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飛看得出來，許輝等人很有意願將廠子出售。
這一點，從今天接待的規模，就可以看出來。
而楊飛在具體考察之後，也覺得這家工廠是可以收購的。
一家擁有悠久歷史的洗髮水廠，拋開產品和設計不談，熟練的技術工人，還有這收購就可以用的廠房和設備，以及工廠所在的地段，都是楊飛所看中的。
現在收購這家工廠的錢，以後估計買這塊地皮都欠奉。
所以，楊飛纔不留情面的說出他們的缺點。
許輝倒也謙虛，知道一個道理：道吾惡者是吾師。
他當即笑道：“我們也知道還有更好的原料，但成本會更高，和我們的定位相沖突了。”
楊飛點點頭：“很好——這家工廠，你們打算賣多少錢？”
許輝他們之前肯定早就商量過了，而且楊飛也不會是第一個來談收購的人，因此，他微一沉吟，就回答道：“兩千八百萬。”
他又補充道：“我們廠已經進行過股份制改造，現在的工廠，是我們工人們集體出資買下來的，當初我們花的錢就是這麼多。我們廠一千多個工人，每個人都出了資，我們管理層出的資最多。有的工人，把一生的積蓄都搭了進來。”
楊飛心知他說的是事實。
外企在華收購工廠不假，但並不是每一家工廠，都有價值，值得外企收購。
而且，很多工人對自己的工廠有感情，他們在這裡工作和生活了幾十年，有些人甚至是父母輩就在工廠，所以當工廠改制時，他們就出資買下來。
有些工廠，之前經營不善，多少是因爲體制的原因，人浮於事，尸位素餐之類的事，不勝枚舉，而股改之後，工人們以廠爲家，把工廠當成自己的事業來經營，反而能出效益。
但是，經營企業，並不是單憑一腔熱血就可以的。
尤其是隨着改革開放的深入，商業競爭越來越激烈，市場一年一小變，三年一大變，很多工廠的產品，本來很暢銷的，但忽然之間就滯銷了，而經營者水平有限，乾着急，卻又不知道怎麼改變。
美芳廠遇到的就是這樣的時代難題。
我國的企業，有一大半沒能經受住九十年代商業激變的考驗，倒在了前進的道路上。
許輝感嘆的道：“我們接手後的幾年時間裡，工廠發展得還算有聲有色，但今年以來，產品滯銷嚴重。還有部分工人，當初是借了錢購買的股份，現在因爲各種原因，急於套現出來。反正，就是這麼回事吧，工廠必須賣掉了。”
楊飛緩緩點頭，說道：“既然廠裡工人都有股份，那是不是所有人都同意出售呢？”
許輝呵呵一笑：“凡事總有人同意，也會有人反對。有部分職工覺得，這樣每個月拿分紅，也是件不錯的事，所以不想賣掉企業。不過，楊老闆，請你放心，只要你有意收購，這個思想工作，我來做。”
楊飛道：“許廠長，我可以收購，但我不想有什麼歷史遺留問題，所以，你們內部一定要商量好。”
許輝連連點頭：“這一點請你放心，我有辦法，絕對不會讓你爲難。”
楊飛道：“以前也有人來談過收購事宜嗎？”
許輝道：“有，來過兩家外企，我們沒同意。美芳雖然不是什麼大品牌，但也是民族老品牌，我們都不想賣給外國人，職工們的反彈也很厲害。不過你不同，你不僅是華人，潔白還是國產品牌的驕傲！我相信這一次，肯定可以說服所有職工。”
楊飛道：“那這樣吧，我在尚海還要住幾天，兩天後，我再來一趟，你們管理層，趁早召開職工大會，內部先統一認識。”
“行，”許輝笑道，“楊老闆真是個爽快人！”
楊飛道：“至於收購的價格，我會派會計和評估團進駐，進行爲期一個星期的估算，我也不會虧待你們，工廠值多少錢，再加上品牌的溢價，那隻會加價給你們。”
許輝還以爲，價格就這麼商定了，沒想到還要進行評估，不過這也是楊飛嚴謹的表現，更說明他有收購的誠意，便點頭答應。
楊飛從車間出來，又在廠區逛了逛，便告辭了。
許輝等人送到門口，目送他上車離開。
“許廠長，楊飛的確是個好老闆啊！他不僅懂經營，也懂技術，這樣的人接手我們廠，再好不過了。”副總們齊聲讚歎。
許輝嗯了一聲：“古人說鳥擇高枝而棲，人擇明主而仕，我看，楊飛就是我們行業的高枝了！”
“許廠長，職工內部意見不統一，你有辦法說服他們嗎？”
許輝臉上，閃現一抹憂色：“這也正是我最擔心的地方。很多工人並不懂時代的變化，他們只以爲，工廠經營不善，是我們管理得不好，只知道罵娘，卻提不出任何有用的意見！”
“那這個職工會，還開嗎？”
“開啊，明天就開！你們現在就去發通知，明天所有人都必須到會，不到會的，就視同爲棄權！”
“好吧。”
楊飛這次來尚海，一是爲洗髮水找代工廠，二是去中華牙膏總部視察工作。
第一件事，他辦得十分順利。
蜂花公司已經答應代工，美芳廠的收購又提到了日程。
這兩件事情辦妥，那楊飛就有了緩衝的時間，產品的供應壓力，也能得到緩解。再等明年下半年新廠建成投產，國內市場的供應肯定不成問題了。
第二天，楊飛來到中華牙膏廠總部。
楊飛斥巨資收購中華牙膏廠後，所有的班組成員，都沒有大動，換了一個新老闆，一切以穩定爲先，企業和人一樣，也最怕風雨飄搖，最怕動盪流離。
這次來尚海，楊飛是坐飛機來的，他在尚海這邊，還沒有太多的產業，平時來得也少，因此並沒有單獨置車，這次到牙膏廠來視察，一行人都是坐出租車來的。
出租車到廠門前停下，楊飛等人付錢下車，朝廠門口走去。
大門的鐵柵欄是拉攏的，只有一扇小門可以通行。
“站住！說你們幾個呢！哪裡來的？我看你們不是咱們廠的職工吧？這裡是生產重地，閒人免進！”保安從窗口探出頭來，猛的一聲吼，把楊飛他們截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