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住時好心的西班牙老人就已經給了西蒙很大方便,如果離開那家旅館,西蒙短時間內也很難再找到第二處更好的落腳點。
考慮了一番,下午交班之後,西蒙就找到羅傑·格里芬,商議是否能夠提前支付一週的薪水。
很有周扒皮潛質的便利店老闆倒是沒有一口拒絕,但表示店裡所有人的薪水都只會每週結算一次。西蒙本週只工作了三天,如果要提前結算,那他這周就只能拿到三天的薪水。
西蒙沒打算爲幾十美元和羅傑·格里芬磨牙,爽快地同意下來,三天的薪水算上口袋裡的剩餘,也已經足夠。至於下週還會出現一個時間差,西蒙也計劃再找一份結算更加靈活的臨時兼職。
然後,西蒙的乾脆反而讓那個到底還不算太壞的中年胖子有些不好意思,良心未泯地給他湊了一個整數,支付了100美元。
離開便利店,西蒙步行二十多分鐘回到居住的旅館。
這是一家典型的‘凹’字形佈局汽車旅館,白色的兩層木質樓房,一共十多個房間,院子裡還停着幾輛汽車。
下午時分的洛杉磯陽光正好。
走進院子,西蒙就看到正值閒暇的旅館老闆迪亞戈·薩爾卡多抱着一把吉他坐在廊檐下自彈自唱,顯得很是享受。
西蒙曾經的觀念裡,吉他基本上就是年輕人的樂器,他大學時也玩過一段時間,工作之後就再沒碰過。但在音樂就是生活中一部分的西方人眼中,顯然就不存在這種觀念束縛。
找了一把椅子在西班牙老人旁邊坐下,西蒙安靜地傾聽了一會兒。
老人正在彈奏貓王的一首老歌《Blue-Suede-Shoes》。
如果不考慮哼唱時那濃重的西班牙口音,老人的吉他水平還算勉強能聽。
心裡做出這種評價,西蒙就感覺有些意外。
他自己曾經的吉他水平也是隻能簡單撥出一手《同桌的你》之類,肯定還遠遠不如此時的西班牙老人。《Blue-Suede-Shoes》的老派曲調雖然完全不符合西蒙的口味,但不可否認,這首歌的彈奏難度還是很大的。
不過,稍微一想,西蒙就明白過來。
另外十二個記憶中可還是有一位好萊塢頂級配樂師的,吉他這種入門級樂器自然是手到擒來。而且,其他那些多才多藝的好萊塢精英里也不乏吉他愛好者。
老人悠閒地將一首歌唱完,才轉向西蒙,直接用西班牙語問道:“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早?”
西蒙沒有回答,只是笑着掏出錢包,從裡面拿出那張100美元的鈔票遞給老人,同樣用西班牙語回道:“迪亞戈,這是我上週的房錢,另外還要謝謝你這段時間的照顧。”
老人點點頭,接過錢,卻又瞟了眼西蒙的錢包,調侃中帶着關切,道:“沒了這100美元,你很快就要餓肚子了吧?”
“這倒不會,”西蒙搖頭,笑道:“我發現附近就有一家教堂,應該可以去領些食品券。”
老人聽到西蒙的想法,哈哈笑起來,道:“我喜歡你這種隨遇而安的年輕人,不過,這麼做也太不虔誠了。吶,吉他會嗎?”
西蒙見老人將吉他遞過來,有些疑惑,但還是抱在懷裡,幾乎是下意識地將琴絃重新調試了一下,然後纔開始撥弄,依舊是老人剛剛彈奏的那首《Blue-Suede -Shoes》。
曲調剛剛響起,旅館老闆就忍不住想要搖頭。這男孩顯然也會一點吉他,只是非常生澀。
不過,眼看西蒙一副專心的模樣,老人也就沒有打斷。
然後,西班牙老人就親眼見證了一個讓他有些目瞪口呆的小奇蹟發生。
短短十分鐘時間,西蒙的彈奏以一種讓人瞠目結舌的速度由生澀轉爲嫺熟。老人在吉他方面同樣屬於業餘水準,因此他很難具體形容西蒙的吉他水平。
不過,老人卻非常深刻地體會到,如果十分鐘前西蒙的彈奏水準還落後自己一條街。那麼,只是過了十分鐘,這個年輕人的吉他水平就已經超越了自己十條街,甚至有幾分登堂入室。
等西蒙停止彈奏,西班牙老人就立刻問道:“孩子,你以前學過吉他?”
西蒙點點頭,他對自己剛剛的表現同樣非常意外,只能對老人含糊地解釋道:“好多年沒碰過了。”
西班牙老人顯然無法理解西蒙的這個‘好多年’是什麼概念,但也總算給自己心中的驚訝找到了一個理由。
“既然這樣,”西班牙老人接回自己的吉他,裝在旁邊琴盒裡,卻又重新遞迴給西蒙,道:“把你的揹包給我,帶着這個去海灘吧。現在正是旅遊旺季,我想以你的水平,在那裡彈奏幾個小時,接下來幾天的飯錢就足夠了。”
西蒙只是愣了下,就爽快地將這些天一直與自己形影不離的揹包遞過去,接過琴盒背在肩上,還有些得寸進尺地對老人笑道:“迪亞戈,吉普森的吉他都借給我了,車也給我用用吧。從這裡走到海灘,天都要黑了了。”
“你這小傢伙,”老人搖搖頭,還是掏出鑰匙遞給西蒙,卻又故意用一副很市儈地語氣道:“別忘了加油。”
海岸線漫長的洛杉磯有着非常多的知名海灘,這其中最熱鬧的一個無疑是與聖莫妮卡海灘毗鄰的威尼斯海灘。
夏季的威尼斯海灘顯得更加熱鬧。
除了無數來自世界各地的遊客,威尼斯海灘的步行街上還匯聚着形形色色的街頭藝人、藝術家、畫家、自行車手、輪滑愛好者等羣體,使得整個海灘如同一個熱鬧的嘉年華。
西蒙開車十多分鐘後到達威尼斯海灘,在收費停車場花了兩美元存好車子,就揹着吉他踏上了海灘上那條著名的步行街。
片刻後,西蒙在街邊一處人流量還算不錯的路口停下。
將琴盒放在腳邊,抱着吉他重新確認了下手感,西蒙從記憶中隨意挑選了埃爾頓·約翰的一首《Rocket-man》便開始彈唱。
兩世爲人的心境沉澱下,西蒙並沒有對街邊賣唱這件事感到什麼尷尬,他更覺得一個大男人如果養活不了自己才更尷尬。
突然被激發出來的高超吉他水準不知不覺就引起了路人的關注。雖然習慣於專注的西蒙很少與周圍人互動,但總是有三三兩兩的遊客圍在旁邊,聽一會兒歌,放下些零錢,然後離開。
夕陽不知不覺開始墜向海平面,橘紅色的光線從西蒙背後投射過來,將他的影子拖得越來越長。
從四點鐘到現在,將近三個小時時間,西蒙也不覺得有多疲憊。
瞟了眼腳下鋪着厚厚一層錢幣的琴盒,西蒙覺得或許自己不用再去找第二份兼職,這樣也可以將時間用在其他一些事情上。
這麼想着,正打算將最後一曲唱完,然後收工,琴盒上方一隻手卻從旁邊伸了過來。
很漂亮的一隻手,纖細,修長,塗着火紅色的指甲油。
顯然是一隻女人的手。
西蒙腦海中閃過這些念頭,低垂的目光裡卻發現那隻漂亮的女人的手似乎沒有往琴盒裡放錢的打算,反而伸向了其中唯一一張10美元的鈔票。
這就過分了啊。
於是西蒙擡起右腳,朝那隻想要‘作惡’的手輕輕踩上去。
手的主人似乎也沒有預料到西蒙的動作,西蒙也沒料到那隻手會不去躲閃。於是,直到西蒙的右腳落下來,身旁才傳來一個有些誇張的女聲。
“啊呀,小男孩,你怎麼能踩人家,太可惡了!”
西蒙無奈按住琴絃,收回腳,扭頭向旁邊看去。
蹲在琴盒旁邊的珍妮特·約翰斯頓正一臉控訴地狠狠盯着自己,絲毫沒有做賊被抓的自覺性。
凱瑟琳·畢格羅站在好友旁邊,表情無奈,還歉意地對西蒙笑了笑。
西蒙直接無視還蹲在地上的瘋癲女人,很高興地望向凱瑟琳。他上週和喬納森·弗裡德曼會面之後給凱瑟琳打過一次電話,可惜沒人接聽,只能選擇留言。
沒想到此時會意外遇上。
凱瑟琳今天依舊是襯衫長褲的簡單穿着,顯得很乾練。
西蒙上下打量一番女人,就道:“真巧啊,凱瑟琳,你們怎麼會在這裡?”
雖然眼前男孩的目光裡不帶任何侵略性,凱瑟琳還是感覺有些不自然,微微躲閃了下西蒙的注視,道:“珍妮的工作室在這邊,我下午在比弗利參加一個製片會議,過來和珍妮一起回馬里布。”
西蒙點點頭,道:“所以,是《血屍夜》嗎,籌備的怎麼樣了?”
“選角馬上就要結束了,不過,製作公司那邊資金出了一些問題,可能要晚幾個月開拍,”凱瑟琳說着,又道:“我看到你的留言了。還有,弗裡德曼先生也給我打過電話,他很看好你,只是對你的年齡非常驚訝。”
西蒙笑了笑,看了眼手錶,就對凱瑟琳道:“這件事還沒有好好謝謝你呢,既然遇上,請你吃飯吧?”
一直被西蒙無視,珍妮特心裡本就有些莫名的小恨恨,此時聽他這麼說,女人立刻指了指西蒙琴盒裡的零錢,語氣戲謔道:“小男孩,你不會要用這些錢請我們吃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