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人千絕沒有回頭去看,她知道,這種時候歐陽君諾絕不希望她看到自己的樣子。
時間一分一秒在走,而外面的耶律藍煙遲遲不肯離開,好像是算準了聞人千絕一定會忍不住出來一般。
“這裡的環境當真是清幽無比。”耶律藍煙扶着皇后在內室外面坐下,笑盈盈地道:“藍煙之前跟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多有誤會,此番沒有見到太子殿下和太子妃還是不走了吧?想必他們是去散步了,應該一會兒就能回來。”
皇后點點頭:“你這孩子啊,有心。”
瞟着耶律藍煙的臉,心裡卻默默盤算着,若不是耶律藍煙這張臉毀了,能把她許配給百里初辰也不錯。畢竟一國的公主。總是有許多的助力。
聽着外面細細碎碎的說話聲音,聞人千絕的雙眸越來越冷,猛然伸手去掀密道的門!
後面一隻手抓住了她的手臂:“不可。”
歐陽君諾的手臂流着血,鈍器的傷痕看着就疼。
聞人千絕怒而回頭,雖然生氣,還是把聲音壓得極低:“你看不出來?外面的人就是要置你我於死地。”
“我知道。”
歐陽君諾深吸了一口氣,兩人之間的呼吸可聞,曖昧的氣氛瞬間高漲。
藥勁兒仍然在,甚至還有愈演愈烈的趨勢,隨着歐陽君諾的呼吸散佈在了空氣中,聞人千絕瞬間意識到了,捂住了口鼻。
“好一個耶律皇室,倒不如說是江湖上專門賣媚藥,幹這種不要臉勾當的了。一次比一次專業啊。”她冷冷地譏刺,眼眸裡的冷光幾乎能殺人。
“千絕……我不能讓你去冒險。”
歐陽君諾搖搖頭,咬緊牙關半垂下頭,不能看,也許再多看一眼,他就會忍不住了。
他心思玲瓏剔透,知道聞人千絕和百里夙夜之間的感情來之不易,有太多人要拆散他們,他不想成爲其中一個。
最重要的,是他們幸福,不是麼?
聞人千絕一旦從這裡出去,百口莫辯。
暗道裡又陷入了長久的沉默,聞人千絕竟然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都這個時候了,他還在爲自己着想?
歐陽君諾那聰明的腦袋哪裡去了,傻了麼?
她別過了眸子,眸子當中雪亮的光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隱忍。
“放心吧。”聞人千絕掃了一眼他的傷口,盡力不去看不該看的位置:“我出去不會有事,他就算知道了這件事,也會相信我。”
他的傷口分明是不斷迸裂,歐陽君諾帶上了內力,衝擊傷口的血不斷下流來保持清醒。這種事,聞人千絕忍不下去!
歐陽君諾苦笑。
根本不是相信不相信的問題,看到自己心愛的女人和一個一絲不掛的男人躺在一起,緊緊擁抱,有哪個男人受得了?
尤其是夜那麼驕傲的人。
“千絕,相信我,再等等。”哪怕到了此刻,歐陽君諾依舊淺笑翩翩,還是京城那個完美得不可一世的佳公子。
那種淡定和從容生生安撫了聞人千絕的暴怒。
她沉靜下來,驀然在靜謐的環境當中開口:“歐陽,你可知道……”
後面的話被歐陽君諾攔住了:“我知道。我知道你也知道。”
兩個人像打啞謎一樣,卻在瞬間彼此都瞭解了。
聞人千絕很珍惜他這個朋友,但不是愛情,現在不是。將來也不會是……這點,他早已瞭然。
“千絕,你又可否知道,我做這些並不是希冀你回報什麼。”他苦笑一聲:“只是我無論站在哪個角度上,都應該這麼做,也確實想這麼做。”
聞人千絕忽然感覺胸口像是被人壓了一塊大石頭一般,十分沉悶,讓她透不過氣來。
有時候欠下金子銀子都可以還,感情,卻是最難以償清的債務。
彷彿是知道了她心裡在想什麼,後面的聲音如暖泉一般緩緩傳來:“千絕,你不欠我什麼。”
聞人千絕咬脣,他說的倒是輕巧。
仔細想想,自己一路走來,有着他多少的守護,怕是數都數不清吧?
身後,他的聲音沙啞,帶着曖昧的溫度,卻竭力把話說得清楚明白:“記得麼?我曾經說過,我從來就不是什麼好人。過去不是,現在也不是。只不過,再不好的人,都有自己要守護的人。”
歐陽君諾深吸了一口氣:“你和夜,都是我要守護的人。守護睚眥是我的命,守護你……也是我的命。”
後面的聲音很小,仍舊讓人心神大震。
聞人千絕剛要說話,上面忽然傳來了聲音。
“不知道這裡的牀榻跟皇宮裡面的有什麼區別?”耶律藍煙的聲音接近了,近在咫尺。
聞人千絕骨節分明的手指寸寸握緊,冷冷地積蓄了力量。
如果再靠近一分……耶律藍煙發現這條暗道的話,掀開的同時,她也保證這個女人的腦袋永遠地搬家!
“可以了。”
歐陽君諾的聲音暖暖地響起,忽然再次拉着聞人千絕後退。
聞人千絕剎那間感覺到後面空了,歐陽君諾從後面抱着她,兩人處於失重的狀態一起掉了下去!
砰地一聲!
上面的金屬開關闔上,兩人一
起重重地摔在地上。
他們從剛剛狹窄的暗道脫離,掉在了一個寬敞的地下室中。
聞人千絕被歐陽君諾抱住,直接砸在了歐陽君諾的身上。身下的人一聲悶哼,什麼都沒有說。
“歐陽你瘋了?”
聞人千絕猛然起身,回頭就想給他一個耳光讓他清醒清醒!她氣得全身發抖!
他憑什麼要墊在自己的身下!
憑什麼要保護她的周全!
憑什麼他也是被暗算的那個,還要先考慮她的感情不會被破壞……
“咳咳……”歐陽君諾躲的力氣都沒有了,躺在地上咳了幾下,然後兩人都沒說話。聞人千絕咬脣,幾乎要咬出血來。
揚起的手還是放下了,伸手想將歐陽君諾扶起來。
歐陽君諾搖搖頭,他身上一點力氣都沒有了。剛纔那一下真夠疼的。
聞人千絕側開頭,知道他這個樣子並不想被自己看到,只能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說什麼,說謝謝?他想聽的不是那個,堂堂歐陽少主,謝謝只會侮辱了他,讓他更加痛苦。
她的手在收緊,指甲嵌入了手心當中,只有疼痛感,才能讓她平靜一些。
越是不想欠,莫名欠下的東西越多。
她還不起。
深吸一口氣,聞人千絕打量着周圍的事物,打量周圍本來是一種掩飾,但,牆壁上畫很快吸引了聞人千絕的注意……
那是……
龍。
這裡牆壁上的圖騰跟在歐陽家秘密地下室當中看到的完全一樣!只不過顏色沒有歐陽家地下室的鮮豔,但是內容更多更全,有很多聞人千絕沒有看過的畫面。
“這裡,咳咳。”歐陽君諾強撐着坐了起來,頎長的上半身在人魚燭火的映襯下,顯得更加誘惑:“你應該看得出來,這裡的壁畫講的也是睚眥的故事。”
“嗯。”
那些古老的色彩似乎有種魔力,吸引聞人千絕不斷地往前走。
“這裡是睚眥的另一個故事,有時間的話我會給你講講。”身後傳來歐陽君諾的聲音,聽起來他好了很多。
聞人千絕回眸,見他不知何時已經穿上了衣服。
半垂着頭,修長的手指正在弄着深紫色的外套,穿衣服的樣子簡直玉樹臨風。
“你怎麼知道下面有這個地下密室?”聞人千絕擡頭看了一眼他們掉下來的地方,金屬的隔板上雕刻着獸頭,大嘴張開,牙齒鋒利。
歐陽君諾順着她的目光看了過去:“我當然熟悉。這裡的密道就是我叫人修的。”
地下室中一角有個櫃子,打開來,裡面有衣服和一些瓶瓶罐罐的,看上去像是毒藥。
“千絕,你儘快離開這裡吧。”歐陽君諾穿好衣服後,挑揀着瓶罐裡的藥,人也淡淡的。
好像剛剛在暗道裡那些話,他一點都沒有說過。
聞人千絕仰頭:“既然有這個地下室,早點下來就好了。”
擺弄瓶瓶罐罐的手指頓了一瞬,歐陽君諾只是淡淡道:“那個機關需要時間開啓的,進去的時候我就已經開啓機關了。”
“嗯……”
聞人千絕看着他孤獨的背影,千言萬語涌到嘴邊,最後還是說了一句:“歐陽,好好照顧自己。”
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
身後的歐陽君諾愣怔怔地站在原地,嘴角化開了一抹溫柔的笑意,像是對她說,但聲音小得只有自己才能聽到:“謝謝。”
他沒有說的是,那個機關只有鮮血才能開啓。積蓄到足夠的血量纔會觸發機關。
聞人千絕走得太急了,完全沒有發現,在兩旁的壁畫上,睚眥的雙眸幽暗地散發着光芒,似乎在很高的地方冷冷地俯視着她一般。
隨後,那點光芒又泯滅了。
壁畫上的睚眥重新恢復了原來的樣子。
耶律藍煙在牀榻上面摸來摸去也沒有找到機關,眉頭一皺,有些焦急起來。
那邊碧青那個死丫頭應該已經快把七殿下給帶過來了吧?
如果沒有捉姦在牀,她辛辛苦苦的計劃豈不是又白費了?
“你在摸什麼?”
冷淡的聲音如上古梵音,冷冷地響在了耶律藍煙的後面。
耶律藍煙嚇了一跳,猛然回頭,只見百里夙夜站在那裡,眉頭都沒有皺起,緊緻完美得猶如雕塑!
而看向她的目光,卻是極冷的。
心下驟然一寒,她還是擺出了不失身份的笑容,款款見禮:“太子殿下,藍煙……”
“找到了麼?”
冷冷的聲音打斷了她,驟然響起。百里夙夜嘴角隱約掛着一抹嘲諷的笑意。
他絲毫不掩飾自己的不耐煩,一絲戾氣涌現在眉尖。
耶律藍煙看到他身邊的碧青脖子上有一道紅色的印跡,顯然吃了不少苦頭,連皇后都被百里夙夜的態度給震懾住了,一時忘記開口。
“我……”耶律藍煙一張口,第三次被打斷:“走。我不會說第二次。”
百里夙夜慵懶散漫,安然在自己坐慣了的椅子上坐下,身姿利落颯爽。可,偏偏讓人覺得,他給的機會千萬不能放棄。
否則,就是很可怕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