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四一番講解之後李業恍然大悟,同時意識到自己確實有超越千年的知識,但實踐的經驗是不可或缺,原來馬車軸承上早就有完整的潤滑技術。
就是用動物皮革外加脂肪層包裹,按時上動物油,這樣一來潤滑效果明顯,軸承不會卡頓,趙四作爲工匠這些自然是知道的。
這年頭動物皮革到處都有,李業嚴申幫弄來一張直接剝下的羊皮,內層還帶皮下脂肪那種,然後包裹在軸承的受力點上,又在內側加上豬油,果然潤滑效果一下子就上來了!
巨大的木質軸承比人大腿還粗,李業讓趙四在一頭鑿了洞,然後加十字木柄,讓幾個家丁輪流轉動,這樣來模仿水力驅動時的遠動轉態。
這些步驟看似滑稽可不能馬虎大意,可行性實驗研究是必須的,現在發現問題可以慢慢去想如何解決。要是想當然的直接裝上去到時出問題就全功盡棄,全掉江裡去了。
趙四和家丁們都不明白他要幹嘛,李業也沒解釋,因爲這只是一部分,說起來複雜他們也不懂,等實物出來的時候就明白了。
所謂鋼鐵並不是說摻了碳的鐵,這種說法只是化學教科書上的話,因爲世上不存在天然純淨的鐵,鐵礦冶煉成生鐵後碳含量依舊超過2%,特別在這樣技術不成熟的年代估計得有5%左右,而碳含量低於2%的才能被稱爲鋼。
現在這個年代因爲溫度達不到要求的限制,其實真正能煉出鋼鐵的辦法就只有一種,不斷反覆冶煉然後反覆捶打,經過不斷重複降低其碳含量,也就是所謂百鍊成鋼。
但這個過程人力消耗及大,可以想象普通人掄十幾斤的鍛造錘十幾下就手臂痠痛難以爲繼,而現在要鍛打成百上千下,而這樣的過程要重複上百十次才能出好鋼,人要吃喝拉撒,要休息,足見耗時之長,人力物力之消耗得多嚴重。
而有了水力鍛造這個問題就能解決。
別說幾十斤,幾百斤的鍛造捶也能日夜不停二十四小時給你掄起來,效率不知要高多少,也正是因此水力鍛造鑄就全身板甲的崛起。
鐵和鋼從工業上來說本質區別在於鋼的碳含量更低,從物理性質來講鐵硬度更強,但脆,塑性差。而鋼塑性好,強度高,脆性小,這代表它更加通用。
鐵甲是不可能有全身甲的,只能用鐵質甲片一枚枚鏈接排列起來,因爲按照身體輪廓進行塑形雖然工藝更加簡化但鐵容易折斷、碎裂,因爲它雖然硬,但也脆,強度低,這就是爲什麼鋼會逐漸取代鐵的原因。
不只鎧甲,艦船,生活用具等等,塑性好,強度高的鋼都遠超過鐵,因此水力鍛造如果普及很可能會這個世界。
因爲趙四的啓發,水力鍛造最難的地方几乎被他一下子就攻克了,李業更是信心十足,趙四在一邊看着這些圖紙疑惑的道:“世子這是要造一個大輪子?”
“算是吧。”李業站起來道:“趙四,你說要是有東西可以取代人力來做些事,是好是壞?”
趙四沒想到他會突然這麼問,猶豫一下道:“對小人而言當然是好,我做工時也常常恨不能多幾個人力,可要對有些人總會不好,沒了活就沒飯吃,有東西取代了那他們只能餓死。”
李業點點頭,任何新東西的出現都是有阻力的,只是阻力是大是小不一罷了。
“要不以後你給王府做活吧,我每個月給你五貫錢如何。”李業對趙四道。
“啊!世子說什麼?”趙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李業又跟他說道:“我每月開你五貫錢,你以後給王府做工。”
“世.....世子沒在跟小人開玩笑吧。”他還是不敢相信,畢竟五貫錢還是太多,那就是一年六十貫,可比知縣爺的俸祿還高了!
“當然沒開玩笑,以後這院子就是你辦公的地方,還可能會有其他人。”李業道,他心中有個不大不小的規劃,在他看來這點錢買一個趙四這樣技術精湛的工匠簡直就是賺翻。
“那怎麼成,官老爺纔有辦公地方的。”趙四連忙搖頭道。
“這不是朝廷給你的,是王府給你的,怕什麼。”李業不在乎的道,然後接着說:“你有認識的鐵匠嗎,要年紀輕一點的,王府還需要幾個鐵匠。”
趙四點點頭,然後不解的問:“世子爲何要年輕的,年輕人手藝大多不怎麼好,只怕.......”
“沒事,我按手藝給工錢,手藝到你這樣的五貫錢一個月,差一些的就再減,但不要超過三十五歲的。”李業自有他的打算,他要開啓一個新時代,就不能用老人。
這有心理方面的考量,很簡單的一種心理現象,好比一個女孩跟了渣男很久,最後就算髮現他渣了,但大多都不會選擇離開,而是維護他,將就他,委屈自己。
這是爲什麼呢?答案其實很簡單,已經付出成本太高,投入太大,放棄代價太高,怎麼能就此罷手,只能一條道走到黑。
老工匠也是的,他們錘鍊了一輩子的手藝,突然有天跟他說你的手藝沒用了,有東西可以取代,你跟我學新東西,他們第一反應肯定是維護自己固有的觀念和手藝,因爲已經付出太多,成本太高。
所以想要革新,就要用年輕人,年輕人沒有那麼高額的過去成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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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人真不願告知嗎?”冢道虞皺紋道。
王越搖搖頭:“不是不說,只是我那朋友爲人低調,向來不喜張揚。”
冢道虞嘆口氣:“罷了,本有諸多問題想要討教的。”說着拱拱手上馬走了。
看着他和隨從遠去的背影,德公才幽幽低聲道:“真是爲那小子操碎了心,若是能說.....他便是反對又如何,可此時去說時機不和,對他實在不利。”
趕車的下人牽着車馬過來,德公登上馬車,一想到那小子卻忍不住笑起來,最近朝中之事他都有耳聞,但若仔細想想知曉其中來龍去脈,沒被矇在鼓裡的人只怕唯他一人吧。
回想起來滿朝文武都被他不知不覺玩弄股掌之間而不自知,只知道風向突變,人心難測,卻不明白前因後果,這手段實在高明啊。
不過他好奇的還是那小子到底如何讓何昭那二愣子開口的,有時間要去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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