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少風的存在,豪門纏愛 市長,我愛你,五度言情
“閔小姐,吃了晚飯回去吧,正好,謝小姐也要來,你們年輕人可以多聊聊。”
陸母抱着年幼的豆豆,悠閒地走在前面,回頭對身後跟隨的閔婧客氣道。
閔婧乾澀地扯了扯嘴角,卻還是沒有如願擠出笑容,本明媚動人的臉色在離開後花園時,就消失殆盡,只剩蒼白的晦暗。
“不用了,我還有事,就不打擾了。”
“媽媽!”
清脆的童音在陸母肩頭響起,閔婧望着趴在陸母肩上,盯着她咧嘴笑的小人,目光苦澀而領悟。
那清秀的眉宇,是很熟悉,因爲,跟陸少帆那清雋的眉眼像是同一個模子裡刻出的,可笑她還絞盡腦汁在回想哪裡見過。
陸母也聽到了豆豆對閔婧的稱呼,佯怒地輕拍了一下豆豆的屁股,訓道:“豆豆,不可以沒禮貌,快向阿姨道歉!”
不是自個兒生的娃,叫自己媽媽,沒什麼,就當是小孩認錯人;可是,一旦這個小孩被冠上丈夫兒子的身份,作爲妻子的自己,被不是自己親娃的孩子喚作“媽媽”,心裡自然不會好受。
陸母並不是真想要教訓豆豆,只是想要警示她閔婧自己的身份,讓她知難而退。
明知道這是一個局,陸母設計好讓她往裡跳的陷阱,知道真相的這一刻,她還是動搖了,當這個漂亮的小男孩出現在她的視線裡,她還是做不到無動於衷。
閔婧僵硬地彎起脣角,解圍道:“陸阿姨,小孩子不懂事,叫錯人總有的。”
陸母姣好的面容上出現優雅的笑意,望着閔婧,刻意忽略了她臉色的難看,道:“是啊,這年頭,連成年人都不懂事,不聽長輩的勸導,任意妄爲,更何況是小孩子呢!”
陸母語重心長的感慨讓閔婧拎包的手一滯,低垂下的眼睫遮住了晦暗不明的美眸,苦笑地一揚脣角。
原來,她和陸少帆的結合,在別人的眼裡,竟是錯得這般離譜!
走至前院,還是一模一樣的風景,可是,欣賞人的心境卻已迥然不同,那陣陣的花香只讓她的太陽穴隱隱刺痛,難受得一刻不想再在這裡停留。
“陸阿姨,那我……”
閔婧正想告別,鐵門口卻突然響起碰撞聲,打斷了她的話語,同時也吸引了她和陸母的目光。
鐵門被倏然開啓,一道欣長優雅的身影闖入視線,黑色的修身西裝,雪白的襯衫,依舊丰神俊朗的清雅臉龐,只是,此刻,卻讓她有瞬間的心酸。
陸少帆趕來得很匆忙,呼吸有些微微地急促,緊繃清冽的臉色在看到閔婧後才緩和幾分,只是,目光停留在陸母淡雅的臉上時,墨色的長眉不豫地凝起。
“媽,不是說過不要去打擾她麼?”
陸少帆質問陸母的語氣有些生硬,一對清冷的黑眸盈上冷意。
陸母沒料到陸少帆對自己這個母親會有這種態度,頓時也沉下了臉色,紅脣一抿,素雅的臉上是對兒子不滿的控訴:
“你這是對母親該有的說話態度麼?”溫雅的呵責,淡淡的,沒有嚴厲的冷意,轉而,瞟了眼身邊不做聲響的閔婧,拍了拍豆豆的背,駁道:“我請閔小姐回家坐坐吃頓飯有什麼不對?難道還要請你批准過不成!”
閔婧看到母子倆因爲她劍拔弩張,說不出什麼滋味,陸母的意思顯而易見,陸少帆和她交往得不到陸家長輩的支持,更別說是結婚過日子。
“少……陸少,陸阿姨只是請我過來吃頓飯,沒有別的意思。”
閔婧淡淡地露出一抹笑意,故作輕鬆地解釋,卻讓陸少帆淡漠的俊臉瞬間降溫幾度,薔薇色的脣角下撇,閔婧知道,那是他不開心的表現。
可是,她又能做什麼?
向陸少帆告狀,說陸母想要拆散他們?還是指責陸少帆,質問他爲什麼有了兒子,都沒有告訴她?
如果是三年前的閔婧,會毫不猶豫地瀟灑離去,但是,現在的閔婧,因爲失去了太多的主權,有過太多的卑微,在感情面前,早已學不來瀟灑。
陸母的溫雅相待,比起紀母的刻薄刁難,對她造成的影響,來得更加兇猛,讓她甚至連呆在陸家一秒都不想。
“我還有事,就不久留了,陸阿姨,再見。”
閔婧恭謙地朝着陸母說完,不再去看陸少帆一眼,抱着一顆沉重的心,快步地朝大門走去。
纖細的手臂被猛然抓住,不允許她再狼狽地落荒而逃,一陣淡淡的薄荷香,襲入她的呼吸,就像點點的冰涼,打在她的心頭,讓她忍不住地輕顫。
“我送你回家。”
清越而溫柔的男聲在耳邊響起,帶着難掩的疼惜,他溫熱乾燥的大手握住她早已冰冷的小手,輕輕地搓揉,似要暖和她同樣冷徹的心。
閔婧驀然擡眸,便望進了一對溫和而深情的黑眸中,陸少帆看到她的怔愣,輕輕地揚起脣角,緊了緊相握的雙手,再次道:“我送你回家。”
回家?
閔婧腦海中不自覺地映入那間地中海風格的公寓,陸少帆說的,那是他和她的家,沒有陸家人的干涉,只屬於他們兩個。
陸少帆太過溫柔,而她,太過依戀他所給予的幸福,纔會牴觸不了他的一切。
閔婧回握着他的大手,望着他倏然閃過明亮的黑眸,淺淺地一扯嘴角,不再是苦澀的勉強,柔和而恬靜。
“爸爸回來了,豆豆要做什麼呢?”
突兀的親暱聲音,卻如殘酷的刀刃,在閔婧和陸少帆之間狠狠地劃出一道溝壑。
閔婧脣邊的笑意有些僵硬,望着那如仙童般漂亮的孩子從陸母身上滑落,滿臉期待地朝着陸少帆奔來,胸口有窒悶的難受。
“爸爸,抱抱!”
滾圓的糯米糰子在陸少帆腳邊蹭着,兩隻肥嘟嘟的小手扒着陸少帆的西裝褲,委屈地扁着粉潤的小嘴,琉璃般美麗的大眼睛眨巴着,撲閃着睫毛,可憐兮兮地仰視着沒有如往日第一時間俯身來抱他的爸爸。
“爸爸,爸爸……”
聽着那一聲又一聲帶着哭腔的呼喊,閔婧的心臟像被錘子一遍又一遍地重創,讓她還不容易恢復的信心再次粉碎。
小手被握得生疼,陸少帆的五指緊緊地扣着她的手指,就像是一副枷鎖,牢牢地拷着她,不給她逃跑的機會。
酸澀的眼,愣愣地望着陸少帆,只看到他眉宇間的掙扎,但是,那雙瞳眸中的溺愛是騙不了人的。
這個孩子,陸少帆應該很愛很愛吧……
那麼,孩子的母親呢?
強迫自己不去想,可是望着那張稚嫩卻不失好看的小臉,她就忍不住去臆想和陸少帆一起創造出這麼可愛孩子的,會是怎麼樣的女人?
到底會是個怎麼樣的女人,會讓門第森嚴的陸家心甘情願接受,還生下子息?
雍容高貴如陸少帆,要如何清麗佳人才配得起?
那個女人,在陸少帆的心中,又佔據了幾分重量?
“爸爸,爸爸,抱抱,豆豆抱抱!”
撒嬌的糯軟聲,就如一張編織稠密的網,朝她撲面而來,明明說不去在意,那麼,心爲什麼這麼刺痛?
“不好意思,我先走了。”
終究,還是她不夠堅強,就算陸少帆沒有放棄她,她還是想要逃,逃出所有人的視線,不想要自己的無措被暴露在人前。
“閔婧!”
他低低的叫喚,語氣中,除了心疼還是懊惱,想要阻止她,大手死死地握着,優雅沉斂的神色有些急躁。
“爸爸!”
哀怨可憐的小臉暴露在兩人的視野中,閔婧深吸口氣,不再猶豫徘徊,用盡所有的力氣,忍着疼痛,從他的禁錮中,收回已經紅腫起來的手。
“對不起……”
“閔婧!”
無論他怎麼喚她,她都不再回頭,匆忙地朝外小跑離去,像是就要自此離開他的世界,走出他的人生。
“她這樣子是出不去的。”
陸母悠遠的目光望着閔婧遠去的身影,雍容華貴的臉上掛上淡淡的笑意,無奈地搖頭,“看來,我得打電話跟門衛處交代一聲。”
舒雅地轉身,卻無法忽略背後那道清冽的聲音中蘊含的指責:“我娶閔婧是真心的,她是我想要共度一生的女人,不管媽是抱着什麼樣的態度,支持還是反對,我,都不會因爲媽而放棄閔婧。”
陸母回頭,本該溫和的美眸中閃過凜冽的嚴肅,素雅淡若的面容也染上幾分不悅。
“真心?閔家的女兒,有過一個就夠了,那般的家教修養,哼,第二個,我們陸家高攀不起!所以,你的真心,最好放對地方。”
陸少帆脣線抿緊,眸光凜然,對陸母的警告恍若未聞,倏爾一揚眉梢,蹲下身,長臂一伸,將正委屈地扁着小嘴的豆豆抱入懷中,細細地哄道:“豆豆今天在幼稚園乖麼?”
得到陸少帆關心的豆豆,一掃先前被爸爸忽略而低落的心情,兩條蘿蔔手臂摟着陸少帆的脖子,乖巧地重重點頭:“豆豆很乖的,楊老師還誇豆豆呢!”
“真的?”陸少帆微笑地摸摸那顆蘑菇頭,稱讚道:“我們豆豆真是好孩子,來,爸爸親親!”
“咯咯……”清脆的童音愉悅而天真,陸少帆親了親豆豆的粉頰,清潤的眸子瞟了眼正站在別墅門口,望着他們的陸母。
陸少帆親暱地低頭,和豆豆額頭貼着額頭,輕聲問道:“豆豆喜歡剛纔那個漂亮阿姨麼?”細微的聲音,除了交頭接耳的兩人,沒有讓陸母聽到。
豆豆一聽漂亮阿姨,圓鼓鼓的身子立馬蹦跳起來,差點頂到陸少帆的下顎,興奮的樣子讓陸少帆眸底精光一閃。
只是豆豆的興奮勁立馬焉了下來,耷拉着腦袋,偷偷瞅了眼門口的陸母,將小身子躲進了陸少帆的懷中。
陸少帆自然也注意到了豆豆對陸母的那一眼,瞭然地一笑,隨即,又低頭和豆豆咬耳朵,不知道說了什麼,豆豆烏溜溜的眼珠直髮亮光,兩隻肉手高興地拍在一起。
“現在,豆豆去奶奶那裡好麼?”
陸少帆和藹地詢問着豆豆,豆豆乖巧地點頭,沒有賴着陸少帆不放,主動朝陸母跑去。
陸母一臉慈笑地接住飛奔過來的豆豆,卻在發現陸少帆有轉身離開的意思時,笑意收斂,一邊將豆豆抱起,一邊衝陸少帆冷聲道:“這麼晚了,不在家裡吃飯,還去哪裡?”
陸少帆卻是抿着脣瓣,修長白皙的長指撣撣西裝上的塵埃,清俊的臉龐揚起一道完美得無懈可擊的笑容。
“幫豆豆找媽媽。”
陸母的臉色更爲難看,淡雅的月眉輕蹙:“豆豆不需要媽媽,就是要有,也該是品行得體的名門閨秀!”
“幼稚園的小朋友都有漂亮的媽媽,豆豆也要媽媽,豆豆喜歡媽媽,豆豆要和媽媽一起玩,一起睡覺,一起吃飯,豆豆要媽媽的……”
豆豆忽然的開口,和一股腦的殷切,讓陸母本嚴厲的神色有霎那的蒼白,看着豆豆咬着脣,一個手指一個手指地掰着他的願望,心疼地嘆息,將豆豆的腦袋按到自己的懷中,淡淡地看了眼陸少帆,不再多說,進了別墅。
裝修尊貴的公寓內,閔婧拎着包,脫了鞋子,赤腳走在冰涼的地板上,陣陣寒意從腳底直到心房。
目光掃到餐桌上還凌亂擺放着的菜蔬,她答應給他做晚餐的,可是,今晚,註定做不成了。
昨晚,他們坐在餐桌邊,溫馨地輕擁,她答應他,以後再也不做牛排,因爲他不愛吃。
今天,他們在陸家恍如熟悉的陌生人,她生分的稱呼,狼狽地離開,因爲,他的母親,對她的不滿意。
疲憊在憔悴的小臉上,慢慢地擴展開來,閔婧闔上眼眸,拼命地深呼吸,想要擺脫那揮之不去的難堪一幕。
忘記陸母含沙射影的阻撓,忘記那個孩子一聲又一聲的叫喚,也忘記陸少帆溫柔的目光。
木然地打開臥室的房門,瞅着裡面一牀的衣物,那是她下午精心打扮時弄亂的,垂眸望着一身白裙上的髒泥手印,閔婧苦澀地一扯嘴角。
將手提包放在牀邊,撿起地上的衣服,熟練地摺疊好,連同牀上的衣裙,迅速地收拾好,蹲下,放入了早上從甄妮家拿來的行李箱內,而沒有放進衣櫃中。
當拉鍊最後合上的瞬間,閔婧就像是被抽乾了最後一縷力氣,再也沒有精力去提起箱子。
陸少帆真心想娶她又如何?
在別人的眼裡,陸少帆對她的百般溫柔寵愛,只會反襯出她的狼狽不堪,讓人唏噓她的可憐,或者,爲她的高攀抹上嘲諷的一筆。
陸母沒有錯,錯的是她,天真的以爲,只要陸少帆守候着她,就可以得到陸家的承認,從此幸福地生活下去。
她從來沒有多想過,陸少帆要是真的娶了她,就會變得衆矢的之,在官場上,又會處於怎麼樣的尷尬境地?
陸家沒有錯,只怪她沒有在最美好的年華遇到陸少帆,沒有在她未踏入娛樂圈這個複雜的染缸前遇到陸少帆:沒有……
閔婧痠疼的眼,默默地望着那張寬大的雙人牀。
薄薄的蠶絲被下,他輕輕地靠近她的背影,圈住她的腰,小心地擁着她,安詳地入睡。
“爲什麼,我沒有在二十歲的時候遇到你,陸少帆?”
漸暗的夜空下,一輛黑色的蘭博基尼安靜地停靠在公寓下,就如同一片漆黑的公寓,沒有一絲的動靜。
陰暗的房間內,響起箱子滑輪滾動的聲響,“啪”,開關聲響起,明亮的光線充斥着死寂的臥室。
閔婧眯起有些紅腫的眼,適應了強烈的燈光,才悠悠地走到手提包前,俯身,從裡面掏出了手機。
陸家人反對他們的婚事,嚴重程度堪比曾經的紀家,她不是笨蛋,在陸母一再的暗示下,也該清醒了,不該再躲藏在陸少帆的羽翼下,由他一人獨擋那些麻煩。
漆黑的手機屏幕,在她按下手機鍵盤時,也沒有任何的反應,沒電了?
閔婧從手提包裡拿出電板換上,開了機,光亮的屏幕上,一連跳出無數條未接來電,都是同一個人的號碼。
陸少帆……
從晚上七點到八點,一個小時內,他打了三十幾通電話,可是,之後,就再也沒有任何的來電記錄。
閔婧恍惚地望着到底的記錄,心竟隱隱地痛起來,胸悶得讓她窒息。
陸少帆,你也放棄了麼?在各種壓力面前,在知道我是一個膽小鬼後,是不是也在後悔了?
如果真是這樣,那麼,就在一切還來得及挽回之前,結束了吧!
陸少帆對她而言,是水中鏡月,可遇而不可求,太過完美的他,她已經沒有勇氣去追逐,曾今的三年,已經剝奪了她可以不顧一切追求幸福的權利。
還有孩子,孩子的母親,她以爲自己什麼都不在意,對陸少帆只是依賴的感激,可是,眼前一次次地出現那張仙童般美麗的小臉,她就無法遏止地難受,越想越絕望,直至頹然地敗下陣來。
她只是個局外人,陸少帆想要牽着她的手,將她帶入局中,可曾想過,一面透明的高牆早已豎立在她面前,阻止了她的融入。
聽筒裡傳來他溫潤卻略顯沙啞的聲音,這一刻,閔婧有了想要按掉的衝動,害怕,怕自己不知如何開口,也怕他說出殘忍的話語。
“陸少帆,我有話想跟你說,你在哪裡?”
壓抑着心底的陣陣顫抖,閔婧睜大桃花眼,逼回在眼圈周圍徘徊的液體,強作鎮定問道。
稍許的沉默,聽筒內響起陸少帆清潤的嗓音:“我在樓下。”
閔婧怔愕地身形一愣,瞬即,回過神,迅速地赤腳跑至陽臺前,目光下移,果然,昏暗的路燈下,一輛黑色的蘭博基尼映入她的眼簾。
枯黃的葉子飄零地落在車頂上,一片,兩片,三片……
閔婧望着那數不清的落葉,心口就像被尖銳的銀針一下一下地刺入,然後,拔出,不見血跡,卻讓她隱隱作痛。
“爲什麼不上來?”
注視着沒有開車燈的跑車,閔婧有些心疼,原來,他們之間,不止是陸少帆,她也是會心疼。
“我以爲你不想見我。”聽筒裡傳來他微不可聞地嘆息聲,無奈而疼惜:“你關機了,閔婧。”
他優雅動聽的聲音,穿透她的身體,刺穿她的心臟,讓她無力地抵靠在門邊,失去了所有的抗爭。
鼻子一酸,她的視線出現模糊,慌亂地背過身,將狼狽的自己隱於紗簾後,哪怕是一個背影,也不想被他看到。
“陸少帆,我們……”還是算了吧。
算了吧,當所有事都沒發生過,在結婚證生效之前,趁一切還能挽回之前。
可是,最後幾個字,爲什麼會哽咽在喉底?
任憑她如何努力,都發不出一個音節,乾澀的咽喉像被一隻大手狠狠地扼住,掙扎卻無力。
陸少帆,你爲什麼要闖進我的視線,讓我一而再再而三的遇見你,讓我一次次地依賴你,一點點地……離不開你?
明明知道這樣的我,配不上你,還是想要奢望留在你的身邊,即使,帶給你的會是無窮的麻煩,卻還自私地貪婪你給的溫暖。
連我自己都厭惡這樣的我,陸少帆,你爲什麼就那麼死心眼,一定要我?
蜷縮在紗簾後,閔婧將腦袋埋入臂彎中,手中的手機還顯示着“通話中”,可是,她已沒有了力氣,沒有了說出決然話語的勇氣。
腳步聲在身邊響起,閔婧惶然地擡頭,明亮的房間內,陸少帆體姿優雅地站在她身前,烏黑的短髮下,俊美的臉上有着淡淡的疲倦,他正低着頭,柔和而疼惜的目光纏繞在她身上。
望着她紅澀的淚眼,陸少帆愧疚地嘆息,認真地對上她受傷的眼神,一字一頓道:“我們之間是不是就該這麼結束,我說了算,閔婧,你知道麼?”
“陸少帆,我們之間,有太多的阻礙,父母,家族,身份,一切的一切,還有……孩子,你覺得我們還可以義無反顧麼?陸少帆,我雖然愛錯過人,但是,還對我們的婚姻抱有希望,可是,現在,我懷疑該不該這麼下去,嗯……”
薄涼的脣瓣重重地壓在她的紅脣上,堵住了她難過而氣憤的退卻之詞,溫和的黑眸有些清冽,有些怨氣,直直地望進她放大的瞳孔,懲罰般,咬了她柔軟的脣瓣。
“爲什麼不可以義無反顧?就因爲你愛錯過?還是因爲我有個孩子?”
一貫的溫文爾雅在面對她的絕望時,徹底瓦解,霸道地抵着她的脣齒,撬開她的牙關,在她失守的驚愕下,長驅直入,誘惑般,輕觸她的舌尖,脣形完美的雙脣愛憐般輕啄她被壓得紅腫的脣瓣。
“閔婧,我是真心想要和你在一起的。”
他在她的脣上輕聲喃語,深情繾綣,卸下她對他豎起的所有敵意。
比心機城府,她比不過陸少帆,是真心也好,是虛情也罷,就在他吻上她的頃刻間,她認命地闔上了眼。
孩子,真的可以不在乎麼?
陸家的反對,真的可以置之不顧麼?
在她最無助的時候,陸少帆就像一縷陽光闖入她的心扉,現在,再將他逐出她的世界,卻已是她控制不了的局面。
陸少帆,於閔婧,是脫離她的掌控的,而她,已然被他束在了手心。
她愛他麼?
苦澀地一扯脣角,脣上是他火熱的纏綿,不由自主地擡起雙手,搭住他白皙優美的脖頸,踮起腳尖,主動地湊上自己的脣瓣。
就算明天他們會分道揚鑣,這一刻,她想要享受陸少帆給的溫柔,自私地汲取,溫暖冷卻的心房。
陸少帆纖長的眼睫一顫,挺拔的身形微微一怔,明白了她的舉動後,倏然,將她圈入懷中,錮着她纖腰,一手按住她的後腦勺,不再是柔情似水,狂野而渴望地吻着她。
他倏地揚起脣角,優雅而從容,彷彿剛纔失控地吻她的另有其人,在她羞惱的目光下,探身吻住她白潔的額頭。
“閔婧不要逃了好麼?不是隻有你會害怕,我……”稍稍地停頓,骨節分明的手指拂過她粘黏在脣上的長髮,眼底閃過哀傷,“沒有你想得那麼堅強,也會害怕。”
閔婧不知道該說什麼,因爲阻礙太多,她選擇了沉默,稍稍退離他的懷抱,換來他握住她的手。
“我想帶你去見一個對我很重要的人,可以麼?”
徵詢的語氣沒有一絲的強迫,閔婧有猶豫,有動搖,可是,對上他略顯祈求的目光,還是輕輕地頷首,跟着他站起來。
對陸少帆而言重要的人,是孩子的母親麼?
望見外面漆黑的天空,牆壁上的鐘顯示了凌晨時分,閔婧輕抿脣,不再膽怯,就算那個人會對她的婚姻造成威脅,她也不願再逃避。
她和陸少帆最差的結局,也不過是彼此回到原點,成爲陌生人,一味地躲避,倒不如直接面對,面對陸少帆曾經的一切。
閔婧只穿了一條裙子,陸少帆眉頭一蹙,拉着她往衣櫃走去,卻發現牀邊整理整齊的箱子,沒有多說,甚至連回頭看她一眼都沒有,徑直掠過行李箱,走近衣櫃,只是,握着她的手,力道在加重。
陸少帆單手打開衣櫃門,從衣架上取下一件風衣,拿取的動作有些紊亂,可是,那隻握着她的大手,自始至終都未鬆開。
無奈地低斂下眼睫,閔婧輕聲道:“陸少帆,放開我吧,那樣取衣服快點。”
陸少帆像是沒有聽到她的建議,只是用一隻手,拿好了風衣,闔上了櫃門,回身,清澈的黑眸凝望着她,嚴肅的俊臉渲染着淡淡的苦澀:“我害怕,一旦我放開,你就會離開我的世界,不再回來。”
他手心的溫度傳遞到她的手心,暖暖的,直達她的心靈深處,閔婧微漾脣角,撇開眼,不再注視陸少帆深味的眼神。
蘭博基尼在暗夜中穿梭,駛入高速公路,閔婧望着兩隻相握的手,黯然的目光投向了窗外的夜景。
陸少帆害怕逃跑,那她呢,在害怕什麼?
低矮的山丘下,跑車戛然而止,陸少帆下車,爲她打開車門,閔婧望着一山的松柏,被那莊重肅穆的氣氛感染了沉重的心情。
黃暗的燈光被樹影遮擋,陸少帆鎖好車,牽着她便往上山的臺階跨去,每走一步,閔婧總有種不安的預感。
這裡,她認識,是A市最好的墓園,一般都安葬一些上流社會的已逝人士。
修建整齊的墓碑,陳列在矮山的半山坡,幾聲驚悚的鳥叫聲時常打破死寂的黑夜。
陸少帆牽着她,繞過幾個彎,在一塊墓碑前停下,他放開她,獨自蹲下身,在閔婧好奇的目光下,開始着手去拔墓碑附近的雜草。
當白皙的手指上沾染着泥土的污垢,可是,陸少帆連眉毛也沒皺一下,還是,沒有猶豫地拔着多餘的雜草。
閔婧愣愣地看着陸少帆,心中說不出的滋味,到底是如何的在乎纔會讓陸少帆不顧潔癖,放下姿態甘願爲之?
墓碑上,有那個女人的照片吧,可是,她卻不敢提起勇氣去看,或者瞄一眼,怕自己會被莫名的嫉妒淹沒,只能,傻傻地望着他,直到他拔完墓碑邊最後一根草。
陸少帆拿出紙巾擦乾淨手,擡眸,便看到閔婧落寞地站在那裡,低垂着腦袋,就像是一隻被遺棄的流浪貓,讓人憐惜。
陸少帆悄聲走近她,已經乾淨的手握起她微涼的小手,捧在掌心,替她取暖。
“不想看看,我帶你來見的是誰麼?”
陸少帆的一句話就像一支利箭戳穿她的身體,纖細的身體猛然一顫,幽幽地擡眼,看到了他眼中的憂傷,也看到了他對她的疼惜。
她和陸少帆最開始是因利結合,無關情愛,現在,她才發覺,自己對他的在乎早已超出預料,想到爲他生下孩子的女人,就如在心頭埋入一根刺,不碰沒事,一碰刺疼,卻永遠無法拔除。
閔婧深吸口氣,任由他捏着她的手,淡漠的目光投向冰冷的墓碑上。
大理石墓碑上,有着兩張照片,卻是一男一女。
照片中的男子很年輕,清俊的眉宇,乾淨的五官,英氣的笑容,和陸少帆竟有六七分相似,只是氣質上,不同於陸少帆,是充滿朝氣的活力。
“陸少風”三個楷體字銘刻在墓碑上,閔婧有霎那的震愕,看向另一張照片,一位年輕貌美的女子,那雙烏黑的大眼睛閃爍着狡黠,就像是……
閔婧恍然大悟地望向陸少帆,他只是淡淡地一扯嘴角,深邃的目光望着墓碑,眸底蔓延開來無盡的哀傷。
“少風,孜情,這是你們的大嫂,閔婧。”
回去的路上,兩人誰也沒有說話,陸少帆牽着她的手,緊緊地扣着,閔婧有些生疼,卻沒有說出口,因爲她能感受到他的不可遏止的輕顫。
陸少帆,你不讓安遠南提起的陸小四就是你弟弟吧?
那個,對你而言,非常重要的人,也是陸少風麼?
墓碑上那兩張年輕的面龐浮現在腦海中,閔婧擔心地回握陸少帆的大手,他行走的身形微微一怔,沒有看她,只是加快了腳下的步伐。
天空泛白,冰涼的晨風颳在臉上,她沒有一點知覺,望着陸少帆落寞的背影,想要去抱住他,給他一點力所能及的溫暖。
安靜的車內,密封的空間,只有兩人細微的呼吸聲,閔婧側臉,看向陸少帆,儒雅斯文的輪廓籠罩着一層她所陌生的脆弱,好看的兩隻大手緊緊地抓着方向盤,似在隱忍着什麼。
“少風是在四年前因公殉職去的。”
閔婧沒料到陸少帆會開口,錯愕地盯着他,陸少帆的神情間流露出痛苦,清雋的雙眉間,是重重的褶皺,深邃的黑眸輕輕地闔起,想在逃避着什麼。
“再一個月,他就要從特種兵部隊裡退役了……”陸少帆的雙手扣得泛白,口中說出的每一個字都想用盡了他所有的力氣,讓閔婧心口一疼。
“他本來只要處理交接工作就好了,然後,安心等着分配,回到A市,回到懷着九個月身孕的妻子身邊,可是……”
陸少帆的聲音出現哽咽,清俊的面容沉痛而自責,“可是,因爲我的急功近利,硬是讓他頂替身體不適的特種兵,去完成他離開前的最後一次任務……”
“不要說了!”
心疼地出聲制止,閔婧倏然伸出手,覆蓋在他幾乎沒有溫度的手背上,像在害怕什麼似地,不住地摩挲,就像他之前做的,想要溫暖他。
“少風沒有回家,孜情很擔心,家裡人都瞞着她,直到有一天,她臉色蒼白地昏倒在電話旁,被擡進急救室後,我們才知道,她偷偷地打電話去了部隊。”
“陸少帆……”
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安慰他,這些,對於陸少帆來說,是最痛苦的回憶,就如她不願回想起母親死去的記憶,陸少帆又何嘗不想遺忘,可是,因爲太多的愧疚,太多的自責,都會壓得他無法喘息。
“孜情產後血崩,血庫找不到RH陰性O型血,然後……”
沙啞的男聲中含着沉痛的絕望,閔婧的心像被絞緊,難受得窒息,用盡力氣,握着他的手,想要減輕陸少帆洶涌而來的自責感。
“四年了,我從來沒有來過一次,害怕看到少風對我的指責,害怕孜情對我的怨恨。”
昏暗的車內,她看不到他眼中的哀慼,只是,按着他手背的手,能體會到他身體的僵硬,他一貫的風度翩翩,高貴優雅,卻是隱藏起了自己最脆弱的一面。
如果不是她想要逃走,逃出他的世界,陸少帆是不是就不會這麼痛苦?
這個對什麼都雲淡風輕的男人,從來不適合被痛苦纏繞,他應該站在高處,俯視別人的喜怒哀樂的……
忍不住,想要靠近他,帶走他所有的悲傷和痛苦。
閔婧默默地俯過身,挨近他,小手離開他的手背,撫上他的臉頰,將他的腦袋按下自己,就算她不配給他一世的承諾,這一刻,她也想要給他,她己所能及的關心。
摩挲的視線投向車外,雙臂,輕輕地擁着陸少帆挺拔的身體,他緊緊地環着她的腰際,將頭埋入她的脖頸間。
被捲髮遮蓋的香頸間,忽然,有一股溫熱滑過,閔婧的目光一怔,小手,輕撫他挺直卻孤獨的後背。
如果陸少帆只是想要綁住她,那麼,他做到了,從這一刻開始,再也沒有什麼能讓她動搖離開他的心。
陸家人反對又怎樣?
就算參謀長用槍指着她,她也不想要放開陸少帆,他的優秀讓她欽慕,他的悲傷讓她心疼,就算不愛,也是喜歡的吧?
放下過去,回過身,才發現,三年光陰,失去紀陌恆的愛情,換來的卻是陸少帆一生的溫柔。
這種溫柔,她想要用一輩子的時間去體會,和陸少帆一起,構築起點點滴滴,屬於他們的幸福。
“陸少帆,明晚……我們一起回閔家吧。”
車子開到公寓樓下時,閔婧突然開口,緊張地盯着陸少帆,但美眸中,盡是認真。
陸少帆偏轉過臉,清俊的臉龐上是陰霾散去後的淡然,他伸過手,自然地幫她垂至臉頰上的捲髮勾至耳後,那份細心的呵護,讓她感動。
他柔情繾綣地望進她慎重的眸光中,溫和一笑,“好。”
閔婧舒心地吐出一口濁氣,回之淺淺地一笑,故作輕鬆地一眨眼,撒嬌般圈住陸少帆的手臂:“等你見過岳父,要是想反悔就來不及了!”
陸少帆脣角的弧度擴大,黑眸深情地滯留在她緊張的笑顏上,傾身,圈住她纖柔的身姿,似在安撫她惴惴不安的心。
“娶閔婧,陸少帆一輩子都不會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