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活下來的戰士以後都是湘軍最寶貴的財富。
朱久炎上前勸慰傷者,讓他們安心養傷,不要有什麼後顧之憂,王府會安排人照顧他們的家人,將士很是激動地連連點頭。
然後,朱久炎看向那些傷勢極重的傷員,他們大聲地呻吟着,很多人己經快不行了。他們身上的傷勢在這個時代的醫療技術水平下,實在是救治不了,有幾個更是當場嚥了氣。
朱久炎心中沉痛,揮手讓人將遺體擡出去,好生安葬。這些都是他辛苦練出的好兵,沒想到就要這樣去了。
特別是還是自己眼睜睜地看着他們死去,這種感覺很不好受。
聽着四周隱隱傳來的,低低的哭泣聲,朱久炎長嘆地轉身走了出去。
傷兵營外,王妃地說了句,“徐忠、李堯,你們一定要快點拿下荊門山,及時回來馳援啊!我們的勇士不能再這麼傷亡下去了。”
“母妃,將希望全部寄託在徐忠他們身上太消極了,被動防守也太被動。而且,現在的湘王府已不是以前湘王府看,豈容瞿能在荊州城耀武揚威!”
朱久炎的語氣中,充滿了殺機。
“靈珠子,你的意思是……”
朱久炎猛的拔劍,劍鋒所指之處,正是城外瞿能紮營的方向。
“我已決定,就靠我們自己,與瞿能決出雌雄!”
……
朱久炎在憤怒之下,決心憑藉此刻荊州城中的人馬與瞿能決一死戰,不過朱久炎下的這個決定,也並非全是意氣用事。
經過練子寧、吳傑和瞿能三次的進攻,荊州的繁榮的經濟已經遭到了空前的打擊,朱久炎這些日子可是費了不少的心力,纔將諸多受影響的人安撫下來,怎麼能夠容忍瞿能一直圍困荊州?
爲了保護荊州的百姓,也了保障荊州商業繁榮,更爲了保護荊州個大本營,朱久炎必須戰勝瞿能!
守城佔據地利、人和,尚且在瞿能的瘋狂攻勢下傷亡不小,哪有放棄這些,主動跟瞿能決戰的道理?何況,衆人在戰場也都看見了瞿能派出的那些凶神惡煞的督戰隊,依託地利耗死瞿能,讓他的軍心崩潰纔是取勝之道啊!
在曾言他們還想出言勸阻朱久炎的時候。
楊士奇卻是爲朱久炎身上散發殺氣所懾,身形微微一震。
剛纔,他第一時間的反應也是認爲朱久炎在看了傷兵以後,意氣用事做出的決定,但靜下心來細細一想,楊士奇旋即卻明白了朱久炎的苦衷。
楊士奇當先說道:“殿下要儘快與瞿能決戰,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他們仍舊佔據人數的優勢,若想戰勝他們,咱們就必須要搶到先手,轉被動爲主動才行。臣有一計,或許可以佔據主動。”
楊士奇不愧是楊士奇,他很快就順着朱久炎的思路,想到了應對之策。
先前就因爲楊士奇的妙計,讓湘軍一舉奪得了十府之地五十餘城,楊士奇這個新降的年輕人以此,在湘王府的核心集團當中立馬擁有了很重的分量。
此刻聽到楊士奇又有計策,衆人倒是忘記了勸阻朱久炎跟瞿能決戰的事,齊齊看向楊士奇做傾聽狀。
朱久炎也是精神一振,詢問道:“怎麼個化被動爲主動?楊大人你說說看。”
楊士奇遂當衆將自己的計策,不緊不慢的說了出來。
衆人聽完後,無不默默點頭表示高明。朱久炎欣然道:“很好。看來大家都很認可楊大人的計策,我也覺得此計甚妙,那就這麼辦吧,大家都下去準備,讓瞿能付出代價!”
“諾!”計議已定,衆人躬身領命,各自回去準備。
對着瞿能紮營的方面,朱久炎冷峻的臉龐浮現起一絲詭秘。
金子的矯健身姿在他的命令下騰空而去,向遙遠的荊門山飛去;而一旁的銀子則飛向了瞿能駐紮的江陵城。
……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從鬆滋前往荊門山城並不遠,相距不到百里,有平坦的官道直行,更重要的是滅了瞿陶的騎兵軍團後,那些戰馬都爲徐忠、李堯所奪,李堯的隊伍也騎上了戰馬,合在一起的萬餘人馬都變成了騎兵,還有多餘出來的坐騎用做輪換之用,按理說半天就可以到達荊門山。
但徐忠卻是力排衆議帶着人馬渡過了沱江來到了當陽城外,當陽號稱荊門山的動大門,位於沱江和沮水的交界處,又正好處於南北走向的荊門山脈之間,地勢平坦,河流衆多,土地肥沃,地理位置十分重要,歷來也是兵家必爭之地。瞿能安置駐兵的眼光還是十分獨到的。
李堯他們心中牽掛着荊州與武昌方面的局勢,難免有些心急如焚,對於徐忠繞彎路打當陽的選擇是不贊同的,但徐忠卻是有他的道理。
當陽的兵馬雖然被抽調了一些前往荊門山,但仍舊是宜都、荊門山往前方瞿能大軍送糧的中轉站,所以當陽城中被修建了大量的倉庫,囤積糧食和軍械,方便中轉物資。
而且瞿鬱把手的荊門山並不是那麼好攻打的,不說瞿鬱的能力,單說荊門山那地方的地理位置就能讓人心生畏懼。荊門山那裡曾發生過大小戰爭百餘次,秦楚荊門之戰、公孫述浮橋拒漢兵、陸遜火燒連營的夷陵之戰、樑陳安蜀城之戰等著名戰事都發生在那。
劉備與黃忠都可以說是因爲此地而喪命,徐忠可不認爲自己比那些在荊門山失敗的歷史名人們更厲害,總之荊門山是個無比堅硬、難啃的骨頭,而與它成犄角之勢的當陽是必須拔出的。
它不僅是瞿能的物資中轉站,更能在攻擊荊門山的時候,從後面捅己方的屁股。
傍晚,奔馳了半天的一萬騎兵在距離當陽城約十里外的一片樹林中休息,命將士們將戰馬的嘴巴都戴上籠套,防止發聲,同時李堯親自帶了一隊斥候出去打探情報。
軍紀嚴明,樹林內格外安靜,將士們安靜地喝水、咀嚼乾糧、檢查裝備、補充體力。
徐忠動作緩慢地擦拭着自己的馬鞍,衆將心中焦急,其實徐忠的心裡,要比一般的將領更加心急,因爲他們這支軍隊的勝負,關乎到整個荊州地區上百萬百姓的安危,而且世子殿下對自己又是如此的信任,連李堯這樣的王府老人此次也接受自己的指揮,若不能解了荊州的水淹之危,如何對得起世子殿下的知遇之恩?
正沉思着,樹林外傳來一陣腳步聲,有哨兵過來輕聲道:“徐將軍,他們回來了!”
片刻,李堯牽着戰馬帶着斥候們走進樹林。
“李將軍,有什麼收穫嗎?”徐忠連馬鞍都顧不上放回,就這麼雙手捧着,快步上前問道。
李堯點點頭笑道:“以我的經驗來看,當陽城中的守軍不多,只有千餘人,不過城牆上的守城器械不少,我們責任重大,不能在這裡有什麼損失,還是得用計智取。”
旁邊有將領說道:“可惜我們沒有瞿能軍中的印信,要不仍舊扮成官軍……”
李堯眉頭微皺,“即便有印信也是行不通的,這計策使多了,他們肯定有了防範。”
徐忠卻是淡淡一笑,“我有個屢試不爽的老辦法,可以讓他們自己主動開門。”
……
一個時辰之後,沱江之上有十幾艘花船向着當陽城的方向駛去。此花船可不是秦淮河裡著名的花船畫舫,那是很高檔的玩意,這些花船其實是一種最低檔的流動記院,湘王靖難造反,朝廷派大軍征討湖廣,除了雙方的支持者之外,更多的則是不想被戰火波及的人,這樣就導致頻頻有人往外逃離,記院也不例外。
中高檔的記院人脈廣,有後臺,手中更是有大把錢財,自有好去處;而低檔的記女只能抱團取暖,將餘錢集資到一處,購買船隻,在一座座城池之間流動,在人口聚集處做生意,一路賺費,一路走出湖廣。
而連母雞都能難看到的各地衛所官軍則是她們的老主顧,並且服務資費也能從五十文,番上一百文,沒有辦法,這是自古以來約定俗成的規矩。這些個軍漢需要定時解決一下生理需求,要不,這麼多粗魯軍漢憋久了,會出大問題的。
比如當陽這裡,每一個月都會召一次花船上門,賬也是記在公家的頭上,算是定期的預約上門服務。
但下一次的花船上門服務不是在幾天之後嗎?怎麼提前到來了?
當陽城的士兵們對於自己的生日或許會忘記,但是對於花船上門的時間可是記得清清楚楚,哪怕花船上的記女長得又黑又矮又肥又醜,但進了帳篷,吹了蠟燭不都一個樣嗎?職業的還更加疼人一些呢。
這些普通的軍漢們,沒有多麼高的追求,自然也不會有過多的考慮,剛纔的疑問在他們的腦海裡過來一下之後,便被他們集體遺忘了。
他們剛剛吃過晚飯,正是保暖之時,見到花船聽到了岸邊,龜公們已經在空地上搭建帳篷,準備開張做生意了。一大羣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記女紛紛下了花船,登上岸來,朝當陽的南城牆上張望,她們多情地朝城牆招手眨眼媚笑,嬌羞地獻上飛吻。
遠遠看來,江邊一片花紅柳綠,倒也鶯鶯燕燕,熱鬧異常,那劣質的香粉味飄上城,鑽入他們的鼻中,好似世間最好聞的味道,城牆上的士兵們都滿臉熱切地望着岸邊,絲毫沒有注意到那些龜公與後方的隨員都是些身材健碩的男性。
消息迅速傳遍了當陽縣城,其他城門的守軍都蜂擁了過來,擠滿了南城牆,緊閉的城門縫裡都充斥着一排眼睛,有大膽的軍漢已經開始大聲朝岸邊大聲笑罵起來,說起少兒不宜的各種葷話。
這時,守當陽的千戶與當陽縣令也聞訊趕來,慾火中燒的士兵們不再懼怕縣令的權威,圍住了千戶起鬨,紛紛要求出城享受一下。
岸邊已經搭建好了一排紅色的帳篷,帳中的燈火點亮,燭光從紅布之中透出,更添朦朧的暗示,加上帳篷外那些記女彎腰搬運被褥的模樣,頓時激起了所有士兵們的原始慾念,調笑聲、拍打聲、叫喊聲、起鬨聲響成一片。
連守城的千戶也開始眼放光芒,粗野大笑道:“春香那老鴇子在哪裡?滾出來!”
聽見千戶開始朝城外發話了,所有士兵都立刻閉上了嘴巴,眼中的光芒更加熱切,一臉反對的當陽縣令見此頓時歇菜退往了一邊。
“春香在這!春香在這!”一個徐娘半老的婦人一溜煙地跑到了城下,討好似地指了指岸邊的帳篷笑道:“大人,這些可都是小婦人搜遍湖廣尋來的名妓,估摸着大人往日對小婦人的好,所以提前些日子來了當陽。”
“狗屁名記,你這奸商哄誰,都是你從暗門子裡尋出來的劣記吧!”儘管如此,見到果真是老熟人鄭勃帶來的人,千戶還是咧嘴大笑着,帶人往城下走去。
當陽縣令知道無論如何也攔不住這些心癢難耐的軍漢來,只能朝千戶嚴肅地建議道:“畢竟是戰時,還是應該謹慎一些,你們分批出去吧?”
千戶也不好無視當陽縣令,只得下令道:“好,分批出去,一次出去兩百人,分五波。我先帶人出去,有勞大人代爲守城。”
“可要抓緊點時間,咱們責任重大,千萬不能出亂子。”
“好——”千戶的話音未落,人已經不見了蹤影。與此同時,城門緩緩開啓,吊橋落下,第一批兩百名士兵簇擁着千戶蜂擁而出,很是熟練地在帳篷外面開始排起了長隊,最前面的幾十人更是早已將錢扔到了鄭勃捧起來的衣服下襬裡,衝進了紅色帳篷羣。
後頭排隊的人羣指着這羣猴急的人笑罵成一團。
笑罵聲掩蓋了帳篷周圍的機括響動與抽刀之聲,數百步外的黑暗之中,數千騎兵已然悄然出現,他們在等待帳篷營地的命令。
徐忠見當陽城門根本沒有關閉的意思,長刀一揮,厲聲大喊:“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