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兒從屋裡走出來的時候,老遠就聽見有爭吵之聲,一人略顯嘶啞的聲音大聲道:“我要見皇上,外面賊人都快攻至山門了,駱統領在做什麼,爲何還不下令禁軍上前迎敵?”
“付玉簫,你是什麼等階?統領做事,需要跟你解釋彙報麼?此乃行宮重地,御駕在此,豈是你說進便能進的?你若再冥頑不靈,老子現在就捆了你,軍法處置。”
“可是,留守山門的兄弟已經死傷過半,這般下去,他們根本就堅持不了多久了。”
“皇上在此,禁軍的職責便是保護皇上的安危,付玉簫,你這是想抗命不成?”
“可是此地是行宮重地,只有山門一個出入口,我們守住山門便是確保了皇上的安危,相反,若是山門被攻破,那後果可就不堪設想了……”
“付玉簫!你是在質疑統領的決策?”
“我……”
宜兒走過來的時候,動靜雖不大,但是在爭吵中的幾人都察覺到了,紛紛扭頭看了過來。
宜兒隨意往場中看了一眼,已將場中的情形收入眼中,聽之前的爭吵內容,再看那陣勢,事情的原委並不難想。顯然是山門外有賊人攻門,而駱塵禁止駐守於行宮之中的禁軍出擊,而山門守衛人數不多,眼看着是抵擋不住賊人的進攻了,是以這付玉簫才硬闖這行宮皇院,想要問個明白。
只是駱塵既然心懷叵測,這皇院四周肯定早就佈下了他的眼線,那攔住付玉簫的頭領模樣的中年人明顯便是駱塵的人,駱塵在皇院內穩住皇上,他自然不能放了付玉簫進去搗亂,所以才十分強勢的要將付玉簫攔在皇院之外。
這付玉簫名字取的文雅,實則是名虯髯大漢,看上去高大威猛,而且因着那一臉的鬍鬚,這人的實際年齡也根本看不出來。宜兒走過來的時候,這人擡頭只看了一眼,就連忙垂了頭,不敢再看,只看這份機警輕重,宜兒心中已有計較,這人看似魯莽,實則心細,到渾不是那種真正有頭無腦的莽漢子了。
實際上,能從皇院中出來,又能有宜兒這番排場氣勢的,但凡有腦子,略加思索便能斷定,這人必然尊貴非凡,所以付玉簫的這番舉動,本也在情理之中。
那攔住付玉簫的中年漢子領着周圍一干禁軍護衛朝宜兒施禮,宜兒就故意皺了眉,問道:“皇上和娘娘舟車勞頓,如今正在小憩,你們這是怎麼回事,鬧騰得兇了,吵着聖駕了,可該當何罪?”
中年漢子姓趙名勝,本就是駱塵心腹,如今見宜兒出來了,卻不見駱塵的影子,正有些奇怪,又見宜兒發問,只得應道:“回世子妃,都是這付玉簫,吵吵嚷嚷的非要進去見駕,末將職責所在,這才與他起了爭執。”
宜兒就轉頭看向付玉簫。
付玉簫愣了一下,忙道:“末將是看山門處……”
宜兒忽然開口打斷了他的話,道:“付將軍可認得我?”
付玉簫再度
一怔,垂了頭,道:“夫人是我大輝昭毅將軍,鎮遠侯,寧國公世子的夫人,世子妃,赦賜的宛茗郡主。”
宜兒笑了笑,沒想到這人到將她的來歷打聽得這般清楚,道:“將軍既知我是誰,再看看這個,可是認得?”說話間,已慢慢的張了手,將手中的禁軍虎牌亮了出來。
付玉簫一驚,單膝跪地而拜,道:“末將禁軍右衛麾下小旗付玉簫聽令。”
趙勝心下也是大驚,這禁軍虎牌不是應該在駱塵的手上麼?怎地這會卻在宜兒的手裡拿着,他心下有異,正要發問,卻聽宜兒將小手一指,指着他道:“付玉簫聽令,駱塵勾連賊人,心懷叵測,現已失手被擒,皇上令宛茗暫代禁軍統領一職,此人是駱塵同黨,着付玉簫就地將其擒下,若遇反抗,格殺勿論。”
趙勝是大驚失色,就是付玉簫也完全被宜兒話裡的信息給震懵了,一時呆滯未有動作,卻見從宜兒身後晃出了兩名丫頭,電閃間朝趙勝撲了過去。
趙勝此時的全神都在付玉簫身上,他知道這人雖只是個小旗,可是武藝卻是不凡,他很有自知之明,明白若是單打獨鬥的話,他自個絕非這付玉簫之敵,所以在宜兒話聲一落之下,他便朝後退了一步,正要吆喝周圍的禁軍護衛先將付玉簫拿下再說,卻見背脊上一陣劇疼,整個人已被拿翻在地,尚來不及反應,寒晃晃的短刃已橫在了咽喉之處。
宜兒厲聲對四周意欲搶上前來救回趙勝的禁軍道:“駱塵和趙勝勾連反賊,喪心病狂意欲行刺皇上,圖謀不軌,如今事情敗露,皆已悉數被擒。之前爾等受奸人矇蔽,不知內情,皇上寬大爲懷,不同爾等計較,如今既知內情,難不成爾等還要繼續追隨反賊,助紂爲虐麼?”
這一聲斷喝,斬釘截鐵,周圍的禁軍一呆,互相對視了一眼,紛紛跪地請罪。
趙勝眼瞧着大勢已去,慌忙在地上磕起頭來,道:“世子妃饒命,世子妃饒命,這都是駱塵策劃主使的,小人根本就不知道啊,世子妃明察啊!”
這人這話一出,等於是變相的承認了宜兒之前所說,付玉簫是大驚,對了宜兒行了個標準的軍禮,道:“世子妃,末將……”
宜兒揮了揮手,道:“付將軍,宛茗信得過你,只是眼下賊人勢大,山門告急,我令你馬上領行營禁軍前去支援,不消出擊,只需堅守上半個時辰便是,你可辦得到?”
付玉簫道:“末將得令,只是末將職微……”
宜兒道:“這你放心,我這丫鬟會隨你前往,到時有禁軍虎牌壓陣,管包你能指揮動禁軍便是。”
付玉簫喜道:“那半個時辰以後……”
宜兒道:“到時山下自有援軍攻上,你再率衆殺出,上下夾攻,勢必要將賊子一網打盡。”
“是。”
飛燕山上的這場變動,鬧騰得雖厲害,卻是在不知不覺之中便被消彌於無形之中,到寧國公姜沛親自領了五
軍都督府的官兵自山下殺上來之時,那一直強攻行宮山門未果的上百黑衣武士,不是死於亂刀之下,便是被生擒活捉,當真沒有一人逃脫。
而昀都皇城之內,樑王楊庭欲逞啓明帝和太子楊銑皆不在京城之時,以皇上太子皆在飛燕山遇刺身亡爲由,率領巡城衛營兵猛攻皇宮,想要徹底掌控京都,卻在西華門前遭遇了禁軍頑強的抵抗,久攻未下之下,楊庭失了耐心,甚至不惜在西華門外縱火,欲要焚燒皇城。危急時分,一人在宮牆之上,張弓搭箭,一箭射穿了楊庭的右臂,然後宮牆上,太子楊銑登高而呼,大呼楊庭謀逆,追隨者若棄暗投明,不予追究,若一意孤行,按謀逆同罪論處,誅九族,處凌遲之刑。
一時楊庭這邊,軍心大動,楊銑再親率禁軍殺出,楊庭身邊的巡城衛頓時潰不成軍,一番混戰下來,楊銑在親信護衛的保護下,衝出了重圍,逃出了昀都。
七月二十日,暑沒有避成,啓明帝回京,繼而京城之中掀開了新的一輪大清洗,樑王府被查,樑王一黨悉數被消官下獄,牽連甚廣。
二十五,在京外逃亡七日後,樑王楊庭走投無路,回京自首,由是這場由樑王爺楊庭一手策劃出的飛燕山之變正式落下帷幕。
樑王被投進了大牢,樑王府一干人等,在太子楊銑極力在啓明帝面前求情下,皆被從輕發落,趙向瑜在放出來的當晚,就跪在寧國公府外面,求見宜兒,宜兒知她是爲樑王求情,只是此事乃是朝堂上的大事,她哪裡能應得下來的?是以有心不見這人,可又拉不下這份顏面,再加上這人苦求,不肯離去,最後宜兒只得見了她一面。
當然,最後宜兒也不敢答應她什麼,只是同意在皇后娘娘面前去爲樑王說幾句好話,求幾句情。
月底,皇后遣使召宜兒入宮覲見,結果皇上和太子楊銑俱在坤寧宮裡,見過禮後,啓明帝便大讚宜兒在飛燕山行宮裡臨危不亂,有大將之風,還笑稱她與姜宥夫婦皆是朝廷棟樑,國之良才。對此,宜兒自是不敢受的,連連自謙不已。
看得出來,啓明帝今日心情不錯,整體氣色看上去也較之以前是好了很多,將宜兒一頓好誇之後才道:“今日召你入宮,是有一件大喜事要同你說。”
宜兒呀然。
啓明帝就笑着對姜皇后道:“皇后,你來說吧。”
姜皇后就笑吟吟的道:“是宥兒,他在苗西打了大勝仗了。強渡寒鴉渡,殲敵上千,將龜苗叛軍直接全數趕進了浪蒼山以北。”
宜兒大喜過望,道:“如此當真是一件天大的好消息。”
姜皇后道:“皇上和本宮想着宥兒也去苗西這麼久了,你們成婚的時日又短,怕是心中掛牽得很,這消息剛剛傳回京城,便召了你入宮,也好讓你心中有個底。只是在寒鴉渡雖是大勝,宥兒卻堅持要一舉殲滅龜苗主力,一勞永逸,方纔收兵,班師回朝,所以想來你是要再等上段時間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