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掉母親的電話，藺曌依舊心思紛亂地在浴缸裡泡了半個多小時，這才起身。
披上一件浴袍，剛剛走出浴室，藺曌就看到坐在臥室一角電腦桌前的夏畔溪慌亂地把她帶回的那隻愛馬仕手包放在旁邊，扭頭見藺曌微微皺眉的模樣，夏畔溪尷尬地指了指電腦屏幕：“我只是看看，藺姐，這個包好貴啊，要7000美元，算下來接近6萬塊了，這還只是國外，國內沒得賣。”
入住大宅沒幾天，雖說沒上過什麼學但很聰明的夏畔溪就學會了臥室裡這臺電腦的用法，而且將這邊從紅木傢俱到香皂品牌等身邊物事都在網絡上查詢了一遍，哪怕現階段中文網絡的信息還非常匱乏，依舊收穫頗豐。
簡而言之，這處大宅的方方面面都只能用奢侈來形容。
就連看似不起眼的窗簾都是LV的。
夏畔溪最初不知道LV，爲此還笨拙地學會了英文搜索。
國內現在還沒有牆。
藺曌只是瞥了眼夏畔溪面前的電腦屏幕，默默走到衣櫃前，其實無所謂，手包裡在酒會上交際得到的名片回來前就被江山舞收走，只剩下補妝鏡之類的小物件。
從衣櫃裡挑出一套睡裙換上，藺曌轉身走向大牀，掀開被子直接鑽了進去。
今天好累。
想睡。
夏畔溪見狀，也關掉了電腦，輕手輕腳地洗漱一番，同樣換上睡衣，爬上大牀。
臥室裡只有一張牀。
這算一些女孩對大宅唯一不算太滿意的地方，九個人，兩兩一對之外，最後還有三個人擠一張牀的。
當然，這種不滿其實也微不足道。
被陳晴挑選的女孩們，家世最好的也只是藺曌這種，從小到大，都沒最近幾天這麼舒適愜意過。
燈光暗下，藺曌反而又沒了睡意。
悄悄翻了下身，仰躺着望向黑黢黢的天花板，一點點梳理這一整天的所有細節。
完全是一個她曾經想也不敢想的世界。
不過，藺曌此時心底最好奇的，還是這一天時間陳晴有意無意提過很多次的那位老闆，到底是誰？
結合腦海中的信息，藺曌只能確認一點，那位老闆，應該不是中國人，無論是與萬科動輒10億的生意，還是西郊香山腳下投資20億的高爾夫別墅區，都不是現階段國內富豪能夠玩得起的。
或許是東南亞的那些超級華人富豪。
只不過，究竟是誰呢？
藺曌對此知曉不多，她認知內能夠想起的，只是香港的李家、霍家之類。
只是明顯又不像。
難道是西方的華人富豪家族？
這個應該也挺多。
只是對此她能知道的就更少。
無論如何，肯定是非常非常有錢的那種。
不知道糾結了多久，藺曌又想到一件事，終於開口：“喂？”
旁邊的夏畔溪顯然也沒睡，應道：“嗯？”
“今天，她們都知道了吧？”
夏畔溪頓了下，明白過來，是關於今天早餐時，陳晴和她們坦白的一些話語，黑暗中肯定地應了一聲：“知道了。”
藺曌略微遲疑，追問道：“有人……離開嗎？”
“沒有啊，還是我們九個，”夏畔溪說着，在旁邊動了動，轉向藺曌，好奇道：“藺姐，你今天見到陳總說的那位老闆了嗎？”
藺曌搖頭：“沒見到。”
“那怎麼會……我是說，你怎麼跑去參加《臥虎藏龍》的首映禮了？”
“陳總安排的。”
“這麼說，你肯定見到發哥了吧，還有李有狐？”
“嗯。”
“你要簽名了嗎？”
“沒有。”
“怎麼沒要簽名啊，多好的機會。”
藺曌想起首映禮開始前被陳晴帶着與《臥虎藏龍》幾位主創照面的事情，她只是個連話都插不上的花瓶，哪有機會要什麼簽名，更何況，那種場合下，如果討要什麼簽名，不被陳晴訓死纔怪。
再就是首映禮後的招待酒會。
藺曌當時恨不得自己隱身，又沒被陳晴帶着，更不敢主動和發哥等人打招呼。
夏畔溪見藺曌沒有迴應，等待了一會兒，再次開口，試探道：“藺姐，你，那個，你要走嗎？”
要走嗎？
返回長沙，重新回到她此前剛剛找到了一份財務助理工作的建材公司，繼續忍受同事和老闆的覬覦乃至老闆娘一天八遍巡視公司的提防？
或者，頂着胸前，按照陳晴的說法，這對大寶貝，再找一份新工作。
循環往復。
就像陳晴說的，或許，離開這裡，她最好的出路就是找個身家不錯的人嫁掉，然後做家庭主婦，相夫教子，默默一生。畢竟她長這個樣子，沒有哪個男人會願意她經常拋頭露面，找到的男人家世越好，肯定越是如此。
不過，如果是以前，那樣其實也並非無法接受。
人總要認命。
只是，當另外一個世界的大門對她敞開，看到了其中的風光，藺曌突然就有些不敢想象，重新回到以往的生活，會是何種光景。
嗯。
爲了給學習不好的弟弟藺衍繳納高額的高中贊助費用，父母已經把她前些日子剛剛拿到的一萬塊錢花掉了大部分，如果要離開，他們一家一時間可拿不出這麼多錢。
這算一個留下的理由吧？
藺曌有些自欺欺人地想着，睡意襲來，終於入夢。
夏畔溪見身邊藺曌沒了動靜，等待了好一會兒，到底遺憾沒能聽到呼嚕聲，有些失望。如果藺曌睡覺時打呼嚕，這麼煞風景的事情，她接下來肯定會被那位陳總趕走。
夏畔溪都準備好了一旦發現明天主動告狀的事情。
畢竟九個女孩當中，顯而易見，藺曌是最優秀的，無論是身材外貌，還是資歷學識。
相比起來，夏畔溪自認自己在九個女孩中外貌上層，只可惜，就像早餐時陳晴毫不客氣揶揄的那樣，她連初中都沒讀完，
最初是進入工廠打工。
再然後，就是今年年初，過完18歲生日，逐漸意識到自己的身材外貌條件，辭別了家鄉縣城的那個小棉紡廠，以及一大堆媒婆和周圍在縣城也算不錯的追求者，夏畔溪和一些同鄉一起去了廣州。
聽說那邊機會很多，再不濟，她也希望能找到一個有錢的男人。
可惜除了這具身子，她什麼都不會，到了廣州，還是隻能打工，好在她很聰明，一直在努力找機會，還抵住了一些不該碰的誘惑，其實也算待價而沽。
於是就遇到了這次機會。
上午那位陳總說得很清楚，按照南方的說法，她們肯定只能算二奶三奶之類。不過，不說這段時間的其他，只是想想今晚藺曌帶回的那個價值六萬塊的手包，夏畔溪就明白，錯過了，她這輩子大概都不會再遇到這麼好的機會了。
無論如何，都要抓住。
第二天是9月5日，週五。
首映禮之後，《臥虎藏龍》正式在中國大範圍開畫。
昨夜女孩們顯然都沒有睡得太好，於是紛紛晚起，反正已經明白所謂的培訓只是過場。
藺曌是稍早一些起牀的，來到餐廳，這邊已經有三個女孩湊在一起一邊吃早餐一邊看電視。
就是被三個分成一組的女孩，分別叫趙璃、卓妡和班初雪。藺曌有些無聊地想着，大概是三個人太擠，睡不好才早早起牀。
打了個招呼，藺曌向女侍要了份早餐，自己在寬大餐桌一邊坐下。
看向打開的電視機。
京城的一個地方臺，這個時間點，基本都是早間新聞。
此時正在說起昨天故宮接待一羣年輕外賓的事情。
藺曌發現所謂的外賓，都是女孩，看起來年齡都不大。
另外一邊的趙璃已經道：“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呀，別人去參觀一下故宮都能上新聞。”
卓妡笑道：“誰讓你沒有生在外國呢。”
班初雪又道：“好像只是一羣小女孩？”
“那也是外賓，”卓妡道：“不過看起來都挺成熟的。”
“外國人都這樣，好像還老得很快。”
“嗯，我也聽過這種說法。”
“那個，那個，希爾頓，我好像聽說過，對了，想起來了，希爾頓酒店，那對姐妹不會和希爾頓酒店有關係吧？”
“希爾頓只是姓氏而已，應該不會，就像我們中國，趙錢孫李，總不會姓氏一樣就有關。”
“我倒是覺得可能啊，如果不是希爾頓酒店的那個希爾頓，怎麼能上新聞。”
這麼議論幾句，大概覺得沒意思，趙璃拿起遙控器換了幾下臺，很快，電視熒幕裡出現了關於昨天《臥虎藏龍》首映禮的報道。
更巧的是，藺曌走紅毯的畫面再次出現。
三個女孩沒有再繼續換臺，聽着電視裡的報道，還不由看向藺曌這邊。
藺曌現在看到這場景就是心虛，侍者恰好端上早餐，於是便拿起餐具，低下頭。
趙璃三個其實非常好奇，只是，昨晚就已經碰了釘子，此時見藺曌如此，都沒有再多問，只是自己竊竊私語。
其他姑娘很快陸續進來。
恰好還是《臥虎藏龍》的話題，於是一起嘰嘰喳喳起來。
最後還是坐在藺曌最近的名叫貝孜的女孩再次問藺曌：“藺姐，你昨天應該看過了吧，到底是講什麼的？”
藺曌頓了頓，昨晚整個過程她都迷迷糊糊，記住的東西還真不多，只能道：“大概，是關於一把寶劍的，幾個人相互爭奪。”
“是不是類似於《倚天屠龍記》裡大家一起搶屠龍刀，武林至尊，寶刀屠龍，誰得到誰就能號令天下？”
“不是，”藺曌搖頭：“反正，你們想知道，可以抽空自己去看。”
大家見藺曌一副迷糊模樣，又有些懷疑她昨天參加那個首映禮到底是什麼狀況，只是沒人問出來，重新回到《臥虎藏龍》的討論上。
“這次應該能破億吧，前段時間杰特·李那部《颶風營救》沒能破億，現在應該是7000多萬，我和家裡人一起去看過，那麼好的片子，可惜了。”
“還不是因爲盜版，現在都看VCD，我家裡都在考慮買一臺呢。”
“我聽說《颶風營救》被剪了很多，美國那邊是兩個小時，我們這邊只有103分鐘，所以還是等VCD原版最好，肯定更精彩。”
“《臥虎藏龍》不會也被剪吧？”
“這誰知道。”
“應該不會被剪，至少不會那麼多，你們沒看新聞，大領導都參與首映禮了。”
“那和片子剪不剪有關係嗎，我覺得，這樣可能被剪得更多。”
“還是要看題材的，一部武俠片，不可能有什麼犯忌諱的東西，哪怕血腥一點也是理所當然。”
“好想立刻去看看啊，有發哥的。”
“嗯嗯，小馬哥，《英雄本色》裡好帥。”
“噓，別忘了你們現在的身份，小姑娘，萬一被……那個，那個老闆知道，估計會吃醋。”
“什麼你們啊，裴絲竹，好像你不是一樣。”
巴拉巴拉地吃過早餐，一些女孩已經約好，下午一起去看《臥虎藏龍》。
可惜事與願違。
九點鐘，陳晴身邊的江山舞準時趕到，帶了一羣隨從，把女孩們聚在一起，第一個問題就是問衆人考慮好沒有，有沒有誰想要離開？
沒有。
於是繼續。
這次是拿出了一整套培訓課程，涉及到形體、禮儀、化妝、養生、烹飪、茶藝、外語等方方面面，有些是必修，有些是選修，但總體就是將一羣女孩朝貴族小姐的方向培養。
只是根據九個女孩不同個人條件安排培訓方案就花費了一上午時間。
吃過午餐，下午又有幾輛車拉着女孩們離開大宅，整整一下午更加細緻的二次體檢，當初在各地的面試階段就已經做過一次。
忙碌了一天，戰戰兢兢地等到了第二天，沒有人因爲體檢被淘汰，大家都鬆了一口氣。
緊迫的日程因此開始。
按照那位江山舞小姐的說法，還是三個月時間的培訓，不過，相比最初的散漫，這次從每天上午九點到下午五點，甚至包括可以學習禮儀的午餐時間，課程都安排滿滿，有時候晚上也會有活動。
每個月考覈一次。
三個月之後，排名墊底的會被淘汰，不過，具體如何，還是由她們依舊不明所以的某位老闆定奪。
同樣也有些算是好消息。
三個月的培訓，每個月會有一萬塊的零花，最初簽約的那一萬塊還不算，於是又發了一萬塊。
嗯。
錢就是這麼花的。
再就是，週六那天她們還被安排拍攝了證件照，說是要辦理護照和簽證手續。
顯然就是說，將來她們有希望出國。
確認這件事之後，女孩們內心最後的一些遲疑也因此消失。
出國啊！
這個年代很多人夢寐以求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