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之後,周王仰頭就幹。
朱高熾連忙從朱高燧的手中接過酒杯,一口灌下,“皇叔太客氣了,父王常常對我們三兄弟說,有您在後面當我們北平的後盾,他纔能有主心骨呢。咱們這些藩王都是各司其職,大明的江山社稷才能如此安定,皇叔們哪位沒有功勞在裡面呢?哈哈……”
朱高熾這句話將諸位王爺都捧了一下,諸王臉面上好看多了,大多嘴角上翹;唯獨朱柏、朱權、憐星三人面色平靜,靜候下文。
不想,周王忽然將酒杯放下,神情黯然地對着四方拱手道:“只可惜……本王以後也許再也不能戍守開封了,諸位以後多多保重吧,朱橚父子告辭了!有燉,我們走。”
周世子雖然詫異,但還是下意識地跟了上去。
周王這番坐以待斃的動作,如同平地裡響起一個炸雷。
在座諸王大多沒有反應過來,盯着周王父子的背影不住地瞧。世界上還有真不要王爵的?你也不想想沒了王位是個什麼下場!?就算是苟且活着,那也是生不如死啊!
齊王站起身來,擋在周王父子前邊,大聲喝道:“五哥,你這是什麼意思?!放棄王位,坐以待斃是什麼下場?您不爲自己考慮,也要爲有燉侄兒和周王府上下幾萬人等考慮啊!”
周王嘆氣道:“大哥、二哥、三哥,還有父皇已相繼過世,我時常想起,心中實在悲痛不已……想想這麼多年一直與父皇相隔千里,無法在父皇膝下盡孝,我懊悔啊!五哥出門後就打算向陛下上疏,自請撤銷開封封地,回京頤養天年,一能代諸位兄弟每日去父皇陵前盡孝,二能希望陛下看在我自請削藩的面上,原諒我的罪過,讓我在京含飴弄孫。”
周王的這番話說得,諸王都愣住了,大多用不敢置信地眼神看着周王,看來他果真要放棄王爵,自請削藩!他們的心裡都升起了一種兔死狐悲之感,臉上神色變幻莫測。
朱權這時也站了出來,語重心長地勸說周王道:“五皇兄,您對朝廷的忠心和對父皇的孝舉,真是給我們立了一個好榜樣,我等都應該向您學習纔是。但是,五皇兄,忠孝不能兩全!藩王代天子戍守四方,是父皇定下的國策!
我們幫天子守好大明江山,才能讓告慰父皇的在天之靈,才能讓天子無後顧之憂,這纔是大孝,大忠啊!五皇兄,您是當之無愧的賢王,開封這十幾年在您治下是何等的繁華景象?這是人所共知的!還有我的大寧,位處草原邊緣,人口稀少,開荒艱難,這些年來幾乎都靠您的開封、大明商會與朝廷的一齊供給才能得以維繫至今,我這些年的的戰功有您的一份!您若撂挑子留京,我這大寧豈不是拱手讓給了北元!?五皇兄,爲天下百姓與江山社稷計,請您三思!”
聽得出來,朱權這番勸說完全發自肺腑,沒有夾雜什麼私慾,尤爲感人。
周王向外走的腳步頓住了,他忽然轉身,雙眼含淚地哽咽道:“十七弟,非是五哥不願繼續戍邊,實在是哥哥心中害怕啊!有人對我們這些擁兵的藩王猜忌甚深,我雖對朝廷絕無二心,但誰能信我?現在是親兒子在告我啊!五哥若是再留戀權位,往後會不會有枕邊人出來相告?!與其以後落個抄家身死的結局,還不如現在主動交出權位,留在京城……是殺是剮,全由他們了!你要體諒五哥的難處!”
周王說到最後,已是頓足嚎啕,淚流滿臉,周世子也是在旁也是泣不成聲。
諸王聞言都是又驚又怒,包括朱柏在內。
周王雖然喜好醫藥,但他可是個賢王,說得上是愛民如子,他的功績,開封百姓對他的愛戴是有目共睹的,如今卻莫名其妙被親兒子控告,難道朱允炆真是那麼嫉恨我們嗎?做侄子的怎能對親叔叔如此過分!
“小弟是個粗人,只說實話。”齊王也是勸道:“五哥,你別天真了,即便你自請削藩也不一定有好下場!朱允炆那個黃口小兒,他能輕易放過你嗎!?”
代王再次拍案而起,大怒道:“正是如此!朱允炆,他已經君臨天下,怎麼氣量卻是越變越小?連我們這些親叔叔都容不下了嗎!?這麼多年來,我等爲朝廷辛苦戍邊,與將士們衝鋒陷陣,風餐露宿,拋卻了性命與北元浴血廝殺,現在就落得這樣的對待嗎?”
周王大驚,急忙擺手道:“你們,你們切莫亂說!我何時說過天子?何時說過天子氣量小的話?你莫害我,我是個胸無大志的人,我只想向朝廷表明心跡,表明忠誠而已……”
齊王怒道:“五哥,你這是怎麼了!?男子頂天立地,何況是我們這些親王!?洪武十五年,弟弟與你率兵役赴北平府援送糧草,碰到韃子劫糧,你衝鋒在前的時候,也沒見害怕手軟,弟弟崇敬至今。現在爲何如此膽怯怕事了?你還是當年那一馬當先的五哥嗎!?我還不信天子會爲那畜生的誣告而加害於你!你別怕,我們這麼多兄弟明日聯名上疏,向天子擔保你。至於那自請削藩留京之類的話,五哥你再莫提起!”
諸王一起點頭,同意一齊聯名上疏,然後齊齊看向周王。不料,周王還是搖頭嘆息不已,沉默半響後,又掩面大哭起來,惶恐之情,溢於言表。
諸王苦勸之下,周王卻還是如此表現,可見他已經下定了決心。諸王也沒有了飲宴的興致,紛紛陰沉着臉向朱高熾三兄弟告辭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