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現在有這麼多的自行車?”陳諾看了半天,終於忍不住問出聲來。
車窗外是洶涌的自行車流,讓陳諾感覺自己來到了北京。雖然這些自行車大多是一種很高級的山地自行車,做工很精巧,零件也很多很精細,是陳諾以前沒有見過的。但自行車再高檔,它也還是自行車。
“這有什麼奇怪的?自從石油斷貨以後,一般的老百姓,還不是隻能騎車羅。再說了,騎車還能鍛鍊身體,也不用交這個費那個稅……”出租車司機是個健談的胖子,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
“石油就用完了?不是說還能用個幾十年嗎?”陳諾是真不懂。
“你不看新聞的嗎?”司機詫異地看了陳諾一眼,說道,“就那麼點石油,越開採越少,車子卻越來越多,當然不夠用了。另外,石油過量開採導致一些國家地表大面積塌陷,各國都對石油開採作了限制,再加上幾場石油戰爭一打,油荒就更嚴重了,現在都是限量供應,而且價格到了二百元一升,除了那些大款富婆,老百姓誰用得起?”
“爲什麼不用電磁車?”陳諾記得2009年的電瓶車就已經比較常用了,現在的電磁車,應該技術已經很發達了。
“老弟,電磁車不是要電嗎?現在電費那麼貴,充電不划算的啦……”司機解釋道。
“電費很貴?有多貴?”陳諾疑惑地問道。
“你連電費都不知道?”司機疑惑地看着陳諾。
“我剛出過車禍,得了腦震盪,腦子裡還有些不清楚。”陳諾解釋道。
“哦,難怪。”司機說道,“這要看哪種電,現在電分兩種,一種是平價電,是限量供應給每家每戶的,還有一種是議價電,是敞開供應的,不限量。平價電也就十多塊一度,議價電就貴多了,一度電要一百七,也只有那些富人用得起,唉,所以電磁車也就比較少見了。”
“一百七?怎麼會這麼貴?”陳諾嚇了一跳,腦海裡閃現出一句歌詞——不是我不明白,是這世界變化快。
“這幾年,咱們國家降水越來越少,降雨大多集中在海洋上空和別的國家,我們沒法弄來發電。現在到處江河斷流,大多數水利發電工程都荒廢了,電費當然越來越貴了,聽說最近還要調價呢。”司機嘆了口氣,說道。
“不是還有太陽能發電、核能和氫能發電嗎?”陳諾疑惑地問道,“再說了,除了水力發電,還有火力發電啊,煤炭不會也挖光了吧?”
“你說的這些當然有,但氣候惡化就是這兩年的事,什麼核能氫能太陽能,都還是小範圍應用,不佔主要地位,新設備都還在建設中,一時也跟不上,起碼咱們金沙市還沒怎麼用上。”司機滔滔不絕地說道,“至於煤炭,也是越來越少了,價格也是天貴,而且挖礦的速度根本趕不上電廠用煤的速度,搞得這兩年電價飛漲。”
“電費漲了,水費也會跟着漲吧?”
“那還用問,這見鬼的自來水,現在也是限量供應,要六十多一噸……”司機說到這裡,長嘆了一口氣,憤憤地舉起雙手,做了個誇張的姿式,罵道,“奶奶的,好好的市場經濟,退回到了計劃經濟,這日子沒法過了,我看離世界末日也不遠了。”
“小心!”陳諾看着出租車對着前面一輛車衝過去,嚇了一跳,卻見出租車駕駛室內發出了一聲“急速拐彎,請坐好”的警報,然後車子自動拐彎,避開了那輛車,轉入了另一條車道。
“智能的?”陳諾摸着儀表盤,兩眼放光地說道,“你這車是用石油還是用電?”
“當然是用電的,車費再貴,也總有人坐車的,對不?”司機打了把方向盤,把車停在了路邊,說道,“到了,先生,車費是七百二,謝謝。”
陳諾把萬元大鈔遞出去,轉頭望着窗外的高樓大廈,一時間有些恍惚:這……還是以前金沙市城郊的那條偏僻的朝陽路嗎?
物是人非,陳諾忽然有了種近鄉情怯的感覺。如果……如果自己的家人都不在了呢,那我該怎麼辦?他們,真的還好嗎?
“先生,你怎麼了?錢不對嗎?”司機見陳諾遲遲不下車,詫異地問道。
“哦,沒事,沒事。”陳諾趕緊下車,心事重重地順手一關門,只聽“砰”的一聲,車門被他的一股大力甩得有些變形了,又“砰”的一聲彈跳開來。
“喂……”司機趕緊下了車,察看了一下車門,都要哭了,這是什麼人啊?奧特曼?
“我說你是不是白癡啊?有你這麼用勁地摔車門的嗎?”司機大約四十來歲,正是隱隱有更年期前兆的年齡,火氣很旺。見車門變形,他氣急敗壞之下,就衝過來指着陳諾的鼻子破口大罵,同時仗着自己塊頭比較大,對着陳諾推了好幾把。
見剛纔還與自己談笑正歡的司機轉眼間反目成仇,陳諾知道是自己不對,心中有愧,根本沒運勁相抗。
但說來也怪,他只是隨意地站在地上,等着被司機推開,但司機雙手使出狠勁,陳諾卻根本沒有被推動一絲半毫,反而把司機彈開了好幾步。
見有人動手,旁邊立刻圍上了一圈人,遠遠地看着熱鬧。看來國人愛看免費熱鬧的本性,雖然過了二十年,但依然未改,正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你還想打人?”司機退出兩步後,哭喪着臉叫道,心中暗呼邪門。
陳諾這纔回過神來,想了一想現在翻了十多倍的物價水平,索性把手中的九千多塊零錢全塞到司機手中,慚愧地說道:“對不起,我真不是有意的,剛纔在想事情,勁用大了。”
“九千多怎麼夠?”司機見陳諾好說話,膽子便變大了,喝道,“我這車要二百多萬,這車門至少要三萬才能修好。”
“我沒錢了。”陳諾把口袋一一掏空,翻給司機看。
“卡呢?”司機傻眼了。
“也沒有。”
“那你回家取,走,我跟你回家。”司機不依不饒地抓着陳諾的手臂,不肯罷休。
其實他這車門雖然有些變形,但九千多塊也足夠修了,他是看陳諾腦子有些問題,想借機敲上一筆。
“放手!”聽到司機要跟自己回家,陳諾的臉色忽然變了,平和的臉上掠過一絲怒氣,一把抓住了司機的右手腕,從自己手臂上一寸寸地緩緩移開。
“痛,痛,痛……要斷了,放手……大哥,放手啊!”司機呲牙咧嘴地叫着。
陳諾面無表情地鬆開右手,司機看着右手腕上被捏得青中帶紫的一圈印痕,臉色大變,哆哆嗦嗦地擡起左手腕,放到嘴邊,想說什麼,卻又心驚膽戰地看了陳諾幾眼。
“想報警?隨便!反正是你先動手動腳的。”陳諾沉下臉來,看了一眼那輛出租車,淡淡地說道,“車門我已經賠過錢了,就該歸我了,我想把它卸下來,你沒意見吧?”
司機的左手腕上,是一塊比較輕薄的手錶,陳諾見何韻的手上也有一塊這樣的東西,問過之後,才知道這是現在最流行的手機,集合了手機、攝相、錄像、錄音、電視、電腦等所有數碼功能,而且錄像和照相的效果很不錯,可以直接洗大尺寸照片。硬盤的容量也很大,一般都有100G以上,而且手機本身是可摺疊和伸縮的,觸動上面一個按鍵,就可以伸展成一塊較大的液晶屏,用來玩遊戲和看電視、錄像,甚至還可以當成小型筆記本電腦上網。
這種手機的語音功能也很完善,能準確識別主人的聲音,哪怕是方言很重的人使用,只要事先與手機對過音,一旦報出儲存在手機裡的客戶姓名,比如“110”和張三李四之類,就能準確自動撥號。當然,這種“手機”還有對講機功能,出租車司機自然很喜歡用這種手機。
司機看陳諾臉色和語氣都不善,心中驚懼,倒退了兩步,訕訕地把左手垂了下來。
“怎麼回事啊,你們?”一個滿臉麻子的老頭在旁邊問道。
“沒什麼,我關車門的時候勁用大了點,車門被弄出點問題,賠了他九千多,他還嫌不夠,非要找我家裡人,這就有點過份了。”陳諾冷笑一聲,對司機說道,“要不然,你就找交警來,看看你這破車門到底能值多少?”
“是這樣啊。”老頭點了點頭,說道,“我也不懂這行情,不過這車門一甩就爛,質量也太差了點,恐怕得找廠家。”
“這種車門,最多五千塊就能修好了。”一個短髮青年上前看了看車門的受損程度,在車門上拍了拍,信心滿滿地說道。
“你給我修啊?”司機臉都綠了。
“對啊,我給你修啊,我開的本來就是修車行嘛。”青年笑道,“來,把車往前面開五十米,開到昌盛修車行,我來給你修,二十分鐘保證完工。”
“那就得再退人家小夥子四千塊。”老頭說了句公道話。
司機一句話沒說,緊緊地抓着那九千多塊錢,一溜煙地上了車,趕緊把車開走了。
“小夥子,你太老實了,白白讓他賺了幾千塊。”麻臉老頭拍拍陳諾的背。
陳諾苦笑一聲,對着圍觀的十多個人抱了抱拳,說道:“謝謝大家了,沒事了。多餘的錢,就當給他看醫生了。”
他這句話還真說對了,後來那個司機花了四千多把車門修好,但手腕上的傷,確實花了他五千塊才治好,一分錢的便宜都沒落下。這是後話。
陳諾拱了拱手後,就大步離去,卻用眼角餘光瞥了瞥路旁的一個麻辣米粉攤子,肚裡頓時咕咕地叫了起來,這纔想起還沒吃早飯和中飯。
只是,自己身上已是分文沒有,只有先餓着了。
這也沒有什麼,自己本來就是赤條條來到這未來世界上的,來時一無所有,現在不過是再次一無所有罷了。
陳諾一向是比較樂觀的人,能想得開。
陳諾剛走了幾步,忽然聽到一聲婦女的尖叫“搶劫了、搶劫了”。
陳諾心中一凜,轉頭一望,看見前面忽然竄出一個頭發染成黃色的青年來,左手抓着一個女式坤包,右手揮舞着一把匕首,向自己的方向跑來,口裡還大叫道:“不想死的就閃開!”
遠遠地,一箇中年婦女哭喊着跟在青年後面,不停地叫着“搶劫了”。
正在議論車門風波事件的人羣見狀大驚,都忙不迭地向路邊退去,生怕搶劫犯亂舞亂刺之間,給自己捅上一刀。
“肯定是吸毒的!”
“快閃啊,刀子是不長眼睛的!”
“喂,那個小夥子,你想找死啊,還不快躲開?”
在衆人的驚恐和議論聲中,陳諾卻象傻了似的,呆呆地站在原地。
這是個好機會,要不要試一下自己身體裡的力量?一個念頭在陳諾腦海裡掠過。
“滾開!”黃毛青年一邊叫着,一邊警惕地繞開陳諾,手裡的匕首劃了個半圓,防止陳諾靠近。
陳諾忽然一矮身,學着電影裡的動作,來了一個掃堂腿。
這一腳姿態笨拙難看,而且落點偏差很大,本來是要掃腳踝的,卻因爲有些緊張,踢在了黃毛青年的右膝蓋上。
隨着“啊”的一聲慘叫,黃毛青年騰空飛起,落在了三四米外的地板上。他捧着右腿,象殺豬般地慘叫起來,痛得涕淚直流,看來十有八九是腿斷了。
陳諾一愣,他沒用多大的勁,本來是隻想絆這青年一跤的,結果卻直接把他踢飛了,看來還是用力過猛了。
來不及多想,陳諾衝過去撿起地上的匕首,遠遠地扔了出去。
中年婦女見狀大喜,衝過來撿起地上的紳包,對着黃毛青年的腦袋狠狠踢了兩腳,把他當場踢昏了過去。
“別踢了,報警吧,小心弄出人命來!”陳諾急着回家,見事情已擺平,也不停留,大步地離開了。
“喂,小夥子,你別走啊,我還沒感謝你呢。”中年婦女衝着陳諾叫道。
“別謝了,這沒什麼的。”陳諾頭也沒回,只揮了揮手。
“高手啊!”
衆人見狀都愣住了,好半晌才齊聲驚呼道。
望着陳諾大步離去的背影,那麻臉老頭點了點頭,滿意地讚道:“好小子,有點古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