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號牀,打針了。”一個笑得甜甜的女護士端着托盤走了進來。
“不打,不打。”陳諾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腦震盪的特效藥,一針見效,兩針出院!你真不打?”女護士的名字叫蘇嫣,正是擡擔架的其中一位,長得脣紅齒白、明媚動人。
“那……那就打吧。唉,這麼多年了,就沒發明點什麼機械無痛注射法?”陳諾看着那長長的針頭,心裡就發虛,好不容易纔下定了決心。
蘇嫣瞥了瞥陳諾緊皺着的眉頭,微微一笑:“被車撞都不怕,還真怕打針?”
“這不是怕……”
“不是怕,又是什麼?”蘇嫣揚起針管,臉上的笑意更深了。
“是大腦神經習慣性反應緊張……”陳諾側着身子,自覺地把半邊褲子撥拉了下來。
蘇嫣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手上卻沒閒着,右手一顫間,針頭向陳諾的右臀部扎去。
“哎呀……”蘇嫣和陳諾一齊大叫一聲。
半晌。
“你叫什麼?”蘇嫣擰起眉頭,嗔怒地說道。
“痛……”
“痛個鬼,我這針都沒扎進去!”蘇嫣拿起針筒,放到眼前研究了半天,然後喝道,“放鬆點,你的肌肉繃得太緊了。”
“我沒繃……”
“咦,你看那是什麼?”蘇嫣努了努下巴。
陳諾往窗外看去的時候,蘇嫣趁他轉移了注意力,狠狠一針扎去。
但就在針頭捱到陳諾皮膚的那一瞬間,陳諾的臀部肌肉以一種極其靈敏的速度“僵硬”起來。
“哎呀……”蘇嫣和陳諾又是一齊放聲大叫。
半晌。
“針頭斷了……你到底是什麼怪人呀?針頭都能扎斷!”蘇嫣癟着嘴,臉上的表情好象要哭出來似的。
“你放心,我不會告訴護士長的,一定替你保密。”陳諾趕緊作了保證。
“我就不信邪了,再來!”蘇嫣下定了決心。
…………
這回輪到了陳諾癟着嘴,臉上的表情好象要哭出來似的。
“這是你自找的,誰叫你不配合我?”蘇嫣咬着嘴脣,恨恨地說道。
她的腳下,是斷掉了的七枚針頭。
陳諾的身體確實變態,這針硬是沒能打進去。不管他如何配合,針頭一捱到皮膚,他的身體就會作出一種奇妙的反應。
但被紮了七八針,雖然只是表皮接觸,卻也是有明顯痛感的。更何況,陳諾還承受了巨大的精神壓力,每當蘇嫣揚起手臂,他就要心驚膽戰好一陣。這一番折磨下來,兩個人都累得快不行了。
經此一役之後,以後陳諾的“恐針性”很可能會突飛猛進,再上一個新臺階。
難道我是穿越到了一個什麼“石頭人”身上嗎?陳諾欲哭無淚地瞎琢磨着。
…………
一個戴着眼鏡的男醫生抓着個聽診器,在陳諾的眼前來回擺動着:“我叫唐浩,是一個催眠師,也是你的朋友,是來幫你打針和治療的。現在,你看着它,集中注意力,然後放鬆。”
“唐醫生,你能不能專業點?至少也得弄個懷錶來忽悠……哦,不對,是晃悠……這個聽診器實在是太刺激人了……”陳諾哭笑不得地說道。
“放鬆,我是來幫你的。放鬆,聽診器一樣也可以催眠的。放鬆,不要對我有任何懷疑。放鬆,我是資深的催眠師……”唐浩的口中唸唸有詞。
“瞭解,我也有資深的‘恐針症’。”
“放鬆,什麼都不要想,只要放鬆。相信我,我能點石成金,點金成銀、點銀成鐵……”
陳諾帶着無比懷疑的態度,瞪着眼看着那個來回擺動着的醜陋聽診器。但很奇妙地,三分鐘後,在唐浩有節奏的唸唸有詞中,他的眼睛漸漸模糊起來,腦海中忽然一片寧靜。
“現在,你感覺到全身都很累了,閉上眼睛吧,放鬆,持續放鬆。放鬆對你的身體很有好處,能讓你儘快出院,回家去看你的家人。”唐浩的聲音變得更爲緩慢而富有節奏,就象古舊時鐘裡的鐘擺。
聽到最後一句話,陳諾的身體忽然軟得象一團棉花,彷彿一下子就睡着了。
“嗯,做得很好,保持這種姿式,繼續放鬆。現在我帶你來到了海邊,你聽到了什麼?
“我聽到了海浪聲,還有海鷗的叫聲,很好聽。”陳諾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愜意的微笑。
…………
十分鐘後,唐浩確認陳諾已被深度催眠,緩緩地說道:“現在,我幫你打一針好嗎?”
“我有點怕。”陳諾的“恐針症”看來還不是一般的嚴重,即使被深度催眠,仍然作出了委婉的拒絕。
“不要怕,一點也不痛的,你要信任我。”
“那好吧。”陳諾順從地說道。
“現在,放鬆全身肌肉,你全身都已陷入深度睡眠,不會對外來刺激有任何感覺的。”
“嗯。”
“打進去了。”唐浩用手指甲在陳諾的臀部輕輕一戳,笑道,“不痛吧?”
“嗯,真的不痛,你技術很好啊。”陳諾閉着眼,臉上露出一絲笑意。
唐浩眉毛一揚,又等了一會,才把針頭往陳諾的臀部扎去。這一回,陳諾的肌肉卻似死了一樣,一點反應都沒有。
唐浩順利地把藥水全部推進了陳諾的臀部後,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撥出針頭,揮了揮手,示意蘇嫣退出病房,然後輕鬆地說道:“你做得很好,很不錯。現在,我們聊聊好嗎?”
“好。”陳諾機械地答道。
“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陳諾。”
“陳諾?”唐浩愣了一下,看了看緊閉的房門,壓低聲音說道,“你記不記得今年六月的事情?”
“不記得。”
“那今年七月的事情呢?”
“不記得。”
“你有沒有被人追殺?”
“沒有,我只是出了車禍,沒有人害我。”
“這幾個月,有沒有人對你的身體做過什麼?”
“沒有。”
“去年的事,嗯,就是2029年的事,你記得多少?”
“一點都不記得。”
“那前年呢?2028年的事,你記得多少?”唐浩皺了皺眉,臉上有些疑惑。
“別一年年地問了。事實上,從2009年12月到現在,這二十年來的事情,我都沒經歷過,所以都沒有記憶。”陳諾在睡眠中嘆了口氣,有些憂傷地說道。
“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唐浩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凝重。
“沒別的意思,我說的是真的。事實上,這是一個秘密。”
“你到底是誰?”
“我是陳諾啊,你問過我了。”
“我是說……你從哪來,來金沙市幹什麼?”
“我是從2009年穿越過來的,我就是金沙市人,我住在這,我的家人都住在這,我當然要回來找他們。”
“你有什麼家人?”唐浩的眉毛越擰越緊。
“我的父母、妻子、女兒都住在這。”
唐浩的臉色終於變了,他往地上吐了口唾沫,臉上露出了鄙夷的神情,把從懷裡掏出的一個藥瓶重新收了回去。
唐浩正要再問點什麼,門忽然被推開了,綠髮少女提着一袋子水果跑了進來。
“醫生,他好些了嗎?”綠髮少女問道。
“陳諾,你睡吧,好好地睡一覺,把剛纔我們說的話都忘記,都忘記,再也不要想起。”醫生擺了擺手,堵住了綠髮少女的話,嘆息般地說道。
看着陳諾沉沉睡去,唐浩對着綠髮少女做了個手勢,把她帶出了病房。
“這個叫陳諾的病人,這裡……完了,看來你有麻煩了。”醫生指了指自己的腦袋,臉上露出了愛莫能助的遺憾表情。
“什麼意思?記憶以後都不能恢復了嗎?他不就是腦震盪嗎,怎麼會這麼嚴重?”綠髮少女的臉色一下子變了,感覺就象從天堂掉進了地獄。
“不光是記憶丟了,可能……還有些瘋了……”醫生聳了聳肩膀,說道,“現在的醫學雖然比較發達,但要治好精神病,還是很難。不過你也彆着急,他這種精神病還需要確診,而且也不具有攻擊性,就是喜歡臆想,想象一些根本不存在的事情。”
綠髮少女的眼睛瞪得很大,半晌沒說出話來。
“會不會是裝瘋?”少女愣了很久之後,終於問出一句關鍵的話來。
“不可能。在我的深度催眠之下,沒有人能裝瘋扮傻。”唐浩得意地說道,卻沒注意到少女已經快急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