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安德森法師從十幾公里外的拉西曼部隊軍營返回。
他已經將索德洛爾的意思轉達過去,只是在拉夏城東部二十公里外、坐擁四萬人軍隊的指揮官瓦拉德雖然表示接受,但從頭到尾都是一副懷疑表情。
很顯然,這麼大的原野上,卡倫王國如果有軍隊來,那是肯定有大動靜的。但直到現在出了一堆不斷飛過的黑影外,這位法師並沒有看到任何常識中的“軍隊”,所以他最終表示:“我會派遣一支部隊佯攻,以此來緩解卡倫王國軍隊的壓力。”
這是他作爲“指揮官”唯一能做的事情了,畢竟瓦拉德嘴裡的“佯攻”可不是派兵跑到城牆下,而是真的找一隊騎兵在城牆外晃悠晃悠便是,根本不會出現什麼損失——其他任何可能造成損失的行動,都需要議會通過審覈才行。
瓦拉德早就想趕緊把拉夏城打下來回去交差了,就算卡倫王國進攻失敗,他也可以在報告裡把“佯攻”粉飾成“士兵演練”,因此這種“賣好”惠而不費,實屬穩賺不賠的政治投資。
安德森對瓦拉德的打算一清二楚,但作爲軍隊體系外的法師,他除了鄙視外也明白對方這是無奈之舉。此時返回機場,他正想着如何把這件事反饋給羅迪…結果翻過矮陂之後,這位法師差點以爲自己迷路了。
一夜之間,機場兩側原本空曠的地帶竟然豎起了數不清的營帳。兩臺體積驚人、口徑巨大的自行式炮車停放在不遠處,剛剛降落的運輸機正在卸載更多物資,同時還有上百名裝備精良的士兵正在整隊。
索德洛爾的身影也在這羣人之中,正拿着一個方盒子和他們講解着什麼。安德森皺眉望着這些剛到的士兵,只覺得奇怪:爲首的幾人強壯的簡直如同巨人,可隊伍中間卻又有不少人瘦弱矮小,看起來反差極大。
他正想走近,結果面前忽然衝出來不少士兵——安德森被嚇了一跳,因爲他光顧着看索德洛爾那羣人了,完全沒意識到有人竟然埋伏在了面前。
此時仔細一瞧,安德森當場定在原地:他所站的這處高坡下方,竟然出現了一條圍繞整個機場的壕溝!
這明顯是用法術挖出來阻擋騎兵並構築防線用的,工程量其實不算大,但這種規範化的措施,明顯意味着這支軍隊有着豐富的野外駐軍經驗。
瓦拉德的軍隊明顯和這裡氣氛不同,那邊別說壕溝了,帳篷歪七倒八的,糞便滿地都是,完全無法和這裡的秩序井然相比。
“安德森法師,請稍等,您需要確認身份後才能繼續向裡走。”
說話的士兵明顯認識他,但依舊讓一位營地內的另一位拉西曼法師過來進行確認後,這才讓他進入壕溝後方的區域。
如此嚴格執行命令的士兵讓安德森腳步都有些緊張起來,隨着走近這裡,他看到了營區竟然還搭建了專門的廁所,並且在另一端還有正在負責伙食的食堂…
這是軍營?
一路左看右看的安德森終於走到索德洛爾面前時,這才意識到那支隊伍中的“巨人”有多麼高大。
將瓦拉德的話語彙報給索德洛爾後,後者點頭表示知道,隨後道:“從現在開始,還請安德森法師在營地中等待,直到戰鬥結束前不要離開。”
安德森當然明白要保密信息的時,倒也沒什麼意見,點頭同意下來,隨後便隨着士兵來到了營房區的一個帳篷內住下——他發現這些營帳雖然多,卻都是空的。正奇怪爲何如此的時候,依次抵達的運輸機便讓他明白了原因…
頭兩批運輸機拉的都是貨物和炮車零件,後面陸續抵達的,拉的便全都是士兵了。
一隊隊士兵在士官的整隊下小跑着抵達了營區。那奔跑起來都整齊劃一的步伐讓安德森目瞪口呆…
這樣的場景一直持續到了第二天天黑時分。
安德森估算此時機場附近的士兵滿打滿算已經有了一千八百人——然而就在他以爲需要繼續等上兩個星期時,凌晨三點的哨音便將他從睡夢中驚醒。
他知道接下來的戰鬥不會有自己的事情,但還是忍不住披上衣服,走到營帳外看了一眼。
結果…安德森發現眼前的士兵們竟然已經盡數披掛好了鎧甲和武器,簇擁着啓動後的兩臺炮車朝遠處開拔了。
“安德森法師,怎麼回事?”
另外幾名法師迷迷糊糊的從牀上坐起來,睡眼惺忪道:“外面風很大?”
“不是風的問題…是他們——好像要開始攻城了。”
“這個玩笑並不好笑,一千多人就打算攻城?那瓦拉德帶着四萬人打了這麼久豈不成了笑話?”
安德森嚥了口唾沫:“雖然我也不信,可、可是他們這個點集體出動,總不會是去看風景吧…”
正說着,螺旋槳的旋轉噪音響起,那熟悉的噪音越來越大,並且隨後逐漸遠去,漸漸變成了縈繞在上方的嗡鳴。
之後是第二架,第三架。
幾位法師都是沉默下來,他們不知道該如何評判這場戰爭,因爲眼下的一切,都超乎了認知。
運輸機上的埃爾文卻是根本不知道這些法師在想什麼。他正扯着嗓子和身旁的泰夫林排長瑪索拉說話:“落地的時候一定要注意保護好它!這一點千萬記住!”
上一次參與戰鬥時,瑪索拉還只是一位普通士兵,但因爲功勳卓著,戰鬥水平強悍,如今他已經成爲了合格的排長,帶領一隊人馬執行任務。
“是!連長!我會做到的!”
“還有!你的護甲背心穿反了!”
“啊?!”
瑪索拉趕緊低頭看,結果卻聽到了埃爾文和四周空降兵們的一陣鬨笑聲:“開個玩笑!我看你每次戰鬥前都那麼緊張,這樣可不好!”
“我好歹是第一批空降兵!”
瑪索拉表情無奈,卻也跟着笑出了聲。
“空降兵”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當的,最初他們只是從五十米高的地方練習跳傘,後來擴軍之後,所有人的訓練內容越來越嚴格,甚至最近三個月在訓練中出現了士兵受重傷乃至死亡的情況。
戰爭不是兒戲,空降兵作爲當前卡倫王國的“王牌”軍,有着最高的軍費預算,最強大的武器裝備,以及最好的兵源選擇——數千士兵裡篩選出的,都是尖兵中的尖兵,身體素質強悍是一定的,而在無數道篩選之後,心理素質更是遠比普通士兵強得多。
因而此時面對即將到來的大戰,這些士兵們沒有誰會像新兵蛋子似的緊張僵硬,反倒是埃爾文拍着鎧甲唱起了軍歌,漸漸地,機艙內的上百士兵們開始跟唱,一直到後艙顯示的準備燈亮起,身爲連長的他才停下,站起了身吼道:“準備!”
所有人嘩啦一下全部站了起來,開始檢查身上的裝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