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四十四、王府英雄榜+程、孟手段

所定之後,學堂的事還是交給詩語操辦,樞密院那邊還有很多事。

關於成都府路調度異常李星洲暫時沒有上報,當下看不出什麼來。

別人或許不懂,可李星洲卻明白如果北方戰事失利會是什麼下場,後世北宋就是活生生的例子,生靈塗炭,都城陷落,半壁江山丟失。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到時候王府也不可能獨安一隅。

所以他對此次北伐高度重視,樞密院的事不敢有半點疏忽。

......

三月二十,李星洲照例早起鍛鍊,鐵山靠,抖大錢,外加長跑,他的八極拳架子也練了幾遍,越發熟練,找回前世的感覺,心理自信和生理自信往往是有聯繫的,現在李星洲就感覺自己狀態良好,普通人打兩三個不再話下。

當然,傳話中的京城第一高手衛離,皇上的上直親衛統領,跟他一起打過仗,但卻沒見過他身手,不知道會有多厲害。

當前他見過最厲害的人還是季春生,兩人經常交手,李星洲不是他的對手,大約交手十次,李星洲能贏兩三次這樣的。

接下來就是狄至,狄至不像季春生一樣人高馬大,本事力量十足,狄至的厲害體現在技巧上,他這人很冷靜,到了格鬥上也一樣,懂得節省體力,一招致命。

李星洲和狄至比,還有一些差距,大概四六開。

至於嚴申,和李星洲基本一個水平。

但這些都是因爲他才十六週歲,虛歲十七,身體還在發育,和正是身強力壯的季春生,狄至,嚴申是比不了的。

至於魏雨白,下馬作戰她不是李星洲的對手,因爲女子力氣不如男人,但柔韌性,身體協調性往往更具優勢,所以一旦上馬,馬兒的速度補充了她力量上的短板後,立馬就猛地一筆。

馬上比棍棒,除了季春生誰都不是她對手。

季春生、狄至、魏雨白、嚴申還有他,基本就是王府中最能打的人了,可如今又多了一個,那就是劉季。

焦山等人第二天就走了,因爲怕引人矚目,臨走前李星洲還讓他給小姑慶安公主帶去很多東西。

焦山還跟他說小姑的駙馬只怕不行了,之前就身子虛浮,這個冬天大病了一場,吃喝拉撒都在牀上需要人伺候,開春後好了些,但基本一個人走不了路了。

李星洲只是點點頭,沒有多說什麼。

而劉季選擇被他留在王府,在後院爲他安排了一個秘密小屋,給他安排護院的身份,不過也囑咐他只能在後院活動,每天有人給他送飯,給他送換洗衣物等生活所需品。

之所以如此,一旦劉季被認出來,李星洲也保不了他,因爲吳王的事,皇上對叛亂者十分痛恨,哪怕劉季是被丁毅騙了,哪怕他確實是被廂軍欺負的沒法過日子了所以造反,只要被皇帝發現,沒有任何說情的餘地,必死無疑。

而李星洲更看重劉季此人的才能。

劉季也沒想到自己會被這麼對待,對他很感激,劉季這人是獵戶出生,身體壯碩,但都是野路子,沒有季春生、狄至一樣的嚴格訓練,說格鬥靠着體型對付普通人足夠,可遇上季春生、狄至這樣的還是不夠看。

可他的箭法就不是其他人能比的,獵戶出生的他可以說百步穿楊,無人能比,大概當初丁毅就是看上他這本事,才一步步提拔起來的。

不管怎麼說,劉季此人,正是他想要的人,把他留在王府保護好,等風波過後,或者他登基之後,就可以重新啓用。

........

今日朝會,李星洲依舊站在頭一排,小朝,諸官分列,說的基本是關北戰事。

李星洲能感覺到皇帝精力大不如前了,一般來說上朝並不是每天都要上,只有特別勤奮的皇帝纔會如此,這樣的皇帝歷史上沒幾個,隨便數數都數得過來。

而本朝皇帝就是其中之一,他以前幾乎勤奮到每天必有小朝,這種局面已經延續十餘年,但自從年後,小朝也改成三日一次了。

聰明人都明白這其中的信號,皇上老了,應付不過來了。

李星洲聽着各處彙報戰事相關,當然說得最多的還是薛芳的度支司。

大殿裡都是皇上問,薛芳答,李星洲在一邊看着,想着樞密院的事,可不知道爲什麼,他總感覺有人在看他,而且不只一人。

.......

大殿中,程禁微微向前探身,對孟知葉小聲道:“孟公,可準備好了。”

孟知葉點點頭:“自然。”

“那就好,只是到時.....不知道平南王會是何種反應,若是他反應劇烈,我們該如何應對纔好?”程禁心中還是有些擔心的。

孟知葉反而一笑:“他不爭還好,要是爭了......那老夫還能高他一條不孝。”

“這......這不好吧。”程禁心裡還是怕的,因爲平南王如日中天,說他不孝,本就是個不太站得住腳的說法,在這種事上與之爭執......

要知道當今朝中羽承安被平南王玩死,冢道虞被罷免,之後剩下最大的權臣就是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王越,還有開元府尹何昭,而這兩人都與平南王又姻親!

王越的孫女是平南王妃,何昭的女兒是太后做主嫁到王府的,如此一來,明眼人都知道,誰還敢與跟他過不去......

懷着這種忐忑的心情,他只能靜靜等着。

就在這時候,聲請的孟知葉嗤笑一聲,身體微微後傾,小聲道:“你莫是怕有王越、何昭相幫。”

程禁點頭,低聲道:“兩人可是如今朝中最爲勢大之人......”

“哼,短見。”孟知葉一笑,微眯着眼睛,小聲道:“你以爲此時誰會爲他說話?沒人!大軍在外,朝局安穩爲上,平時我說迎太子,可能會有人反對,此時不會,因爲這是儲君之爭,辯則大亂!

這是個圈套,他此時與我爭,就是不識大體,不顧大局!所有人都會看在眼裡,王越、何昭,皇上也是!”

程禁一愣,隨即心底顫,這老傢伙好手段,平南王年紀輕輕,性子剛強,這種時候一爭,就正好上當了!

“孟公好手段,好算計......”程禁以衣袖遮掩,悄悄豎起大拇指,孟知葉只是一笑,不再多言。

那邊,皇上和薛芳的話也說完,皇上看了一眼下面的人,然後照例問:“諸位愛卿還有事要奏嗎?”

孟知葉輕輕咳嗽一聲,他連忙出列,手執玉笏,恭敬行禮道:“皇上,臣有事要奏。”

“程愛卿有事直言。”

程禁再行禮,然後道:“皇上,國子監中衆多學生感念皇恩浩蕩,時時爲國思憂,最近衆多學生聯名上書一封,叫到臣手中,望臣幫忙轉達皇上。”

一聽這事,皇上也笑起來,畢竟國子監學生是國家的未來,大多都是各州府頂級人才,他們關心國事,皇上自然高興,問道:“國子監的學生關心何事啊,說來朕聽聽。”

程禁拱拱手:“國子監學生覺得國有戰事,大軍在外,朝中當以穩重爲上,以侍武功圓滿。”

皇上欣慰點頭:“諸學子有這份心,朕心中寬慰,雖爲文人,卻憂武事,不錯!孔聖曾言,‘凡文事必有武備,凡武事必有文備。’文人知武,天下大昌!”

“皇上英明.......”

“皇上高見。”

“......”

衆人紛紛誇讚。

“國子監生還有何話。”皇上興致很高。

程禁拱拱手:“國子監生們還覺得此關鍵時候,太子殿下居然在外地而不是坐鎮京城,不利安定人心,應當迎回儲君,安定天下才是.......”

話音一落,剛剛熱鬧的大殿剎那間安靜下來。

氣氛如同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皇上臉色也陰沉下來,只是沒說話。

就在這時,禮部判部事孟知葉也走出人羣,拱手道:“陛下,老臣有事要奏。”

程禁死死盯着前排的平南王,想要看他作何反應,可因爲在後面的關係,只能看着半張臉。

“你又有何事?”皇上道。

“皇上,清明時節將至,屆時按祖制,皇上需要攜帶後宮皇后,諸多妃子,還有皇子皇孫祭拜天家列祖列宗,昭示天下。”孟知葉頓了頓,“此事由我禮部操辦安排,一切都已準備妥當,也找人算過吉時,可安排人員次序的時候卻發現有不妥疏缺的地方.....”

皇上皺眉,“有何疏缺?”

孟知葉恭恭敬敬道:“按祖制大禮,皇上領後宮諸妃,同輩兄弟先拜,然後是太子領同輩兄弟姊妹,皇子皇孫再拜,可如今太子在江州......這可如何是好?”

程禁清楚的看到皇上嘴角抽了一下。

孟知葉這招實在太高!

皇上如果死也不請太子回來,讓其他人帶首,比如平南王,那麼就是在如此萬衆矚目的重大場合直接告訴天下人要易儲了!

如此,會招致人心惶惶,朝局動盪,平時還好,可現在大軍在外,大戰在即,禁不起這樣的大亂。

若不想如此,唯有答應召回太子,按祖制祭拜先祖。

皇上還在猶豫不決。

程禁看向前方年輕的平南王,心裡默唸“快反對,快出來反對啊!太子一回來,你的勢力必然弱了,此時不反對更待何時!”

程禁和孟知葉並立,都不着痕跡看着平南王舉動。

心裡緊張,上方皇上躊躇不決,正下方的平南王突然邁出一步,程禁心中大喜!

成了!大事成矣!

年輕的平南王在他注視中邁出一步,先作揖,然後才準備說話。

程禁鬆口氣,看向旁邊的孟知葉,對方也一笑,眼神中盡是瞭然,一切盡在不言中,兩人合作,僅憑几句妙語,就讓年輕的平南王落入圈套,若是後世流傳,必爲一番智謀之士的佳話,心中難免自得.....

“臣以爲孟大人說得對,迎回太子對朝局有利,國事爲大,希望皇上不要猶豫。”平南王的聲音在他們耳邊響起。

程禁心裡一愣,清楚的看到對面孟知葉的笑容僵在臉上。

不可思議看向前方的挺拔少年人,張口欲言,又不知該說什麼,一時間居然僵住......

程禁呆呆的看着皇上問平南王:“你確定?”

平南王點頭。

皇上加重語氣:“你知道這是什麼意思,他們是什麼心思嗎?你就胡亂答應。”

沒想年紀輕輕,給人輕浮暴躁印象的平南王淡然道:“知道,但真金不怕火煉。皇上,如此危急關頭,大局爲重,若戰事不利,就不是請不請太子回來能夠彌補。”

皇上定定看他一會,隨後大聲道:“這事朕自有決斷。”

“皇上,清明時節將近,當早做決斷。”孟知葉不死心。

皇上根本沒搭理他。

“皇上!”他還想說什麼。

皇上卻直接道:“退朝!”

瞬間,諸多官員跪拜,皇上退入後堂。

不知道爲何,看向前方身形高大的年輕人,程禁突然有一種脊背發涼的感覺,心底也開始打顫,難不成......他真錯了?

.......

退朝之後,李星洲被瘸腿小太監叫住,說是皇上要見他。

經過這麼多天,他的腿傷基本也恢復了,若不仔細看,都看不出來走路有異樣。

不一會兒,他被帶到御花園,皇上已經在裡面等着了。

一見他,皇上臉色不是很好:“你該知道今日程禁、孟知葉等人是何意圖,爲何還要答應!枉朕對他們如此栽培!”

李星洲早就想到皇帝叫他來是問這個,其實他之所以答應,一來他覺得這可能是程禁、孟知葉等人的陷阱,政治上那些不見血的手段,他見得多了。

二來是他比任何人都明白如果北方戰事如果徹底失利,景國將會面對怎樣的處境。

當年岳飛寫下的千古名句“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還在時時刻刻提醒着他,所以在李星洲心中,北方戰事高於一切,讓太子回來就回來把,只要朝局穩定,不給北伐大軍拖後腿就成。

“皇上,國事爲重,讓太子回來吧,千萬穩住朝局,不能給北伐大軍拖累,這比什麼都重要。”李星洲懇切的說。

“哼,比你前程還重!”皇上問。

“我的前程靠我的實力,這些小把戲攔不住我。”他很自信。

皇上聽完定定看着他,蒼老渾濁的眼神中似乎多了一些東西,許久後才揮揮手低聲道:“翅膀硬了......回去吧。”

李星洲拱手告辭。

.......

第二天,皇上下詔,召回在江州思過的太子,重回東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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