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懷抱雖在水中也顯得異常的溫暖,他的雙臂有力,就像抱着什麼稀世奇珍一般將宜兒死死的攬在胸前,他的神志當然是清醒的,有好幾次,坡度稍緩的時候,宜兒可以肯定,他只要放開她,就絕對能攀着斜坡上的突石停下來,只是這前提便得放開她,騰出雙手才能抓牢突石。面對如此的抉擇,他沒有絲毫猶豫,任憑一個個可以獨自逃生活命的機會紛紛消失在眼前。
這段緩衝的斜坡很長,水從上面衝下來,到了下端的時候水位已降至腳膝附近了,所以到了下端與其說二人是被水衝着滾下的,反不如說,到後來二人完全是在慣性的作用下向下墜落的。
長長的斜坡終於終了,二人緊抱在一起的身子同時墜下了深深的淵潭之中。
宜兒雖醒着,可渾身痠疼,哪裡還有一絲氣力?這會湊然入水,只覺腦中一黑,意識又模糊了起來,渾渾噩噩的,渾然不知道身在何方了。好在那人至始至終都沒有鬆開她,他抱着她,在水中蹬水而上,重新冒出水面,然後託着她慢慢的往岸邊游去。
迷迷糊糊中,宜兒忽然覺得有些異樣,她無意識的睜開了雙眼,映入眼簾的就是姜宥近在咫尺的那張高冷絕色的臉龐,黑得純粹的眸子好像要讓人沉溺於其中,宜兒根本沒能反應過來,就見姜宥的眸中閃過一絲光亮,同時磁性的聲音意味深長的道:“醒了啊…到是可惜…爺還在想,你若一直不醒的話,爺到是不介意多給你做做人工呼吸呢!”話裡話外有種莫名曖昧的味道。
宜兒迷糊得厲害,隔了好一會,雙眼才慢慢的聚焦,這時她才發現,姜宥正伏在她的身上,雙手支在她的腦袋兩側,面龐離她近在咫尺,正一瞬不瞬的緊盯着她看。
宜兒忽然有些心慌,伸手就朝姜宥推去,可她現在渾身乏力,哪裡有多少氣力?不過是象徵性的推在了姜宥的手膀之上,擱在往日,這種力道自然不會對姜宥造成什麼麻煩,只是出奇的,她的手剛剛觸及姜宥的手臂,姜宥便微微皺眉,身子輕顫了一下,宜兒這纔看到,他的手臂,脖頸,乃至後背,好多地方都被劃破負傷,血水混着河水沾着衣服溼答答的黏在他的身上,醒目的紅色早被沖淡,入目之下,卻讓宜兒的心陣陣的抽緊。
宜兒緩過了神,記起了從長坡上滾下來的時候姜宥的拼死相護,心中頓時生起了一種甜蜜的悸動,這些肉眼能看見的傷宜兒知道都不是最嚴重的,從那斜坡上滾下,那大
得震耳的碰撞聲能對人造成多大的傷害她簡直不敢想象,她不確定他到底受了多重的傷,但他的臉,白得好像鍍了一層秋霜,眼底血紅卻有着讓人心醉的毅色。
宜兒的心有些疼,就這般靜靜的盯着他看。
姜宥便笑了,聲音有些嘶啞:“平時見你很瘦,沒想到你這麼沉,要是再上不了岸,爺還真擔心會堅持不住了。”
這人開口說的竟是這個,宜兒想笑,可最後卻幾乎是哭了出來,只喃喃的道:“你這人,怎麼這麼傻?”
姜宥只是笑,而且還是裂開嘴的大笑,這人在宜兒面前到是時不時的會露出一絲笑意出來,可是像現在這般咧嘴大笑還是首次,宜兒怔怔的看着,只覺這一刻,他身上彷彿蒙了一層金輝,是如此的陽光帥氣,哪還有往日哪種讓人心悸的陰冷?
姜宥也不說話,直接將宜兒抱了起來,沿着河流往下走,在過拐角的時候轉了個彎,又順着小徑越過了一片小松林,然後到了一個幽靜清涼的小河溝,這纔將宜兒輕輕的放了下來。
宜兒有些奇怪,姜宥竟像是對這裡很是熟悉,她想問,姜宥已從四周找了些乾柴過來堆好,又從懷裡掏出一個火摺子,開始點火,只是那火摺子進了水,還哪裡點得着?姜宥試了幾次都沒有成功,索性站了起來,道:“等爺一下。”
話末,也不待宜兒有什麼反應,人便大步流星的走了,上了一座青石橋,往橋那邊去了。
宜兒這纔看到,青石橋那邊有個村莊,如今已過午時,炊煙了了,到有些小橋流水人家的意境。她舉目四望,又看到河對面的山峰高聳入雲,卻在半山中央,繞壁鑿了一條大路出來,奇險峻峰。
宜兒覺得好像有些熟悉,還有這小河溝,總給她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姜宥回來得很快,手裡已拿了一個嶄新的火摺子,背上竟還多了一個不起眼的小布包。
姜宥將背上的小布包遞給宜兒,道:“那裡有個松林,你去把身上的衣服換了吧,溼衣穿在身上,小心着涼。”
宜兒臉微微泛紅,不用看也知道這布包裡是姜宥去村子裡找來的女兒家衣服,她也不多說,順着姜宥指的方向去了小松林,松林密實,到是個隱秘的場所,她將布包打開,裡面是一條嶄新的繡花摺裙,這到沒有什麼,讓宜兒稍微有些羞惱的是,除了這條摺裙之外,包裡竟還有女兒家貼身穿的褻衣褻褲。
那褻衣
褻褲一看就是全新,絕沒上過身的,宜兒心中微動,心道這人到還細緻。
換好了衣衫,那繡花摺裙還甚是合身,只是衣料是棉布的,比起宜兒的衣衫自是廉價了不少,不過勝在柔和,宜兒本不是太過講究的人,在這種情形能穿上這樣的衣裙她已經心滿意足了。
走出小松林,姜宥盯着她看了兩眼,向她招手道:“過來烤烤火暖和一下吧。”
宜兒依言坐了過去,伸手在火堆上暖和,隨口問道:“這是哪啊?”
姜宥道:“我們順着南湖下的暗河被衝出了昀都,這裡是京城北外的商家村。”然後指着對面半山腰的官道,又道,“你不記得了,那就是四方口,又稱死亡峽,你們從連州進京的時候,就是從那裡過的。”
宜兒這才反應過來,難怪她覺得眼熟呢,又問道:“原來今日你也在喬府啊?”
姜宥白了宜兒一眼,道:“廢話,爺不在喬府,如何來得及救你?”
宜兒汕汕的一笑,小聲道:“那個,謝謝你了。”
姜宥道:“你看這裡,可像一個地方?”
宜兒有些疑惑的看了看四周,看到了那座青石橋,也看到了橋下的洗衣石,她忽然想了起來,脫口道:“走馬山下那條小溪!”
姜宥就笑了,隨即深深的吸了口氣,道:“你知道嗎,爺回京之後,這裡便是爺最喜歡來的地方,只要一得閒,爺便會來這釣釣魚,到四周去看一看。”
宜兒心想難怪姜宥好像對這裡很熟悉的樣子,可隨即便想到,這裡如此偏僻,景緻也談不上好,姜宥時常過來,真的只是因爲這裡像走馬山下的那條小溪麼?她擡頭向姜宥看去,正好瞧見姜宥向她望來,四目相對,宜兒只覺心跳似乎忽然加速,膨膨急跳,連忙別開眼睛,狀似無意的道:“你還會釣魚啊?這裡水這麼清,古話不是說,水至清則無魚麼?你可有釣到魚呢?”
姜宥道:“當然有!”然後指着懸崖官道上的一處亭子,道,“那是四方亭,當日你便是在那亭裡歇息,被安和看見了,爺才能這麼快就尋到你的!”
宜兒記得,當日進京,過四方口的時候,半道上她是在四方亭裡歇了一下,可這人明明說的釣魚,忽然又說到這個,擺明了將她比作魚兒了,只是此情此景,她卻惱不起來,心裡甜滋滋的,心跳有如驢撞,說不出的熨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