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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什麼是荀子之學呢?
李星洲其實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如果問古中代國有沒有出現具有科學精神的思想呢?
答案是有的,而且還很早,早在戰國時期就出現,那就是荀子之學。提出此思想的人就是儒家最後一位大師,荀子。
但是,科學精神意味着與皇權對立!
荀子的觀點總結精煉後,最重要的就是——“天行有常”“人可制天命而用之”。
翻譯過來意思就是:自然界有自己恆定不變的規律,所以人可以發現這些規律,利用這些規律造福自己。
這就是荀子觀點的核心。
恐怕後世人見了都會驚呼,你TM這不是科學思想嗎!
是的,荀子的思想就是如此具備科學精神,而且先進到令人難以置信。
但也是很遺憾的,遺憾不在這種思想,而在當時的環境。
一旦深入闡釋這種觀點,聰明人就會發現荀子這種思想是與當時的皇權完全對立的!
荀子《天論》篇開頭就寫到:“天行有常,不爲堯存,不爲桀亡。”
翻譯過來意思就是:自然的規律一直不變,不會因爲皇帝是堯(明君)就存在,皇帝是夏朝的桀(暴君)就消亡。
荀子是直接直白的告訴世人,自然有自己的規律,和誰是皇帝沒關係,昏君也好,明君也罷,都沒影響。所以接下來,人想過好,就要“制天命而用之”。發現和利用這些不變的自然規律造福自己。
那問題來了,既然如此,光皇帝屁事?爲什麼他是皇帝,人可以發現自然規律自己造福自己了啊,那自稱天子之的皇帝有什麼用?
就這種精神,皇帝爲了穩固皇權統治,敢用嗎?
提都不敢提!
其實乃至後來明朝、清朝的主流思想中,地方一有天災人禍,百官就上表說是皇上的德行不夠導致這些災難,要皇帝好好修德行(比如明萬曆皇帝),天災人禍自然消失。
或者皇帝自己檢討,說是自己德行有虧,纔會導致這些災禍(比如康熙帝),實在愧對天下,大多數人都是信這些的,覺得有理。
而這種思想,是漢武帝時期董仲舒提出的———天人感應。
董仲舒提這種思想,在當時有限制漢武帝野心和權勢的現實意義,可在此之後一直如此,後人沿用至清朝末年,從未改變!
有人說如果明朝沒完,可能會進入近代化,現代化。
其實理智的說,那基本是不可能的,因爲明朝根本沒有科學精神的支撐。明朝舉國上下信的也是天人感應,而不是荀子的“天行有常,人可制天命而用之。”這樣具備科學精神的思想。
所以,哪怕他們短時間內,偶然的在某一科技領域取得成就,也會因爲沒有正確的科學精神的指導而走向歧途。
所謂科學精神,往往比具體的科學發現和探索更加重要,有科學精神支撐的科學事業纔是有源之水,有本之木,否則就是曇花一現。
西方的近代科技崛起,離不開文藝復興之後的科學精神支持從而衍生科學原則,像奧卡姆剃刀原理之類爲基礎科學墊基的理論,如此,纔可能產生科學的豐碩果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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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點,李星洲其實心裡非常遺憾。
因爲古中國可以作爲科學精神支撐點的思想理論誕生如此之早,早在公元前三百年左右。
結果卻是被人們遺忘,流逝在歷史長河之中。
荀子作爲先秦儒家學說集合大成者,結合孔、孟之道,填缺補漏,加以發展的出最早科學思想:“天行有常”,所以“人可制天命而用之”。
卻從未被後人提及,人們說起儒家,多提孔子,孟子也不敢多說,因爲孟子是個性子直的革命派。
而荀子......更是幾乎沒有,說荀子,就相當於把當時皇帝宣揚的皇權的合法性都否定了。
畢竟“天行有常,不爲堯存,不爲桀亡。”嘛,既然天自有規律,跟誰是皇帝沒關係,人們要做的只是發現規律,順應規律,利用規律就能活得更好,那皇帝意義何在?
皇帝是老天的兒子這點從何證明?
於是董仲舒說了天人感應,指天意與人事的交感相應,皇帝的德行作爲會得到上天迴應,以此解釋各種自然現象,也讓皇帝是老天的兒子這點得到證明。
之後這種觀點延續千餘年,就再沒什麼荀子的科學精神。
李星洲嘆口氣,所謂人定勝天有時不假,但是人定卻勝不了人。
如果當初荀子之學深入人心,那麼將是另外一幅局面......
人們將崇尚於發現、尋找自然界的規律,然後順應之,加以利用造福人類自身。而不是把什麼天災人禍歸結爲皇帝德行。
而因爲這種探索深入人心,科技必然會飛速進步,從而衍生各種探索的經驗總結,發展出科學原則,就如奧卡姆剃刀原理之類的,整這科學體系會越來越完善,越來越健全。
這就是科學精神的指導力量。
但歷史沒有如果,歷史沒有選擇荀子。
荀子鬥不過當時的王權,甚至在之後也沒幾個人敢推崇他的學說,連他的得意弟子也背叛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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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荀子的弟子也大名鼎鼎——李斯,韓非子。
沒錯,想不到吧,荀子作爲儒家,教出了大名鼎鼎的法家弟子。
這本來是件非常好玩的事,儒到法,其實是黑化的過程。
起初孔子生活在春秋,雖然亂,但還可以,所以孔子提倡用愛感化人,雖然他沒直接說人性,但可以基本確定。
孔子覺得:“人性本善”,人性天生善良。
到了孟子,孟子覺得:“人性有惡”,人性中確實有惡的部分,但大多數還是善良的。
到了荀子,荀子覺得:“人性有善”,人性中確實有善良的部分,但多數的是惡的。
到荀子的弟子,韓非子、李斯:“人性本惡”,所以儒家的教化和拯救論是行不通的,只有嚴苛的王法才能威懾,於是法家開始壯大。
這是一條清晰的先秦諸子被人性逼瘋的歷程,從孔子到孟子,再到荀子,最後黑化爲韓非子,李斯。
儒(指先秦的儒,後來的儒已經畸形爲爲皇權服務的工具)與法的人性區別就在這。
儒認爲:人性是有善的,還可以搶救一下。
法則認爲:救個屁,人性本惡,只有刀槍棍棒,只有法律懲罰纔是約束人的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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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家在先秦諸子百家中影響最大,繼往開來,不斷髮展完善,從孔子到孟子,再到荀子,可惜的是後人多說孔子,少說孟子,根本就不敢提集大成者的荀子。
這就好比儒學1.0,儒學2.0,儒學3.0!
結果後人一看,抱着個儒學1.0天天說,2.0版本不敢提,孟子是個革命派,動不動就說什麼“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這樣大逆不道的話。3.0版本更是,要老命,深入琢磨直接令皇權的合法性都給否了。
所以一直到明、清,舉國上下,人們還是天人感應那套,還是抱着孔夫子的1.0版本翻來覆去尋章摘句取悅皇權。
着實令人扼腕嘆息。
李星洲其實一開始就有重興荀子之學,引領人們進入對自然科學規律探索發現的時代的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