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是堅持相信那兩隻戒指不會無緣無故的出現在女屍附近,在我一再的堅持下,王廣殿帶着我重新又去了那些最近定了婚的女子家裡,而爺爺帶着父親和其他人開始大範圍的去調查鄉里所有的適齡女子。
我調查的對象其實並不算多,三個村子加起來也不超過一百二十戶人家,而這些人家裡有女兒還定了婚的一共只有七戶。
東郊村的兩戶我是自己去的,這些人我都認識,自然很快就查清楚了,那女屍應該和我們村沒有關係。
東郊村的北邊穿過女屍的那片墳地到的是河東村,村的西邊有一條小河,過了河就是河西村,這三個村子就組成了東平鄉。
河東村裡的人雖然我不都認識,但因爲離得近,平常時候也大多都見過,所以在王廣殿和河東村村長的幫助下女屍與這個村子的關係也被排除了。
我的心裡開始有些煩躁,難道真會像王廣殿他們調查出來的結果一樣,這女屍和我們鄉訂婚的女子無關?
過了河我們很快來到了河西村,如果這裡的三個訂婚女子也沒有問題,那再想查到女屍身份可就難了,我心裡一下沉了下去。
河西村裡第一個要去調查的地方離着河邊不遠,我們到的時候估計這家已經得到了消息,不但村長已經到了,就連女子訂婚的對象,男方也已經趕了過來。
男方的態度似乎不太友善,臉上有些怒容,而女方看上去有些膽小。
這其實很能理解,畢竟是調查命案而到的人家家裡,不管從哪方面講,對方都不會太願意。
王廣殿已經拿出了記事本,開始例行公事的問那女子一些問題,而我則在一旁仔細觀察。我與這一家人沒有過任何交流,更是沒有見過,所以我必須要知道這女子是不是在說謊。
一切都很正常,包括那女子描述他與男方認識的過程,還有她與家人的一些交流,都能看的出來,這女子確實是這家的女兒,也確實和男方互有情愫。
我點點頭插嘴說想看看她“放小定”的戒指。女子很坦然的亮出了她的手,手上的戒指大小與她的手指很合適,並且上面多有劃痕,並不像是新打造的。
王廣殿看我點了點頭,又從包裡取出來一副畫像,那時候照相機還屬於稀罕物,公安局雖說會給配備,但卻還沒有分配下來。
畫像打開的時候,出人意料的,我同時在男女兩個人的臉上看到了吃驚的表情,那表情一閃而過,但我卻還是捕捉到了。王廣殿顯然也注意到了,昨天他們調查的時候畫像還沒有畫出來,他們只是用語言描述了女子的樣貌,此時拿出畫像看來似乎能有所收穫。
我和王廣殿對望一眼,王廣殿的意思很明顯讓我別聲張看他去問。
我知道王廣殿這方面有經驗,也就不着痕跡的點了點頭。
只聽王廣殿問道:“這人你們見沒見過?”
女子剛要回答,卻聽男方搶着說道:“沒見過!你們這畫像畫的一點都不清楚,我們看不出來是誰。”
“看不清楚你怎麼這麼肯定沒見過?!”王廣殿語氣有些微怒。
“你拿個死人畫像給我們看,我們村子裡最近又沒死過女人,我們當然沒見過了。”男子回答道。
“我什麼時候跟你說這是個死人畫像了?失蹤的不行嗎?”王廣殿的眼神裡有些奸詐,嘴角還上翹的笑着:“還是老實說吧,說假話耽誤我們辦案,小心我把你們全抓起來!”
男子一下子愣住了,我和王廣殿確實從沒說過是來調查命案的,雖然他們一定已經知道了我們來的目的,這根本就不可能瞞得住,但是看他們的表情卻不會是這麼簡單。
“是我跟他們說的。”我們沒想到一直坐在一邊的河西村村長,此時居然爲他們解釋起來。
“對!是村長跟我們說的,你們要是沒別的事還是快走吧!”女方父親站起了身,一副怒容,端茶送客。
我們從這家出來的時候心裡都有不甘,王廣殿此時也看明白了,這家人一定是知道這女屍的身份的,但很顯然他們並不想把真相說出來。
“唉!”王廣殿嘆了口氣:“這事咱們只能先回去報告給所長,剛纔我的話都是嚇唬他們的,現在是新社會了,根本不可能憑咱們的猜測就把人家帶回派出所,用刑更是不可能的。”
我想想也只能是如此,點點頭跟着王廣殿往橋的方向走去。
剛走了沒兩步,突然聽到從村子中間傳出來一陣大聲喊叫的聲音,雖然離得遠,但我聽着卻好像是“發引”兩個字,接着又聽到一陣敲鑼打鼓的響聲。
“發引”指的是出殯的其中一個流程,一般在出殯前,擡槓的槓頭會問主家“何時發引”,就是問什麼時候起靈。
“是不是誰家辦喪事呢?”王廣殿比我耳朵尖,他也聽到了。
我點點頭,繼續往前走,可剛上了橋我突然覺得這事不對。
平常人家發引一般是在辰時,也就是早晨七八點鐘,少數大富大貴的人家講究大殯,但也不超過巳時,也就是十點。可現在已經臨近中午十二點,誰家出殯會選擇這個時候?
我把這事告訴了王廣殿,他也覺得這事有些蹊蹺。我們兩人一合計反正現在回去也不知道父親他們在哪兒,還不如就把這事調查清楚。
聲音是從村子中間傳出來的,看來出殯這一家,在村裡的地位應該不低。
我們往回走着,就看到遠處剛剛到的那戶人家裡走出來一個人,這人急匆匆的背影,看上去正是剛剛見過面的村長。
他要去的方向和我們要去的方向一樣,應該也是去那出殯的人家。
他並沒有發現我們,可卻不知道爲什麼走的很是着急。
我們一路跟隨很快找到了村中正辦喪事的這一家。出殯並不是在人死之後馬上進行,一般是要停靈滿七天之後,但王廣殿卻說他們昨天來河西村的時候,並沒有發現村裡正辦喪事。他們雖然並沒有特地來過這家,但也是從村中穿過的,他記得當時這附近幾家都是大門緊閉,村裡也是安靜平常。
如果今天是停靈的第八天,那昨天就應該是回魂日,按照習俗和規矩昨天王廣殿來的時候應該能聽到村裡唱經唸佛,這應該會持續一整天,不管昨天他們是幾點來的,也不該聽不見任何聲音。
而且王廣殿說他來到村裡時,和村長閒聊時也沒聽他說起。
因爲我們今天穿的都是便衣,所以站在外面看熱鬧的人羣裡並不顯眼,也沒人特別注意到我們。
槓頭問完發引時間,又問了棺罩的佈置,一般家庭出殯是很少有棺罩的,這樣看來這家應該也是個富戶。槓頭按照規矩一步步的問,但對方主家卻顯得很是着急,不停的催着槓頭快一些。
當槓頭問主家要了“出殯執照”,也就是主家賞錢,按理應該是到了參靈儀式,但沒想到此時村長卻走了出來,大聲催促着主家“一切從簡,快快起靈。”
這本是極爲不合規矩的,這樣做也是對死者大大的不敬,但沒想到這主家居然毫不發怒,居然也催着槓頭起靈,就連周圍看熱鬧的村裡人也沒人提出異議。
我越看越覺得不對勁,眼看槓頭已經打響響尺,擡棺的八個槓夫彎腰準備擡起棺材,我趕緊拉着王廣殿鑽進院門,躲到了兩側的人羣裡。
棺材被擡出靈堂,而我離得近了也看的清楚,這靈堂搭的很倉促,很多地方根本不合規矩。
棺材被擡到院門處,由於院門稍顯狹窄,八個槓夫再加靈柩根本無法一起通過,只見位於兩側中間的四個槓夫,一起摘肩鑽到了棺材底下用背馱起了棺材。
這院門裡外都是有四五節臺階的,前面的兩個人控制着靈柩的方向率先走出院門下了臺階,之後就該是位於棺材下面的四個槓夫。
不知道怎麼的,突然這靈柩就開始有一些歪,旁人還來不及提醒,就看棺材下面的一個槓夫腳下一陣踉蹌,整個棺材就往一邊倒了下來。
“哐!”棺材斜砸在了地上。
棺材大蓋上應有三個木楔,在出殯之前會先釘上一個,留着兩個,等出殯起靈前會全部釘死,但剛纔主家這一催促,顯然槓房忘了釘剩下的那兩個木楔。
棺材這一倒,大蓋可就震開了,原本從裡面滾出來的應該是一具穿好壽衣的屍體,不管是老是少這原本都很正常,可誰也沒想到從裡面滾落出來的,竟然是一堆女人的衣物首飾。
主家這回可算是慌了神,趕緊招呼槓夫把棺材擡平,把滾落出來的重新東西放回去。
我本來以爲會聽到圍觀人羣的驚呼聲,但沒想到周圍一片鴉雀無聲,只剩下主家怒衝衝的呵斥聲。
我和王廣殿互相看了一眼,可卻沒敢聲張,很顯然這周圍的人都知道主家棺材裡裝的什麼東西,不知道這些的只有我們兩個。
但沒人是瞎子,我們看的清楚,那滾出來的衣物裡有一件紅的發豔的女衣,款式大小都和那女屍身上穿着的一摸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