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破產比不破產好(2)
維副書記畢竟是q市的高層領導,一般況下,公檢法司的幹部是不與他的指示衝突的,在下級服從上級的原則下,他們已悄然成立了破產清算組和託管組。清算組的組長是維綱指定的市經貿委主任,清算組的成員都是經貿委主任選的將。雖然其中有審計局和法院的人物參加,但是他們在權威的威懾和招呼下,都要與領導保持一致。可是,眼下託管組組長合達賁跑了,留下一個千瘡百孔的破爛攤子,幕後的導演卻不走到前臺,反而“深居簡出”起來。是的,這時候,維綱副書記尤其難找、難遇、難見,誰也不知他躲在哪裡辦公。給自行車公司擦屁股的破事一股腦兒地都推給政府了,原先的那個破產清算組和託管組,隨着合達賁的逃匿相繼癱瘓了。
沒有別的辦法,對自行車公司的問題,應該說是合達賁造成的問題,這時候,我不出面解決,誰還會出面?我指示老白,叫他牽頭,責成q市中級人民法院主持債權人大會,儘快裁決債權人提出的問題和爭議,弄清自行車公司現有的資產和財力,並做好分配給債權人的比例。
老白說,這事特別難辦,據他掌握的況,眼下的自行車公司已分文沒有,發蛋淨光了。
就是還有點雞零狗碎的小錢,也是連藏帶掖的叫你找不見,那公開的賬目顯示的是個地道的窮光蛋了。現有唯一能算資產的就是廠區佔的三四百畝土地。可是,土地這種資源,當下是不能變成鈔票賠償給債權人的,就是往外出售轉讓,也不是那麼簡單的事。
我說,這種事你秘書長應該比我還明白,還懂行。眼前只能顧那燃眉之急的、火燒屁股的、不辦就要炸鍋就要玩命的急中之急的事。至於其他方方面面的債務,只能是緩一緩、放一放啦,不是不還這賬,是沒有能力,債務方沒有能力了,窮光蛋了,你說吧,咋辦?老白在這方面的學問,應該比我厚實,他在這地方呆的時間長,在政府幹的時間更久,經歷的事自然就多了。他當然知道,哪些賬是不能再拖欠了,是必須辦的火急火燎的當務之急;他當然更知道,在那麼多債權人中,誰個幾斤幾兩,誰個舉足輕重,誰個有什麼背景,誰個……然後,他應該明白哪筆賬是沒有道理的,壓根就不該還;哪筆賬早已過了訴訟期,已可以先緩緩再說;哪一筆賬雖然應該償還,但是由於自行車公司僅有的資產已經全部派上用場,且這種用場都是不解決絕對不行的。如此這般,來證明公司不是不想還賬,更不是賴賬,確確實實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愛莫能助啊,只有靠債權人的理解和支持了。以大局意識爲重,q市意識爲重,委屈一些吧……
這些話,不用作爲市長的我指示老白,他就該很默契地去說、去做。大家知道,眼下什麼人的賬不能再拖,再欠,或者說不能再賴,當然是工人兄弟,工人階級。爲什麼?因爲這是一個階層,一個團體,一個部落,一方世界。當然,不僅是因爲他們人多勢衆,更是因爲他們又同屬“月光族”(即月月吃光花淨,沒有節餘)。他們生活拮据,隨時隨地泡在“窮急”的緒之中,站在欲將起火炸響的邊緣之中。只要稍加外力,就可能劈劈啪啪地起火引爆。咋辦?只有將其他債權人拒之門外,讓工人兄弟們排隊走進清算債務的門檻。
透過辦公室明亮高大的落地窗子,遙望雲集在政府大門口外熙熙攘攘竄來竄去的債權人,他們在喋喋不休地遊說,在義憤填膺地罵娘,政府似乎成了欠賬不還的無賴。我更加悟出,對於自行車公司,破產比不破產好,早一天破產比晚一天破產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