞎似的,如果這東西真的逼近到面前,我該怎麼對付?用錘子一通亂砸?那肯定不行。
就在這時候,沙沙聲猛的終止了,連同那陣讓人心悸的磨牙聲,一起無影無蹤。暗室外面,連同整個地下室,重新陷入了絕對的寂靜。我能聽見自己猛烈的心跳聲,更加不安。沙沙聲持續的時候,我雖然看不見東西,但至少能根據聲音來分辨對方的方向和距離,聲音一消失,恐慌和危險的氣息頓時充斥在暗室的每一寸角落中。
我捏着錘子,貼着牆根慢慢的後退,再後退,汗水順着臉頰朝下流,一直退到桌子和牆壁間的死角時,還是沒有任何聲響。
但我一點都不輕鬆,反而更害怕了,不知道爲什麼,我心裡猛然有一種很不妙的感覺,我感覺這個在地面爬動磨着牙的東西,是來要我的命的!
嗡……
在我完全亂了方寸的同時,從地下室某個未知的角落裡,隱隱傳來一陣輕輕的轟鳴,那聲音,好像是什麼機器被啓動之後的噪音。緊接着,暗室外的地下室突然開始閃動燈光,通道兩旁一盞一盞老式的鎢絲燈泡一明一滅,昏黃的光順着牆壁上一米見方的缺口,透射進來。
醫院廢棄了那麼久,電路肯定早就報廢了,就算線路和燈沒有問題,但電是從哪兒來的?我知道,醫院這種地方,除了正常的電路,一定還有應急照明設施,比如發電機之類的機器,可是誰會在這個時候去啓動發電機?
電壓很不穩定,外面的鎢絲燈閃的人眼睛發花,然而我已經沒有時間考慮關於電路的問題了。在燈光閃爍之間,我一下子看見面前兩米遠的地方,趴着一個“東西”。
臥槽!它進來了!就在之前那陣寂靜中毫無聲響的爬進了暗室,爬到離我這麼近的地方!如果不是電路突然恢復,可能對方的爪子伸到我脖子跟前,我都不會有察覺!
面前這東西,到底是特麼什麼玩意兒!是人嗎!?
這東西一頭亂糟糟又很骯髒的頭髮,穿着一件舊的難以分辨原色的破衣服,它的兩條腿不知道是先天還是後天的原因,畸形的很嚴重,腿骨變形,兩條腿就好像一個半圓的羅圈。羅圈腿無法站立,只能在地上爬。它的兩條胳膊也扭曲着,手指出奇的細長,手上的指甲幾乎有兩釐米長,尖利的像是刀子。
猛然閃亮的燈泡讓我在千鈞一髮的關頭看清了眼前的形勢,我馬上背貼着牆角,把手裡的鐵錘伸了出去,只要這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再敢靠近一釐米,我會毫不猶豫的動手。
羅圈腿趴在面前兩米遠的地方,像一條冷血的爬行動物,用脊椎支撐着擡起頭,它的頭髮又髒又亂,蓋住了眼睛。但它擡頭的時候,我看清楚了它的樣子。
那張臉,絕對不像人臉。它的臉上鼓起了幾個膨脹的肉瘤,肉瘤擠壓肌肉,讓五官完全移位變形,鼻子嘴巴都長在不該長的地方,一團一團肉瘤之間,我能看到它的眼睛,像兩顆被埋在爛肉裡的玻璃球,散發着毫無溫度的冷光。似乎是一條餓極的鱷魚,死盯着出現在領地裡的獵物。
這一刻,我的感覺更清晰,這個怪物一樣的羅圈腿,是來要我的命的!
呼……
我拿着錘子和它對峙了那麼半分鐘,手裡的錘子沒有給對方造成威懾,羅圈腿突然用雙手撐着地,貼着地面朝我猛撲過來。它的手和腳都嚴重畸形,可是動作卻異常靈敏。外面的電壓依然不穩,導致燈泡時明時暗,我的眼前一花,羅圈腿已經撲到了面前。
我沒有選擇的餘地,條件反射般的就揮動手裡的錘子,迎頭砸過去。羅圈腿像是要和我拼命,面對着呼嘯的鐵錘,它連躲都不躲,尖利的和刀子一樣的手指直逼我的眼睛。
嘭!!!
這一錘子直接砸到羅圈腿的肩膀上,它很髒,不知道多少年沒洗澡了,污垢還有皮屑在皮膚外面淤積了厚厚一層,像是魚鱗一樣。我用了很大的力氣,一錘子就把羅圈腿砸的退了出去。但它被砸退的同時,我感覺額頭猛的一涼,對方刀子般的指甲在我額頭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
我沒時間擦去流下來的血,羅圈腿在後退中又一次撐着身子撲過來。暗室本來就不大,又放滿了東西,我們爭鬥的很激烈,我心裡很明白,這時候如果有一點疏忽和鬆懈,可能就會被對方撲殺。
我們在暗室裡生死相搏,乒乒乓乓一陣亂打,我已經用了所有的力氣,但動作沒有羅圈腿那麼靈活,手裡的錘子來回揮動了幾十上百次,卻再也未能砸到它。
轟……
一個閃失,羅圈腿像一顆子彈,一頭朝我撞過來。我躲閃不及,胸口一悶,骨頭幾乎都要碎了,被撞的踉蹌倒退,嘭的把背後一個鐵架子撞的搖搖晃晃。鐵架子上堆積的亂七八糟的東西稀里嘩啦掉下來,我的胸口生疼,還沒有喘過這口氣,就覺得頭頂有什麼東西呼嘯着落下,不偏不倚的砸在我的頭上。
那是一個落滿了灰塵的小號行李箱,被放在架子的頂端,翻滾着掉下來砸在我頭上,又落到地面。過去的老東西質量都非常好,行李箱裝滿了東西,很沉,這一下差點就把砸暈了。
行李箱落地的時候,被摔開了。微微飛揚的塵土間,我看到箱子裡裝了很多各種各樣的書,還有wg時期的臂章,亂七八糟的東西散亂一地。
本來,我被羅圈腿逼的命懸一線,沒有時間理會別的事情,但箱子散開的同時,一張被夾在書裡的照片,出現在視線裡。
我忍不住怔了怔,照片很老,是黑白的,但我能看得出,照片的背景,是古陸深山的山口!
更讓我吃驚的,是照片裡站在山口的那個人。那是個男人,正當壯年,我沒有時間細看,一邊匆匆躲避着羅圈腿,一邊掃了一眼。但就這麼一眼,我看見這個正當壯年的男人,依稀就是年輕時的父親。
我的腦子又暈了,卻沒有思索的餘地,我在地上打了個滾,抓起這張掉落的照片。身後的羅圈腿瘋子一樣的又撕又咬,我鬥不過它。我產生了逃跑的念頭,這個暗室裡,可能還有別的沒有發現的東西,但我至少得先保住命,然後再考慮別的。
我打着滾兜了個圈子,繞到鐵架子後面,三步兩步就衝到暗室的入口,彎腰鑽了出去。羅圈腿的動作一直都快的讓人心驚,我這邊剛鑽出來,它也像是一條毒蛇,跟着就撲出入口,轉身擋住我的去路。我沒辦法順着原路跑,匆忙之中慌不擇路的朝旁邊的一條通道跑去。
地下室到處都是被承重牆隔開的一個一個房間,大多數房間都空了,當我快要跑到這條通道盡頭的時候,那陣隱隱的轟鳴聲已經很近。我意識到,地下藥庫的臨時發電機組就在這個房間裡,那麼多年的東西了,依然還能用。我的神經恍惚了一下,先拋開發電機的問題,就算髮電機沒毛病,但它總不可能自己啓動,是誰,啓動了發電機?
我在前面跑,羅圈腿追的很緊,看樣子,不把我弄死,它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我繞過發電機所在的房間,還沒有跑到通道的拐彎處,從拐角另一邊,突然冒出來一大團燃燒着的火團。
火團劃過一道弧線,落在我身後。這估計是一大團破布,澆滿了酒精,燒的非常猛烈。羅圈腿本來追的很猛,但這團燃燒的火落在我們中間時,瘋子一樣的羅圈腿一下子畏縮了,在火團前堪堪停了下來。
這東西怕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