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獎過獎!”李欣嘿嘿一笑,把木箱奮力一舉,送上了後車廂,然後喘了陣粗氣,從褲袋裡摸出一包被擠壓得皺巴巴的煙,給陳諾丟了一根,說道,“其實……你知道我爲什麼老是作歪詩,因爲我就是想超過你那一首,卻怎麼也幹不過你。”
陳諾接過煙,點燃,深吸一口,笑道:“你少來臭我,你也知道,我是個文盲來的。”
李欣擺了擺手,搖頭晃腦地嘆道:“別謙虛了。說實話,我一直自認爲夠猥瑣了,沒想到你比我還猥瑣。我特別欣賞那首詩的第三句,真是神來之筆啊,絲毫不輸於李白。”
陳諾摸着下巴上的鬍鬚碴,苦笑不語。
李欣把鼻子上的厚眼鏡推了一推,臉上露出了猥瑣的笑容,“要不,咱們一會再吼一吼?”
“行,就吼一吼,反正這裡全是爺們。”陳諾哈哈大笑。
幾分鐘後,兩個爺們粗獷的吼聲傳遍了工地——
“牀前脫光光,嘿,牀下鞋一雙,哈。舉槍射明月,呀,低頭思姑娘,啊……”
吼聲一起,猶如淫.蕩的叫.牀聲,立即散發出無窮的王霸之氣,象傳染病一樣地流行開來。
片刻後,幾乎所有的裝卸工都齊聲吼起了這幾句淫.蕩的號子,如同一羣餓狼在嚎叫。
顯然,這首歪詩早已被廣爲傳唱。只不過,別人是飽暖思淫.欲,裝卸工們卻是餓着肚子思姑娘。
幾天前,陳諾收工後,去李欣他們租來的破宿舍參觀了一次,坐在裝卸工陳強的牀上時,偶然發現被子上有來歷不明的白色液.體沉澱痕跡,於是深有感觸地改編了李白的那首《靜夜思》,主要內容當然是描述單身漢的寂寞和歌頌姑娘們的可愛。
李欣聽後兩眼發亮,當場讚不絕口,說第三句很有男兒豪氣,還深得寂寞之精髓。此後,李欣就一直在努力作詩,但總覺得自己這個高材生並未能超越陳諾的境界,因此鬱鬱不樂了好幾天。
李欣並不知道陳諾的遭遇,也就不瞭解陳諾心裡的苦悶,自然也不知道陳諾爲什麼會忽然變得這麼悶騷……
開工想盒飯,收工想姑娘。單調,乏味,生趣不多,這就是陳諾和他的兄弟們過的日子。
日子就這樣日復一日地度過着,陳諾不知道會不會年復一年。他能調整心態,適應現在的生活,但有時仍然很想走出這裡,只是不知自己能去哪裡。除了搬運貨物,他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幹什麼。
剛穿越過來時,陳諾還見過幾個美女,但現在,在這個全是雄性牲口的工地上,他辛勤奉獻着自己的汗水和第二次青春,卻看不到一點希望,連女人都很少看見了,只好借詩抒懷……
進入21世紀後,華夏國的新生兒男女性別比例失調現象日趨嚴重,一直呈攀升趨勢。2004年高達121:100,峰值則出現在2015年,高達129:100,男多女少到了一個誇張的地步。到了2030年,這批嬰兒長大成人後,問題就十分嚴重了,也就是說至少有百分之十至百分之二十的男性婚配困難。
於是,女孩們成了搶手貨,在挑選男朋友時都悠然自得,細挑慢選,貨比三家。哪怕是以前男生眼中的所謂恐龍妹妹,也可以輕鬆地嫁出去。相反,男孩們身上的壓力就大了很多,爲了找一個結婚對象,幾乎是搶破了頭。
當然,對於富二代來說,找女朋友不是問題,仍然是愛找多少就有多少,一拖二、一拖三都是小菜一碟,找些外國妞也不在話下。
但對於低收入階層來說,這個問題就凸顯得很嚴重了。尤其是和陳諾一起共事的這羣裝卸工,乾的是髒活累活,拿的是微薄的工資,吃的是青春少壯飯,幾乎沒有任何前途可言,又有哪個女孩肯輕易把自己的終身託付給他們?
能找到女孩結婚的裝卸工,已經算是特例了,大部分的裝卸工,都是光棍,而且很有光棍一輩子的趨勢。
他們最大的樂趣,就是去找“夜姐”們來個一夜風流,雖然這筆消費很不便宜,但生理需要又不得不解決。這樣惡性循環下去,裝卸工們永遠都存不上什麼錢,也就只有繼續光棍下去了。
在這種情形下,陳諾的那首歪詩贏得了裝卸工們的交口稱讚,也就是很自然的事情了。因爲他說出了兄弟們的心裡話,雖然他們還是堅持把吟詩理解成淫詩。
這一點使得李欣頗爲嫉妒,一直在心中暗下決心,總有一天要吟出一首更有高度的詩來……
又過了半個小時,被工人們稱作“蝗蟲”的包工頭汪秋煌才匆匆忙忙地開了輛“藍旗”過來,他把汽車尾箱打開,叫道:“猴崽子們,吃飯了。”
“爲什麼來這麼晚啊?”大夥一擁而上,幾下就把飯搶光了。
“爲什麼?媽的,還不是因爲又停水了,水電局那幫人真是吃屎的!快餐店半天才找來水,把飯給弄熟。”汪秋煌一邊罵罵咧咧地說着,一邊走到那列貨車前,扒上車門看了一眼,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喜色,“還行啊,快搬完了,趕緊給我吃完飯開工,今天要把這幾節車廂都搬完。”
“老大,還剩那麼多,東西又重,咱們可都是血肉之軀啊……”李欣第一個提出了反對意見。
“幹什麼?想造反?”汪秋煌狠狠地瞪了李欣一眼,眉心皺成了一個“川”字,“還想不想領工錢了?”
“想啊,做夢都想,但也要身體受得了啊。東西這麼多,起碼得明天上午才能搬完。”李欣沒理會汪秋煌威脅的目光。
“是啊,受不了啊,東西太重了……”工人們紛紛附和起來。
“就會偷懶!”雖然李欣一副白面書生的樣子,但汪秋煌似乎也不敢把李欣真的怎麼樣,咕噥了一句,就走到人羣中,對一個皮膚比較黑的大漢使了個眼色。
大漢叫邱錦文,綽號“響尾狗”,體格魁梧,滿面橫肉,是這三十多個裝卸工的工頭,據說還會一些拳腳功夫。在這個工地上,他幹活不多,拿錢卻最多,大多時候都在指揮別人,算是個監工了。
邱錦文因爲很好鬥,有個“響尾蛇”的外號,工人們卻私下裡把外號改成了“響尾狗”,意指他對汪秋煌俯首貼耳,就象條叭巴狗。
見了老闆的神情,邱錦文當即心領神會地吆喝起來:“都TMD的抓緊點吃,吃完趕緊開工,別磨磨嘰嘰地像個娘們。”
邱錦文算得上是汪秋煌的專業打手,在工人中很有威信。他這麼一發話,大家都不作聲了,沉默地對付着飯盒裡那些粗陋的飯菜。
只有李欣用筷子在飯裡撥拉了一陣,又發了句牢騷,“這菜都沒洗吧?裡面還夾着草,太誇張了。”
“愛吃不吃!”邱錦文覺得李欣是在當衆挑釁他的權威,當即暴喝一聲,捲起袖子,怒氣衝衝地向李欣走來。
汪秋煌趕緊拉住了邱錦文,說道:“別找事了,吃完趕緊開工……”
邱錦文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汪秋煌,皺了皺眉,停下了腳步,從地上重新拿起盒飯,三兩下扒拉了下去,然後叫道:“開工了,開工了。”
見邱錦文帶頭去搬貨物,工人們無奈地站起身來,又開始了緊張的工作。
陳諾注意到,汪秋煌又拍了拍邱錦文的肩膀,在他耳邊悄悄說了句什麼,邱錦文臉上露出了些詫異,朝着自己和李欣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汪老闆好象對你很有些另眼相看啊,看來他很尊重知識,尊重人才。”陳諾一邊搬木箱,一邊試探性地說道。
“屁,一隻蝗蟲,一條響尾狗,這兩個都不是好鳥,狼狽爲奸,亂扣工資,還剋扣伙食,遲早我要收拾掉他們。”李欣不滿地說道。
“何必呢,你反正也不會在這幹多久。”陳諾嘆道,“我猜你是趁着暑假來體驗生活的,體驗完就當你的天之驕子去吧,別管這的事了。天下烏鴉一般黑,哪裡的工頭都一樣。”
“陳哥,你我都非池中物,遲早都要離開這裡的。兄弟給你一句話,當忍則忍,忍無可忍,就無需再忍,犯不着呆在這破地方受罪。”李欣認真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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