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翼對着蘇十月一笑,道:“我自己來。你吃你的。”
“好吧,反正是自己人,誰也別客氣。”
蕭翼點點頭,這才站起來走到客廳去接電話。“喂?怎麼了?”
“沒事兒。就是物業通知我們去繳物業費,說是好幾個月沒交了,我就想問問這事兒。”
“是。我一般一個季度交一次,確實有幾個月沒交了。既然已經催了,你就去交一下。直接報我們家的號牌,然後交錢就是了。”
“嗯,我知道了。那我先掛了,拜拜。”這一次,殷良辰沒有任何猶豫就掛斷了。她怕再耽誤下去,她會露出蛛絲馬跡來戛。
蕭哥哥?殷良辰琢磨着這個稱呼,怎麼琢磨都覺得那個女孩子一定很重要,跟蕭翼也很親近。她不可能是蕭翼的妹妹,也不可能是普通的朋友,否則不會這樣稱呼的。蕭哥哥,怎麼聽都像是女孩子喊情哥哥!
“辰辰,怎麼了?”易秀麗見殷良辰跟失了魂似的,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殷良辰嚇得差點彈跳起來,面色難看地搖搖頭。“沒事兒,我在想工作上的事情。媽,你叫我有事兒嗎?”
“真的沒事兒嗎?”易秀麗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總覺得這孩子在撒謊。
殷良辰抓住她的手,終於露出了一個像樣的笑容。“媽,我能有什麼事啊?你別瞎擔心了。不跟你說了,我去交物業費,順便帶樂樂下去溜圈兒。”
“去吧,別去露天的地方,這個天氣容易中暑。還要給樂樂帶一瓶水,讓她多喝水,別虛脫了。”
“媽,我知道啦!我又不是小孩兒!”殷良辰抱住她,用力地蹭了蹭。
易秀麗就笑了。“在我這裡,你永遠都是小孩兒。”
“是,我的母親大人!”殷良辰笑嘻嘻地福了福身,學古裝劇裡的動作,不倫不類的。
易秀麗舉起手來就要打她,她直接抱起樂樂就跑了。“哎,還有水瓶呢!”
殷良辰這才停下來,回來拿了水瓶和錢,重新往外走。“那我們下去溜達了。有事情給我打電話。”
“我能有什麼事情?我在家裡好好呆着,難不成還有人來搶劫?”易秀麗好笑地道。如今這日子舒坦得就跟做夢似的,她總覺得有些不真實。
殷良辰也不答話,只是笑了笑,擺擺手抱着樂樂走了。一到樓梯轉彎的地方,她臉上的笑容就消失無蹤了。
那一聲“蕭哥哥”就跟纏上了她似的,一直在她腦子裡反覆地響起,彷彿魔音入腦。
殷良辰終於後知後覺地想起,蕭翼都已經三十多歲了,他怎麼可能沒有過戀人?他怎麼可能沒有愛過別人?很有可能,他之所以這麼多年不結婚,就是因爲他心中有個深愛的人,卻愛而不得的。那個叫他蕭哥哥的女子,會不會就是他心裡那個人?
這些日子,殷良辰覺得她跟蕭翼頗有些琴瑟和鳴的意思,夫妻相處漸入佳境。有時候,她甚至覺得蕭翼是愛她的,否則他不會對她這樣好。
直到這一刻,殷良辰才恍然醒悟。蕭翼是對她很好,可他或許根本不愛她。他只是需要一個妻子,而樂樂需要一個媽媽!她本來就是爲了樂樂而嫁給他的,難道不是嗎?
殷良辰越想越亂,整個人都要不好了。可是所有的這些她都沒有地方去求證,甚至沒有一個人可以傾訴,只能悶在心裡繼續胡思亂想。她一邊想一邊走,抱着樂樂一直走出了小區,看着車水馬龍,她才猛然反應過來。
樂樂似乎也敏感地發現她有些不對勁,所以一直盯着她看。只是她不愛說話,所以也不會問。
殷良辰想要對她笑一笑,可惜沒成功。她低頭,用臉蹭了蹭她的。
去物業處交了費用,殷良辰就帶着樂樂去了小區最大那棵樹下。
那棵樹枝繁葉茂,就像一把巨大的雨傘,把所有的陽光都給遮擋掉了。加上偶爾有點微風,所以樹下很是涼快。好多老人帶着小孩兒在那裡玩,還有在那打牌打麻將的。
殷良辰知道樂樂不喜歡扎人堆,所以找了一個人沒那麼多的角落放她下來。“樂樂在這裡玩,好不好?”
樂樂不吭聲,蹲下來撿了一根樹枝,然後在那戳來戳去。過了一會兒看到了一隊螞蟻,她就伸出白白胖胖的小手指頭在那撥弄螞蟻。
殷良辰在一旁坐下來,抱住自己的膝蓋繼續走神。
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間有小孩兒的哭聲響起,嚇得她一下子驚醒過來。轉頭一看,發現哭的人是樂樂,她頓時心臟一顫。“樂樂!”
原來,樂樂在那玩兒。有個小女孩想跟她玩兒,還拿自己的玩具跟樂樂分享。這時候又來了一個小男孩,蠻橫不講理地搶樂樂的玩具。樂樂不肯給,那小男孩就把樂樂推倒了。樂樂的腦袋剛好磕到了樹墩上,疼得一下子哭了起來。
“是他推倒的!”那個給樂樂玩具的小女孩大聲地說道。
殷良辰看了看那個男孩兒。他畢竟做錯事了,所以有些
n害怕,顯得比較畏縮。
那個小孩兒的媽媽卻在這個時候衝了上來,叫道:“你想幹什麼?小孩兒之間推推搪搪是常有的事情,又不是什麼大事!”
殷良辰本來不當一回事的,就像她說的,小孩兒在一起磕碰一下是很正常的。但她聽着這話,怎麼聽怎麼不對。“我沒想幹什麼?可你的兒子打架了,你怎麼不教育他,反而罵別人呢?有你這麼教育孩子的嗎?”
“我怎麼教育他用不着你操心!一個做別人小三兒的人,我就不信還能教育好孩子!”說着冷哼一聲,抱着她兒子走了。
殷良辰氣得肝兒都疼了。她知道那件事沒這麼容易過去,但還是第一次被人當面戳着說,這感覺還真糟糕。可她不是潑婦,她不能撲上去跟人家廝打在一起。甚至她不能對着周圍那些老爺爺老太太去解釋,因爲他們不過是點頭之交而已!她要是抓着人家解釋,反倒顯得她心裡有鬼!
“好了,不疼,樂樂不哭!”殷良辰無暇去管他們怎麼想,只能先哄樂樂。仔細地看了又看她磕到的地方,沒有破,也沒有腫起來,這才鬆了一口氣。幸好沒磕破甚至留疤,否則蕭翼一定會責怪她沒照顧好孩子吧。“咱們不玩了,咱們回家去吃西瓜,好不好?”
抱着樂樂走在路上,殷良辰還感覺到有人在戳她的脊樑骨。明明是酷夏,她卻覺得心裡一片寒涼。果然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麼?這個污點恐怕會一直跟隨着她,不時就有人拉出來充當茶餘飯後的談資吧?
樂樂還在哭,不過哭聲已經低了。難得主動地抱住她的脖子,將臉埋在她的頸間。
如果是平常,樂樂對她表現出這樣的親暱,殷良辰一定欣喜若狂。可現在,她只有一種感覺——想哭!
走在樓梯間,樂樂就已經停止哭泣了。但依然把臉貼在她脖子那,顯得有點蔫蔫的。受了委屈的小孩兒,都會變得格外的粘人。
殷良辰摟着她,心疼的同時很是自責。她不該在帶孩子的時候胡思亂想的,幸虧只是輕輕磕了一下,要是磕出毛病來,她怎麼跟蕭翼交代?越想越覺得害怕,不由得更加摟緊樂樂。
回到家裡,易秀麗一看樂樂的狀態不對勁,忙追問是怎麼回事。
殷良辰也不敢撒謊,老實地說了。
易秀麗心疼地把樂樂抱過去,一邊斥責殷良辰。“你說你這是幹什麼?帶孩子出門怎麼能夠不好好地看着她呢?你是不是玩手機了?你也學人家做個低頭族了是不是?”
要不是情況特殊,殷良辰肯定要跟易秀麗開個玩笑,居然知道“低頭族”了。現在,她只能低頭沉默。
易秀麗摸了摸樂樂被磕到的地方,心疼地親了幾口,又說:“以後可不能這樣了。在外面低頭玩手機是很危險的,尤其是走路的時候。你沒看新聞,三頭兩天就有一個玩手機的被車給撞了。要是隻是撞破一點皮肉還好,要是命都沒了,那可怎麼辦?照我說,現在的手機就不該整得這麼好,害人!”
殷良辰有些哭笑不得,這話題是不是扯遠了?“媽,我知道錯了。下次我一定不會這樣了,對不起。”
“你跟我說對不起幹什麼?你對不起的是樂樂,還有蕭翼。這孩子要是磕出問題來,看你怎麼跟蕭翼交代?你又不是不知道,蕭翼有多寶貝這個孩子!”
殷良辰吶吶地應了。她心想,蕭翼也許不僅僅是寶貝樂樂,他或許更寶貝樂樂的媽媽呢!或許之前他們都想岔了,樂樂其實是蕭翼的親生孩子。這年頭,不一定要結了婚才能在一起生孩子的,不是嗎?
“我說辰辰,你到底怎麼了?我這說了半天,你到底聽進去了沒有?”
“媽,我聽進去了。我下次保準不會再犯,你別念我了,行不行?”殷良辰其實真的一個字也沒聽清楚。
“你說到做到纔好。別不當一回事,真出了問題,你哭都沒眼淚。”
“媽,我真的知道錯了,我沒有不當一回事。啊,我忘記拿樂樂的水瓶了,我下去拿。”說完就跑了。
易秀麗無奈地搖搖頭。“這孩子今天是怎麼了?樂樂乖,不疼了!外婆給你做好吃的,好不好?”
殷良辰一口氣跑到大樹那。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總覺得他們剛剛在討論她,所以面色都有些怪異。她也不敢去求證,拿了東西就趕緊跑。只是也不想回家,乾脆找了一個無人的地方坐下來。
……
蕭翼在顧城家裡酒足飯飽,又跟幾個算是志同道合的人聊得很暢快,所以人靠在沙發裡都有些發懶了。
請來的人,家裡有小孩兒的都帶過來了,所以別墅裡吵翻天的熱鬧,魔音入腦是常事。
蕭翼其實不喜歡這種吵吵鬧鬧的環境,可這次不知道怎麼的,竟然也不覺得討厭。偶爾看到小孩兒那可愛的舉動,反而會忍不住笑一笑。他心想,到底是老了,也渴望子女承歡膝下的生活了。
“想什麼呢?笑得一臉!”方長乾拿腳踹了他一下。
蕭翼利
索地躲開,斜睨他一眼。“你管得太寬!”
“沒辦法,本少爺就是博愛,憂國憂民憂天下啊。”方長乾煞有其事地感慨,逗得其他人直樂。
蕭翼氣得一腳踹過去。他動作很快,所以方長乾沒能完全躲開。
“是不是想打架啊?行,本少爺奉陪。反正剛纔吃多了,正好消化。來吧!”方長乾站起來,活動了一下脖子手腳,做了一個挑釁的手勢。
蕭翼裝作沒看見,懶得陪他瘋。
“怎麼的,看不起本少爺是吧?”
季靜柔笑着道:“就你那傻不拉幾的樣子,看得起你的都是眼神有問題的。”
瞬間鬨堂大笑。
方二少臉一癟,裝作可憐兮兮地說:“媳婦兒,你是一天不糟蹋你男人就不快樂是吧?”
“恭喜你方二少,你猜對了!這次表現得不錯,晚上回去可以免你一天的搓衣板。”
這對耍寶夫妻着實把大家給逗樂了,笑聲一浪高過一浪。
蕭翼在一旁靜靜地看着,突然想,要是殷良辰也在場,氣氛一定會更好吧。他可以肯定,她跟蘇十月、季靜柔這些人肯定合得來。不過,好像沒有什麼人是殷良辰合不來的,連盧春天那種貨色她都能共事六年。
顧城似乎看穿了蕭翼的心思,伸出手臂搭上他的肩頭,壓低聲音說:“下次把她一起帶來吧,十月喜歡熱鬧。”
蕭翼對他現在開口閉口都是十月已經麻木了,而且他漸漸地能夠理解這種心情了。“這次情況特殊,下次一定。再說了,你們不是要去陽城嗎?”
“對。我跟十月說了,她說到時候一定要去你家蹭吃蹭喝,順便跟你老婆交流一下做菜的心得。”
蕭翼低笑。
顧城也笑。
兄弟兩一起傻笑的畫面叫大家都看呆了,動作整齊劃一地轉頭去看窗外,確定太陽今天不是從西邊升起的,天空也沒有下紅雨。
蘇十月看着那畫面,心裡跟吃了蜜一樣。自從那天傷了顧凱和廖若雪之後,她還真擔心蕭翼跟顧城會反目。好在蕭翼是個好樣的,看得清真相。如今看到他們互敬互愛的畫面,她就徹底放心了。
這時,顧城突然來了一句。“你給我兒子送的那個風鈴不錯,改天多做幾個送過來。”
“滾!你以爲老子是開手工作坊的嗎?”
……
下午,顧城、蕭翼、方長乾、潘岳等幾個人直接在瀾苑的草地上打了一架,不用問,贏的肯定是蕭翼。
方長乾被打得掛了彩,躺在地上不服氣地叫嚷:“丫的就是一人形兵器!”
蕭翼挑了挑眉,也不接話。這個評價,很多人都曾經給過他。
至於一幫觀衆,在過足眼癮的同時也受夠了提心吊膽的苦。畢竟那幾個人可是真刀真槍上陣的,他們還真怕一個不小心就有人被傷了。好在高手過招都是很聰明的,點到即止,就算掛彩也是小事兒。
“行啦,一個個都打得滿頭大汗,快進來吃冰鎮西瓜吧。”蘇十月這個女主人可是十分熱情周到的。
其他人都陸陸續續進去了,只有顧城跟蕭翼兩個人留了下來。
大家都覺得他們可能有話說,所以誰都不招呼他們,全都進屋去了。
兄弟兩並排躺在草地上,眯着眼睛看天空,誰也不說話。很多時候,真的是此時無聲勝有聲。
大約過了十多分鐘,蕭翼站起來,然後把顧城也拉了起來。擡手指了指某個方向,問:“我能去看看她嗎?”
“去吧。”顧城點點頭,然後轉身進屋了。
蕭翼就走到了君瀾的墳前。墳包上那朵百合嬌豔欲滴,散發着淡雅的馨香。他想,墳墓裡躺着那個女子估計也像極了這朵百合,否則她不會在發現顧日冕是有婦之夫之後就帶着孩子遠走他鄉。即便她不小心做了第三者,她仍然是一個值得尊敬的女子。
在墳前站了許久,蕭翼什麼也沒說就轉身離開。因爲人已經不在了,他在假惺惺地說對不起也沒有任何意義。慶幸的是這世界上還有一個蘇十月,她給顧城那個暗黑的世界帶來了光亮,也將他從仇恨的地獄裡解救了出來。他想,這纔是君瀾真正在意的。
晚飯還是在瀾苑吃的,一幫人難得聚在一起,都想多蹭一頓飯。蹭完了,還能打包蘇十月親手做的點心,可謂是滿載而歸。
蕭翼一個大男人不喜歡吃點心,所以沒拿。倒是蘇十月包好的餃子,他拎了好大一袋子走,說是一日三餐就指望它了。
蘇十月馬上恨不得把所有的餃子都打包讓他帶走,倒叫他哭笑不得。他越發覺得,殷良辰跟蘇十月真的是一類人。她們或許都不那麼的出彩,但她們都有一顆柔軟包容的心,輕易地就溫暖了別人的歲月。
從瀾苑離開之後,蕭翼就直奔機場,他想家了。
回到陽城,時間已經是夜裡十一點多了。等他開着車回到溫馨小築,時間已經到了將近凌
晨一點。
家裡玄關處那盞燈依舊亮着。同樣亮着的,還有他們臥室的燈光。
蕭翼眉頭一皺。殷良辰不知道又在搞什麼,這個時間還不睡覺!
一口氣衝到三樓,蕭翼無聲無息地進了門。放下鑰匙,把餃子放進冰箱之後,他才輕輕地推開了臥室的門。
殷良辰靠在牀頭,抱着自己的膝蓋發呆。連門在轉動,她都完全沒有察覺到。
蕭翼知道,這個笨蛋肯定又有心事了。他一直走到牀邊,手撫上她的肩頭,她才突然驚醒過來。
“啊!”殷良辰驚叫一聲,看清楚面前的人之後,她大口大口地喘氣。“你、你怎麼回來了?不是說要好幾天嗎?”
“已經差不多了。有需要的話,改天再跑一趟。你在想什麼,想得魂都沒了?”
殷良辰馬上搖頭,着急否認。“沒想什麼。白天睡多了,這個時候睡不着,所以發發呆。你吃過東西了嗎?要不要吃宵夜?”
“還真有點餓了。”
殷良辰笑了,馬上掀開被子下牀。“我給你做紅燒牛肉麪吧。”
“行。我先洗個澡,一身的臭汗。”說着,伸手就要去摟殷良辰。
殷良辰嘻嘻哈哈地笑着跑開,說:“一身臭汗你還摟我,太壞了!”
“這叫臭味相投!”
“我纔不要!”殷良辰拉開門就跑了。從冰箱裡拿出牛肉,開始做紅燒牛肉麪。因爲他是個肉食動物,所以牛肉切得塊頭比較大,看着很可觀。
正切着呢,突然想起電話裡那個軟糯糯的聲音。她想,那個聲音的主人一定給他做了很多好吃的吧?蕭翼喜歡吃什麼,她是不是全都知道?或者,蕭翼是不是就喜歡吃她做的飯菜?
“啊——”走神中,殷良辰切到了自己的手,血一下子冒出來了。---題外話---好些讀者問土豆有沒有羣,所以土豆就建了個,方便大家交流。羣號是446,只支持正版訂閱的讀者,所以進羣要出示訂閱截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