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還只剛到城頭,湘王府的文武大臣們和荊州大小官員已經在官道外等了一個多時辰。
衆人皆翹首等候,終於看見官道盡頭馳來十匹駿馬,馬上騎士皆戴盔披甲,威風凜凜,向官員們大聲通報湘王行止。
衆人皆肅。
又等了一個時辰,遠遠地只見錦旗如雲、鐵甲成片,一支威武雄師出現在衆人眼前。
城門樓上鼓樂齊鳴,親王的儀仗一幅幅排出,彰顯了大明親王極其崇高的地位。大道兩側,無論官吏還是百姓都不由得“呼啦啦”地伏倒在地,迎接湘王凱旋歸來。
前邊的一千護衛軍走過後,一乘五馬並轅的金色馬車緩緩行至衆人身前。
荊州知府伍瑞領頭,帶着滿城的官員向馬車跪拜,衆人齊聲恭迎道:“下官等,恭迎湘王殿下征討百夷,凱旋而歸。”
後頭的人也都是一臉的歡喜無限,齊聲說道:“恭迎湘王殿下凱旋而歸……”
此起彼伏的聲音裡,有太多壓抑在心頭的喜悅。
百姓們的喜悅絕不是裝出來的,這荊州的很多士紳都是乘了淘寶商樓的東風纔有今天殷實的生活,他們對湘王多少有感恩之心。
百姓們也是,荊州府現在已經成爲大明最富庶的地方。湘王凱旋而歸,意味着他們能繼續保持着安穩的生活,不必遭受戰爭的波及,自然都對湘王府感激不已。
無論官民士庶,都託了柳林州港口的福,他們已經不是一般的富庶,簡直就是富的沒邊了。荊州九縣二州,每個縣城,戶籍都比其他地方的府城人口要多!
有朱久炎這個穿越者在,新城區自然早早就有了超前的規劃,街道寬闊、筆直、平坦,城市設施齊全,城市供水、下水道建設都做得完美無缺。
寬敞的街道兩旁都是商鋪,整整齊齊地依着路面而建,前邊種植着楊柳、樟木等樹種,視覺效果上便非常美觀、乾淨。
在這樣的環境裡,只要稍微勤快一點的百姓都能有一份正經營生,腦袋活一點的,沒有一個不跟着發財,店鋪老闆和來往行人個個都是喜笑顏開。
城中鋪面熱鬧無比,城外也是一處處的作坊,到處都是人流,摩肩接踵,便是到了夜晚,家家戶戶的燈籠亮起來,晚上也跟白天一樣熱鬧。
宵禁那回事兒,已經被他們遺忘多年了。
而各大豪商、各地商會會長、掌事們,那肯定是更加歡喜,湘王再次凱旋的消息一傳回荊州,荊州全府境內的土地價值一夜之間便上漲一成。
道理很簡單,對於統治階級來說,商人畢竟是弱者,他們雖然財產豐厚,但社會地位極低。因此,內心一直懷着疑懼,生怕辛辛苦苦積攢下來的錢財一朝被人經易剝奪。
現在,荊州府對商賈的歧視越來越少,可是誰能知道什麼時候荊州的政策會不會突然改變?若政策回到以前,不知有多少人要破了家財。只有湘王地位越穩固、權勢越大,才能保證荊州這一畝三分地上,都是湘王府說了算,朝廷那邊如何,對這裡都無關緊要。
柳林州港口和淘寶商樓是湘王府的產業,只要湘王府在一天,荊州對商人政策上的傾斜便絕不可能更改,所以這些個商人喊得是最賣力的,而且都帶上了夥計、賬房、學徒,恭賀的聲音喊得震天響,恨不得每人手裡再舉個大喇叭。
在衆官員的恭迎聲裡,金色馬車緩緩停下,隨軍承奉太監馬進忠迅速將朱柏的坐騎牽了過來,身披全身鎧甲的朱柏走了出來,目光在人羣裡掃射一圈,竟然沒有看見自己的兒子,頓時沒好氣地搖了搖頭。
他也不與衆人說話,跳上坐騎,蹄聲“的的”,消失在官道中央。
衆官員再次跪拜恭送。
朱柏的模樣跟七年前相比沒有什麼變化,精神狀態非常好,快三十歲的他也沒有蓄鬚,一如當年般瀟灑。
朱柏的生活狀態並沒有多大改變,仍是一副風輕雲淡、無爲而治的樣子,看來他早已給自己定下了遠大的人生目標,過自己的日子,讓別人羨慕去吧!
不過這七年裡他也着實幹過幾件大事,這幾件事他避不開,也不能避。
荊州府周圍多山區,大山裡面生活着無數山民,種族林立,民風彪悍。
淘寶商樓的出現和商業的繁華,讓很多部族開始走出大山,開始以物易物。在這個過程中,部族首領只能服從朝廷的管轄,接受朝廷的土司冊封。
但各部族還是有不服管教的桀驁之輩,比如以前接連受人僱傭刺殺過朱久炎的百夷。
朱柏奉朝廷的命令多次率軍清剿,雖有戰果,但這百夷靈活得很,大軍一到,就往深山老林裡鑽,終究不能一舉殲滅。
尤其是最近兩年,東廠情報顯示,與朱孟熜有勾結的白蓮教開始在山民裡面發展信徒,宣傳教義,加上朱孟熜的銀錢支持和推波助瀾,數十名土司、十萬山民受到蠱惑聚衆造反。
宣慰司安撫無效,湖廣都司便只能發兵數萬征討,由於湘西多山,山路崎嶇難行,大軍無功而返,朝廷議和派的聲勢愈大。
老朱大怒,他是個非常強硬的君主,不顧文武反對,下旨給朱柏讓他再次掛帥,帶本部三衛兵馬,加上朝廷的三萬精兵,再次征討。
此戰朱久炎獻出後世的經濟戰法,用商業手段極大削弱了那些造反的土司的力量,最後朱柏對他們進行不間斷的強攻,費時兩年,終於平定百夷之亂,凱旋而歸。
可是,這麼久沒見朱久炎這小兔崽子居然不來迎接咱?朱柏邪火直冒,直奔講武堂而去,皮癢癢的兔崽子肯定在那!
……
講武堂校場吶喊加油之聲震天,數千軍士正圍在一個空地上觀看一場難得一見的比武,軍士們很是自覺地隔着百米的距離嘶聲助威。
“加油!加油!”
“何千戶我今天的晚餐可全在你身上了!加油!”
“李千戶我明天的大魚大肉可靠你了!”
場中三人廝殺正酣根本不被氣氛所影響,眼睛緊緊地盯着對手。
何耀祖長棍一指,厲聲暴喝:“我左!你右!”
十步之外,李天佑呼吸了一口氣,斜向一瞥,手中長棍,凝視着對面那體魄強健,顏色紅潤、面容英俊的世子殿下,他無聲點頭,驅動戰馬如流星趕月一般,向着對面的朱久炎狠狠下劈。
何耀祖手中長棍,直捅而至,挾着獵獵疾風撲向朱久炎左肩。
鐺!
空氣中傳出一聲激鳴,二人全力揮出的勢大力沉的一擊,竟是生生地被朱久炎給擋了回來。
李天佑與何耀祖二人的武力也即將踏入入室境巔峰,二人聯手更是勁敵,朱久炎抖摟精神,長棍一蕩,猶如一道光芒劃過,長棍自下而上逆舉,猶如霸王舉鼎,反守爲攻。
鐺!鐺!鐺!
“啊哈!”何耀祖驅馬而上,沒有絲毫的花哨,一棍砍下,以力壓人,乾淨利落。
“砰!”
棍上那巨大的反震力道灌入全身,何耀祖只覺一股大力撞入內腑,直攪得他血氣翻滾,握棍的手更是隱隱發麻,虎口有震裂的跡象。
何耀祖心神一凜,感覺到一股寒意自心底涌起。
哪怕在錦衣衛昭獄裡最危險的時刻,他都不曾有過一絲畏懼。
然而,今日跟朱久炎交手,只區區兩招,卻令他心中震怖。
“沒想到當初那個小娃娃,現在的武藝竟如此了得,只怕比當年的藍寶兒也差不了多少。”
何耀祖心神震盪,錯馬之際匆忙回刀,生怕朱久炎急攻,連忙回身防守。
“何耀祖,別走神!”
李天佑一聲暴喝,縱馬挺棍再攻而上。
朱久炎劍眉一挑,刀鋒般的眼眸中迸射出強烈的戰意,雙腿一夾馬腹,手中長棍掀起狂瀾般的勁道,橫掃而出。
鐺!鐺!鐺!
二人電光火石般的三招,瞬間走過。
朱久炎每一棍都勢大力沉,剛猛無比,數招交手,李天佑已完全處於下風。
奮力鬥了十個回合,李天佑只覺虎口傳來疼痛之感,眼睛下瞥之時,握棍的手撐處皮膚已經被震開,再這麼下去,虎口怕是要撕裂出血了。
“天佑,挺住!我來助你!”何耀祖高喝聲中,又從旁邊殺入將而來。
李天佑見援手到來,打起精神再戰,兩人一左一右夾攻朱久炎。
多年的苦練和朱柏的親自教導,再加上‘手錶’的增強,朱久炎對自身的武藝已有相當的自信,雖然他還沒有進入成功境,他但相信,憑藉自己過人的力氣,對上父王也有一戰之力!
此刻一以敵二,他卻無半點畏色,手中長棍舞出層層黑影,從容地招架着李天佑二人傾盡全力的攻擊。
“何耀祖武藝雖不如我,但也相差不遠,我二人合力竟戰不下世子,沒想到世子的武藝已經強悍如斯……”
李天佑心中雖然震撼,但高興的勁頭卻也充斥着身心之間,他畢竟也教過朱久炎武藝,算是老師之一。
現在殿下青出於藍,他豈有不高興之理!?
高興歸高興,他也是一個勇往直前的戰士,世子雖強,但卻不能打擊到他的戰意!
攻向李天佑的棍子愈加凌烈,怒濤般的招數連綿而至,雖然直震得他氣血翻滾,但手中長棍卻還是被他死死地握住了。
百步之外,扒開圍觀軍士的李天福,在混亂中瞥見了一員戰將以一敵二的威風。
當他看到大哥與何耀祖合力,竟還處於下風時,心中無比震撼。
李天福定睛細看,那員武藝超凡的敵將,居然是世子!
他興奮無比地搶過一匹戰馬,奪過一根訓練用的長棍,勒馬揮棍,殺將過去,口中喝道:“大哥,何老四,李天福來助你們二人一臂之力!殿下看招!”
瞬息間,人馬已至,那一棍如流光一般刺向朱久炎的背心。
朱久炎聽到李天福的提醒,微微一笑,也不回頭,腰部發力,長棍如車輪般朝四下一掃。
啪!啪!啪!
三聲,李天福連同其餘二人的長棍,皆被朱久炎這狂風般的一掃蕩開。
三人雖被逼退,互使了個眼神,齊聲大喝着又交替圍殺了上來。
“來得好!”朱久炎興奮大吼,伴隨着他這聲雷鳴般的暴喝,傾起全身之力,手中長棍如狂風暴雨般反攻而出。
四人交戰,持續不斷,勁氣四溢。
他們四人雖然打得很激烈,但他們的心裡都很高興。
朱久炎第一次真正和人比試,所以越打越興奮,使出渾身解數。
李天佑和何耀祖也很久沒有與朱久炎這樣的對手過招,所以也打得非常舒服,只有李天福是純屬來湊熱鬧的。
旁邊的士卒和和軍官們也都看得眉飛色舞,不少人還在不停的學着場中四人的招式舞了起來。
這個練兵校場在四人的交鋒之中,被他們的巨力開始不斷的破壞,一凸一凹,塵沙四起。
…………
“小姐,世子殿下好厲害啊!真像一頭猛虎,果然有霸王之勇呢!”
在校場的遠處帥帳之外,杏兒一臉喜色的指着校場中央。
憐星嘴角露出一絲笑意:“什麼猛虎,他可是皇族,要比喻成龍。”
“對,對的,小姐一個人的真龍呢!”杏兒脆生生地回道。
憐星面帶微笑地搖了搖頭。
七年之前,憐星只是個十四歲的女孩,而現在她已經二十一歲了,這正是女孩子一生之中最美好的年紀,她的身形越加婀娜多姿、纖腰盈盈不勝一握、青絲灑灑如柳絮拂水般輕柔、水藍色的長裙隨風而飄,雖然臉戴面紗,但給人的感覺就是一個絕美女子。
她目不轉睛地盯着朱久炎的身影,美麗的眼中都是柔情。
憐星悠悠道:“杏兒,你別看了,武昌那邊傳來了消息,說朱孟熜又派人來荊州了,讓那些女子打起精神,將他們一個個地都找出來!一個也不能活着離開荊州府。”
“是!小姐,婢子這就吩咐下去。”
杏兒領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