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晴空見放

下班路上慣例塞着耳機,但MP3沒電了,沒有歌聲,只有耳朵被半堵的嗡嗡風聲。腦子裡面天馬行空着,生氣,一個一個的氣泡上浮,然後啵~啵~啵,這樣爆破。氣着氣着又笑起來,真不知道氣什麼。

天陰得厲害,路燈都亮了,又要下雨,今年夏天雨真多。樓道口一股旋風掀起,我下意識壓住裙子,罵了一句,不清晰的笑聲驀地響起。一扭頭季風跟我跟得特別近,我壓住驚叫拉下耳機哏咄他:“你跟個變態似的,看見我了怎麼不出聲。”

“出聲能看見你這麼性感的一面嗎?”他將我臉側亂髮理到耳後,“夢露似的。”

“你還知道夢露!”我的驚訝有罵人嫌疑,事實上以前季風也真的會把夢露和椰汁歸進同類詞組裡。

“瞧不起我!”他把我打橫抱起來,在風中輕啄我的額頭,“回家咯。”

正好我現在見了樓梯就想吐,摟緊他脖子美滋滋地搭乘智能型人體電梯,說好話:“再也不罵你是冰尜兒了。”

他威懾:“撒手把你扔下去。”卻穩穩託着,輕鬆上樓,“我剛纔坐地鐵回來,車上有個印度人,身上味兒可難聞了。”

“印度人身上有什麼味?咖哩?”

“印泥味兒!”他順嘴胡說。

我故意爲難:“印泥現在都是清香味的。”

“那他是原味的。”他嘻笑,到了四樓放我下來開門。屋內光線詭異,黃幽幽的越往茶几上越濃,一隻蠟燭含羞搖曳在我們的視線中。眼睛適應黑暗後,季風指着沙發怪叫:“哇,你自個兒在人家黑燈瞎火的幹啥呢?還……”

黑羣罵他:“哇啦了屁!”對我們的歸來不太滿意。

因爲歐娜就坐在他裡邊:“電卡插上了嗎?”說話時手護着火焰,怕季風掄風掃地給卷滅了。

“原來不是一個人。”季風喃喃,拖了我的手,“家咱走吧,不方便。”

“是不方便。”我當下毫不遲疑跟着季風轉身。

“給我站住!”歐娜冷喝,隨手拿了遙控器對着電視按,浪漫的燭光並沒融化她的理智,“你沒充電?”

“你們吃飯了嗎?”我問,沒人理我,“季風你吃飯了嗎?”

“沒吃。”季風憋着笑,“我們吃飯去了啊,你們繼續。”

“早知道我留一度點燈啊。”歐娜拿着天橋上買來的那把仕女扇驅趕熱氣,一時沒控制好風向,連蠟燭一起扇涼了。

“剛纔我就說去我們家吧?”黑暗中,我分明看到羣少那細緻入微的眼中十字銀光轉動。

沒有空調,沒有風扇,雷雨前的桑拿溫度裡,我們只得轉移1163打發漫漫長夜。

樓道里感應燈一亮,黑羣看清了季風的打扮:“萬聖節啊?”

無袖套頭衫,一字闊領,寬下襬,孔雀藍撒花,低腰仔褲,五分長,還扎條巴掌寬的板帶,牌子無從認知。

歐娜給予評價:“跟個小鴨子似的~~”

季風還很謙虛:“我哪有人家鴨掙的多。”

我這才感覺不對勁:“你上班穿的這個?”

“我沒去上班。”他老實交待,輕薄的衣料在風中瑟動。“我跟你們宣佈一件事:從現在起,我是自由職業者了。”

腦袋裡邊又冒氣泡。這個冤家!他到底是給工作辭了!

難得四個人都閒,吃完飯聚了臺子打麻將,桌邊手機嗚嗚響,歐娜的短信絡繹不絕,黑羣眼睛眯剩下一個隱約的痕跡:“娘子啊~~安份點兒!”

他娘子恍若未聞,對着手機粲笑如夏日花。季風誠實地露着看好戲的表情:“根本不鳥你這相公。”

黑羣很沒面子:“打麻將你總相公相公的真諱氣。”

“歐娜叫你怎麼不罵?”而且還真把黑羣叫相公過。

他聽了馬上樂起來:“那本來我就是她相公嘛。”真是土耗子命撂爪就忘。

“呵呵~~”忙着回短信那個也不知道聽着什麼就樂了,咧嘴站起來,“你們三家鼎吊吧。”

黑羣一把拉住了她:“何裡去也?”還拽上了古白話,火神廟門前點燈麼。

季風說:“扒沙子去!”我搖着那輕羅小扇撲他的頭。

歐娜伸個懶腰,不落經心地躲開黑羣的手:“爾等且將耍着,我先行退了。”

黑羣拿些沒用的挽留理由:“要下雨了。”

“無妨。”她揣了手機,又對我說,“你就這兒住下吧,那家現在沒法待人,我晚上也不回了。拜拜~~”

“哦~~”我擺手,暗忖自殺過的人是不是桃花會特別旺。

季風用麻將牌搭高樓,搭了一層又一層,門板咣噹一合,高樓嘩啦而倒。我嗔怒地瞪他一眼。

羣少始終盯着把歐娜吞噬的那道門,二目如電:“她,天天就這麼出去走?”

剛纔多給點兒吃驚的反應就好了,習以爲常得讓他恐慌了,我硬着頭皮撒謊:“偶爾。”季風哼着歌,聽詞依稀辯得出是其實你不懂我的心,我商量他,“差不多行了。”

他胡亂洗着麻將牌:“咱仨跟這兒大眼瞪小眼乾啥?鬥地主?靠!”黑羣呼地起身,把他嚇了一跳,做賊心虛地抓着兩張牌擋臉,看到人旋風似地出了屋子才放下手,“我靠,我以爲他要幹我呢。”

“讓你撩扯。”我彎腰撿起落地的九條。

“我唱歌不行啊?”

“你這是唱歌?這是謀殺。”

“嘻嘻~”他笑得讓人心寒,消息更讓人心寒,“我可能要進軍歌壇。”

我被灌了一鼻子涼氣,注意力轉移給他:“做FLASH吧?”

“嗯~嗯~”他搖頭。

“那是……傳說中的說唱高手?還是不樂觀,你最不擅長背誦,肯定記不住詞兒。假唱?現在打得挺嚴的……”看着他越來越難看的臉色,我再發揮想像力,“哦,知道了,錄完磁帶賣給國防部是吧?等到將來打臺灣的時候用它當生化武器!要選擇無人區開戰,避免濫殺無辜,我軍派聾啞人上陣,以防錯傷。到時候一提季風,民族英雄!”

“你太瞧得起我了。”他的得意終於被我清理得一點不剩,垂頭喪氣的扒在桌子上擺麻將,“不是我唱,替人拍MTV。那歌手長得影響效果,策劃和導演找模特,來我們這兒的時候是奔胡洋的,V姐手裡份兒挺大的那模特兒,後來看上我了。”

“你不是隻接平面攝影嗎?”

“是我以爲我只能接平面,先前兒還推呢,V姐當時在場,讓我試試,那就試就試吧,別不識擡舉。結果試完鏡他們當時就拍板兒說用我,可給那哥們兒氣完了。”他用手指摸麻將花,摸半天翻過來看一眼,說到最後又嘿嘿笑了。

“那你現在是怎麼個意思,跟V姐籤合同啦?”

“不~籤!我說是讓她多賺個中介費,我多賺點自主權。不過這麼着她就得哄着我,不順心了我找別的東家當跳板去。真的,模特公司這麼多,有的是人來挖我,不是看她帶我出道還有二靜的關係我說跑就跑。”

“你真好意思打算~~”

“不過V姐這人兒當老闆不錯,我真跳別人家去比這麻煩事兒多。再說不管是衝二靜面子還是爲了不讓我動走的念頭,她挺向着我的,我估計胡洋快走了,上個月他拍一個彩妝的燈箱廣告,人家嫌他黑也改簽的我。”

“那他不老恨你啦?”

他再次眉飛色舞起來:“誰讓他跟我同期出道,生不逢時啊,他是人才,可惜我是人才殺手。就像周喻遇上諸葛亮,皮篷遇上喬丹,嗯……貝吉塔遇上小悟空。”

“哪跟哪啊?你輕點狂,惹急了人拍你黑磚。”

“技不如人他急什麼急?”

“是色不如人。”

“終於忍不住誇我了吧,哈哈。我這姿色~~”

“傻乎乎地……”我滑過去一顆牌把他擺在面前的城牆打塌,告訴他,“看看,不堪一擊的花架子,沒有真材實料始終只能唬人一時。”

“那就夠了,唬人兩年就行,”他豎起兩根手指,“最多兩年,可能再幹個一年半載,在他們看膩我以前,我把季靜的錢還上,就再不碰這行。”

我緊張起來:“你跟季靜借錢了?”□□ART好像還沒放號啊。

他看穿我的心思:“不是給你買房子。前陣兒給老曹做完系統,他在季靜前面給我好頓飄揚,還邀功說給我介紹了不少小活,阿正一聽就說我把散活兒組織組織,招幾個程序員,自己註冊個工作室。現在我能聯繫着挺多業務,根本做不了,我自己一人別說開發,現成的讓我寫都寫不過來。季靜其實也有這意思,不過她有點不放心我,過兩天她可能要來幫我張羅。”

“你不先言語,我說這怎麼工作到底給辭了,想罵你沒倒出功夫呢。”

“趁我願意折騰好好折騰幾年,”他站起來伸展着身體,俯身將我納進胸膛裡,“等勁兒過了就把公司賣了跟你混,你上班我在家給你洗衣服做飯,等我考下駕本兒了還給你當司機兼保鏢,完了你給我開工資啊,供吃供住一個月兩千就行。”

“有吃有住還要錢幹什麼?”

“給我媽郵回去啊,”他說得跟真事兒似的,“我不是她老兒子麼,得給她養老金。說好的,仨丫頭一人一千,我兩千,到時候我媽留點兒家用,剩下錢擡出去吃利息。俺娘不愧是會計出身,賬算得太精明瞭。”

我撫着他食指上一枚裝飾指環:“你將來不打算給你爸媽接身邊來嗎?”

“看你意思唄~~”他用下巴轉着我的發心,“你不嫌他倆煩人就接過來一起住。咱媽還行,能做個飯收拾屋子,福大人比我還能遭禍呢,我考慮一下收不收他。”

我笑笑,季風他爸比我老姑夫嗓門還大,季大娘喜歡熱鬧,總讓楊毅領我們上她家去寫作業,還做好吃的給我們,玩一會兒季風他爸回來了,我們立馬溜溜的拿本兒就走。

“怎麼沒音兒了呢?”季風歪着頭看我。

“我記得小時候連張偉傑都怕你爸,背地裡管他叫可可怪。”

“我爸老是把他抓起來一個手往上舉練臂力。”他拉過椅子坐在我旁邊,“還抓過你,你嚇得亂撥拉,把他臉都撓出血了。”

“啊?我怎麼不記得?”我小時候竟然那麼勇敢,打敗了張小胖不可戰勝的敵人。

“他都沒敢跟你說,本來就有點眼淚兒含眼圈了,怕把你嚇哭以後再不來了。咱班這幫女生我爸最願意逗你玩。”

“我還有楊毅好玩了?”

他面露鄙視:“她~~不算女生。”伸手把我項鍊上的戒指扶正,盯着那星座符號失神,“我發現咱班同學家長都可喜歡你了,你看時蕾她媽,小蠻子她媽。”

“我乖唄。”

“乖個屁!”扣着我的下巴捏一下,“小學時候也總跟我們跳牆出去玩,你記不記得咱逸夫小學西牆後邊一大片甜杆兒地?”

“那時候還叫廠礦子弟小學,什麼逸夫?別裝年輕,你沒趕上啊。”邵逸夫投資蓋樓的時候我們中學都畢業了。

“對對對,礦小。那時候咱們總跳牆上人地裡偷甜杆兒,我們都邊撅邊玩,給你一段兒,你就站道邊兒扒了皮老老實實地吃,給我們把風。死胖子見你吃得甜還耍小聰明去逗你:‘叢家家咱倆做遊戲吧,我當老牛,你餵我吃草。’你就斜了個眼睛看他,面無表情地嚼着甜杆兒吐渣子:‘不玩。’我在旁邊看着樂壞了。”

我和小丫小蠻子常跟一幫男生出去玩,她倆運動神經好,跟男生一樣嗖嗖跳牆就出去了,我都是下邊一個舉着上邊一個拽着才能拽過去。上大一那年有一次在外邊玩得晚了季風送我回學校,大門都鎖了,剛上大學,還沒膽子夜不歸宿,沒辦法選段矮點兒的牆跳,季風手一搭翻上去了回頭拽我,那矮牆也得有一米七、八那樣,我哪爬得上去?他在上面扯啊扯啊,我手脖兒被抓得第二天又紫又青,紫薇見了還罵季風沒深淺。

“對,你知道麼,胖子攤事兒了,他處一對象家裡不同意,倆人還搭搭鼓鼓,結果給那女孩兒整宮外孕了……”他求知慾又起,中斷話題問,“宮外孕什麼意思?”

“反正挺嚴重的。”我其實也說不明白咋回事兒。

“體外授精嗎?”

我哭笑不得:“後來怎麼辦了?誰家不同意啊?”

“胖子家不同意,好像說那小姑娘她爸精神病,胖子他媽說遺傳,死活不讓倆人在一起。這他就出事兒也沒敢跟家提,那小姑娘還挺好的,也沒跟家說懷孕了啥的。”

“那怎麼辦啊?孩子不得打下去?他倆有錢嗎?胖子是不是工作還沒辦下來呢?”

“嗯,他那活兒整好了也得10月份能有信兒吧,那小姑娘佳大的還沒畢業呢,都沒錢。胖子跟我這借了領她去做的手術,也沒敢在咱市醫院,去哈爾濱做的。逼養想得還挺開,手完術養了幾天倆人還上太陽島照一堆相給我發過來了。在我電腦裡了一會兒給你看啊。”

“心寬~~多展的事兒啊?”

“就前一陣兒,忙忙叨叨的也沒想起來這茬兒。小死姑娘也不是什麼正經玩意兒,試都沒考就做人流去了。”

“說那個!那宮外孕不像一般懷孕,能騰嗎?弄不好大人都得沒。”

“你還挺了解。”他揶揄我,見我眼神發狠又調鋒說,“你說他家有什麼反對的?胖子自個兒看上就得了唄。”

“那萬一將來生小孩兒真有病呢?他家就胖子自己能不挑嗎?”

“俺家也就我一個兒子啊,我媽就不挑,現在打電話也不像以前問我工作怎麼樣,身體怎麼樣,就一句話:年底不領媳婦兒回來你也別回了。”

“你跟他說咱倆的事了?”真這樣的話,以季大叔那性子,我們家也就知道的差不多了。

我已經緩和着語氣問了,但還是有點急促,季風沒有馬上回答我,手支在桌子上把腮子託變了形,用不轉焦點的目光給我造成一定迫力。好半天才說:“沒有。”他換個坐姿,仍是盯着我,“其實有時候真想拿他們壓壓你。我現在越想越沒什麼信心,戒指你是收了,純就是保管,一點象徵意義沒有。叢家你說要是大學一畢業我就跟你求婚,你能同意嗎?”

“還不一回事兒嗎?”

“我覺得以前你心裡我更多一些,現在我好像就快被你那些圖紙啊、工程啊什麼的從這兒趕跑了。”

他點我的左胸,我拍他一巴掌:“你不也是一樣!天天跟一羣人間絕色拍照。”

“再絕色也就一時眼亮,漂亮東西誰不想看,但是能讓我想一直看下去的不就你一個嗎?”他勾着我右手的小指,“我知道你說穿了還是信不過我,慢慢來吧,你想多久都可以,別隨便就說不行。”手一張握住那個小小的石葫蘆,攥緊,又鬆開,“別放棄我,叢家。”

49.隱忍見放9.是以擇木55.傾斜見放52.瀟灑見放14.是以冒險13.是以自厭37.回憶見放12.是以淪陷79.盤旋不捨,是以現境見放55.傾斜見放44.大結局71.遭遇冷落,是以遊興見放50.番外11.是以反側28.是以刺青51.顧忌見放79.盤旋不捨,是以現境見放24.是以投機52.瀟灑見放50.番外58.鬱壘見放9.是以擇木19.是以鍾情24.是以投機4.是以迴避1.是以想念7.是以觀望44.大結局1.是以想念51.顧忌見放27.是以陶醉68.超人歸來,是以太平見放17.是以崩潰29.是以偷閒25.是以等待55.傾斜見放15.是以擲氣81.從來沒有放逐70.單純對白,是以惘惘見放60.十年見放9.是以擇木43.掙扎見放26.是以停滯7.是以觀望4.是以迴避82.當時那把劍離我的喉嚨只有0.01公分13.是以自厭28.是以刺青72.宿醉無眠,是以驕傲見放6.是以鬱悶39.宿命見放18.是以冰釋8.是以放棄31.冷靜見放33.心情見放15.是以擲氣1.是以想念55.傾斜見放81.從來沒有放逐29.是以偷閒23.是以迷途15.是以擲氣72.宿醉無眠,是以驕傲見放63.夜話達旦,是以藏匿見放24.是以投機65.時間匆匆,是以往昔見放67.賞心悅目,是以疲倦見放13.是以自厭27.是以陶醉57.歲月見放16.是以質責82.當時那把劍離我的喉嚨只有0.01公分49.隱忍見放25.是以等待39.宿命見放41.晴空見放62.美夢見放62.美夢見放14.是以冒險39.宿命見放71.遭遇冷落,是以遊興見放30.是以依賴32.血脈見放34.空閒見放33.心情見放14.是以冒險21.是以逆心32.血脈見放77.酒過三巡,是以原委見放13.是以自厭74.曾經溺斃,是以認真見放82.當時那把劍離我的喉嚨只有0.01公分20.是以難處56.自主見放68.超人歸來,是以太平見放78.雪壓狂風,是以嚴寒見放11.是以反側58.鬱壘見放23.是以迷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