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迪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因爲腎上腺素的作用,“暗影烈焰”和那幾支“暗影箭”所造成的痛苦在剛剛的戰鬥中始終被抑制,直到此時,那延遲而來的痛苦才清晰的傳遞到大腦,令他痛的幾乎無法動彈。
火焰的灼燒是全身性的,雖然皮甲的火炕抵抗了大部分傷害,可羅迪卻感覺自己的皮膚依舊火辣辣的疼,他咬牙忍了半天,最終還是選擇跳進了旁邊的河流,讓身體浸泡在了這冰冷的河水之中…
“嘶--”
羅迪打了個寒噤,不過很快便感覺皮膚上的痛楚緩解不少,他深呼吸幾次,將自己泡在了深水區,還不忘衝着索德洛爾喊道:“俘虜要保證存活!這羣異教徒交給‘玫瑰十字’估計有不少用處。”
說完這話,羅迪倒是自己有些想笑…阿卡莎不就是“蝮蛇十字”曾經的成員麼?自己非但沒把她送出去,現在倒是幾乎把埃爾森城都交給了她。
下完命令,羅迪溼漉漉的從河水中走了出來,倒是沒忘拍了拍岸邊立了大功的諾基亞。
和這隻鱷龜的第一次協同作戰,已經讓羅迪深刻意識到了“魔寵”對於狩魔獵人的重要性--“魔寵”和普通寵物並不一樣,能夠擁有魔法技能,本身便證明着他相對於其他物種更加強大,這種優勢不僅體現在身體上,更體現在智力上…“靈魂鏈接”所能夠共享的不單單是技能,更可以清晰的傳遞諾基亞的情緒甚至某些意志。
正是因爲有這樣的幫助,羅迪才能立刻定位弗拉克等人的位置,並最終阻止了對方的計劃。
甩了甩身上的水,羅迪呼出一口氣,並沒有放鬆警惕,而是和索德洛爾繼續安排道:“立刻派人彙報當前位置,讓惠靈頓騎士坐鎮協助,帶士兵們過來。”
他望了望娜塔,補充道:“隊伍今天在這裡集合露營。”
“先去艾爾莎村?”
“計劃有變,晚上和你細說。”
羅迪解開了護腕和手套的鎖釦,甩了甩上面的水珠,在索德洛爾應聲離開後,邁步返回了娜塔的身旁——而這位木精靈在服用藥劑之後,到現在爲止始終是閉着眼睛休息的狀態。
這樣做的原因…許些是因爲身體受傷後的痛楚,更多的,卻是因爲她甦醒後嘴脣感受到的那種陌生觸感。
熟悉娜塔的人都知道她沉默寡言,艾爾莎村的木精靈也知道她有着很嚴重的“潔癖”--不過很少有人知道,她在心底極其牴觸所有和別人身體上的接觸…
人類世界的“擁抱禮”或“吻手禮”,在娜塔看來完全是不可理喻,所幸她冷冰冰的性子始終沒有給任何人接觸的機會--可是當她從昏迷中醒來時,卻第一時間意識到竟然有人在吻着自己…
說實話,娜塔第一反應便是想用力推開對方,可隨即她便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氣息——而當意識到面前的人是羅迪時,娜塔卻是突然覺得…自己心底的厭惡和戒備,竟然轉瞬間煙消雲散。
這似乎是大腦無意識的反應,連娜塔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自己爲什麼會這麼做。
她雖然還沒有談過戀愛,可木精靈的生活習性和人類近似,基本的常識卻也是清楚的,“親吻”在男女間意味着什麼完全是不言而喻的…只是娜塔認知中的“親吻”,似乎和舌頭並沒有關係…
而自己呢?在甦醒之後,好像無意識的伸出了舌尖,觸碰到了…
腦海裡冒出了許些亂七八糟的畫面,更讓她是想起了之前在浴室中被羅迪“看光”身體的一幕,頓時覺得自己渾身好似都要因爲羞赧而燒起火來。
他這是爲什麼啊?!爲什麼要這麼做?
“娜塔?”
始終閉着眼睛的她突然聽到羅迪的聲音,眼簾微張,娜塔看到羅迪身上掛着半截子水草的摸樣,心中的羞意頓時緩解不少,可微微抿起嘴脣之後,她卻是不敢直視羅迪的眼睛,將目光偏向了一旁。
“我…我剛纔那個--其實不是有意的。”
羅迪開口想要解釋“人工呼吸”,但想來想去卻是頭疼的厲害,他同樣想起了上次在浴室目睹娜塔裸身後道歉解釋的那一幕,可現在的情況卻很複雜:“人工呼吸”這種只有現代人才能接受的“急救”技術,放在眼下這個時代似乎根本沒辦法合理解釋出來啊!
他望着形象頗爲狼狽的娜塔:在剛纔的戰鬥中,她爲了拖住敵人而數次掙扎着落在地上,額頭爲此磕破,臉上更是還有許些泥土…而在被弗拉克當做人質之時,她臉上那堅定的表情,已然讓羅迪明白了她做出的最終選擇。
這樣的娜塔,自己該怎麼去和她解釋?
曾經的羅迪認爲很多話需要解釋清楚明白才行,可此時此刻他卻覺得…有些事情解釋的太多,反而會讓人覺得距離生疏。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認可了那些曾經“無法理解”的事情。
望着娜塔微紅的面頰,羅迪突然有種衝動…而這衝動也馬上化爲了行動:他的伸出手,輕輕將娜塔臉頰上的泥印擦去。
娜塔的身體僵了一下,隨即放鬆下來,臉頰的紅暈愈發明顯。
“剛纔…你差點死掉。”
“恩。”
對於死亡,娜塔的確是害怕的。不過因爲羅迪親吻自己帶來的衝擊太大,才讓她在這幾分鐘內忽略了這種恐懼,到此時羅迪說起時,她纔在心底泛起些許後怕。
當然,她心中還有對羅迪的好奇--如果他只是趁機…趁機佔便宜,那自己怎麼辦?
“你呼吸停止了,如果不這樣救你,恐怕你真的會再也無法醒過來,”羅迪沒有去解釋什麼叫“人工呼吸”,只是簡簡單單的跨過了這個話題,低聲問道:“現在感覺哪裡痛?和我說一下。”
羅迪雖然沒有細說,可娜塔卻聽出了話語中的另一層意思:他那麼做,是爲了救她。
而對於這簡單的緣由,娜塔毫不猶豫的選擇了相信,她輕輕鬆了口氣,低聲回答道:“胳膊好像斷了,肋骨有些…痛。”
這是娜塔第一次將自己的苦痛告訴別人,話說出口的瞬間有些猶豫,可這句話說完之後,她的心中卻彷彿悄悄放下了什麼,緊繃的身體也無意間放鬆了下來。
當一個堅強到倔強的人放下心防、並願意將自己脆弱一面展示給一個自己願意相信的人時,往往意味着對方在心中的地位…悄然發生了變化。
羅迪眨了眨眼,他察覺到了娜塔對自己態度上的微妙改變,卻並不明白這具體意味着什麼,只是遲疑片刻後,低聲繼續詢問着她的傷勢。
不多時,魯格和卡特等人便帶着隊伍趕了過來,隨即立刻在森林邊緣開始駐紮營地。身上多處骨折脫臼的娜塔在司鐸治療後打上了數個夾板…神術和藥劑只能暫時保住性命,這種嚴重損傷想要真正恢復,卻絕對不是一天兩天能夠做到的。
顯然,娜塔在兩個月內是無法跟隨自己繼續行動了。
羅迪心中覺得有些怪異:曾經“娜塔導師”那冷漠而嚴厲的表情似乎依舊曆歷在目,可轉眼間,“學生娜塔”卻在自己的叮囑下,低垂着眼簾,安安靜靜的躺下休息…
“還有什麼事,是不能發生的呢?”
他暗自感嘆一句,隨後卻是爲“蝮蛇十字”和那個“胡安子爵”的事情而感到憤怒。
“接下來,就是清算的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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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二十七日。
天氣漸漸轉暖之後,霍利爾城愈發熱鬧起來。
“玫瑰十字”教會修道院的院長本傑明主教升遷離開,新來的主教爲了籠絡人心,開春以來連續進行了數次演講,對此安格瑪公爵都是竭力支持,能出人力出人力,能捐物資捐物資--不過其他貴族通過各種途徑悄悄打聽後得知:老公爵爲教會捐贈的金錢與物資,相比往年足足少了七成,資金明顯捉襟見肘。
平民們對此一無所知,“玫瑰十字”也從不會對貴族捐贈物資的多少評頭論足,不過這些聯手想要壓制安格瑪的貴族們卻是興奮異常,因爲他們似乎已經看到了安格瑪不堪重負倒下的摸樣…
可是他們卻沒想到,自己等來等去,卻等來了一條讓他們感覺無法理解的消息:安格瑪公爵準備在四月三十日於公爵府設宴並宣佈一條重要消息,希望各位大小貴族準時到場。
一封封請柬被髮了出去,基本波及了大部分有資格參與這場晚宴的貴族,令一衆領主們大眼瞪小眼:安格瑪瘋了麼?
貴族雖然都喜歡堆着笑容互相捅刀子,那只是維持着表面上最基本的禮儀罷了,真到了撕破臉皮的時候,沒有人會手下留情。安格瑪本來就寡不敵衆,被圍攻這麼久,幾乎只剩下半口氣,可如今卻突然鬧這麼一處,意欲何爲?
難道他把所有的冤家都聚到一起,然後準備當場攤牌?
還是說這個老東西自知活不久了,準備在死之前和大家拼一把,同歸於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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