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們,無不在爲自己繽紛多彩的夜生活而提前做着精心的準備。此情此景,與那些樹上樹下、窩裡窩外,忙忙碌碌的螞蟻們如出一轍。只是,與螞蟻的二維世界不同,偉大人類的三維空間中更加精彩了一些而已。
忙碌了一天的秦一白,也終於處理完了手頭的所有事務,興沖沖地向家裡趕去。
而此時,那方水巖老坑的端硯早已經煥然一新,躺在秦一白精選的禮盒中等待着最佳時刻的到來。想到自己那酷愛書法的老丈人,見到這個寶貝後欣喜若狂的情形,秦一白便是不由的會心一笑。
心中滿意之餘,也不由的想起了那個奇異的歪髻道士。而眼神一轉間,目光便不由自主的落在了胸前的水晶吊墜和那把精緻的黑色小斧之上。
輕輕地撫摸着吊墜,一種從沒體驗過的溫潤和愉悅之感從指尖傳來。本以爲這墜子就是一個水晶打磨的飾品,但現在憑着手中的感覺,秦一白卻已知道,這東西絕不是水晶所制。
疑惑之下,秦一白便提起了這酷似水晶的吊墜,就着車窗外的光線仔細的觀看。而在迷離夜色的襯托之下,他卻發現這奇異的吊墜之中,竟像有無數的星光在閃動,宛如這小小的吊墜之中,便是又一個奇異的宇宙。
秦一白的目光被這些閃耀的星光所吸引,不自覺中眼睛便向吊墜靠去。突然間,一股強勁的吸力從墜子中傳來,竟似要把他的意識也吸入到吊墜之中一般。
心神恍惚之下,秦一白提着吊墜的手指一鬆,“啪”的一聲,手中的吊墜便已落回到他的胸前。使勁的晃了晃頭,那種如墜進漩渦般的眩暈感才逐漸消失,看着胸前毫無異狀的吊墜,秦一白不禁懷疑起剛纔的異常是否是自己的錯覺了。
好奇怪的感覺啊?對於這種無法解釋的反應,秦一白的心中着實有些難以理解。而在思索中,卻又不知不覺的拿起了那把黑色的斧頭。
小巧的斧身除了通體黝黑之外,倒也並沒有任何特別之處。質地非石非玉,在秦一白的認知中好像還從沒有見過這種材料。只是握在手中久了,竟漸漸的有一種肅殺之感從斧身中透出,與它小巧可愛的外形卻是截然不同。
不停的打量着這兩件飾品,適才那些奇異的感受不斷的在腦中閃現,迥然一驚中,秦一白卻是突然記起了那歪髻怪道士所說的話,而看着車窗外飛速後退的景物,他這才意識到,現在所要去的地方豈不正是北方麼!
可最終,秦一白卻還是無所謂的搖了搖頭。那道士的叮嚀此時雖仍言猶在耳,可在秦一白看來,那簡直就是不可能辦到的事情。
而正如之前道士所言“人的命,天註定”那樣,一個人的命運軌跡早已天定,想要更改談何容易!
越是心智堅毅之人,就越不會輕易爲外人所改變,哪怕你說的是金玉良言也是一樣!你說他不該如何如何,某些性格執拗之人就會偏要如何如何,這就是所謂的天意了。
秦一白雖然不是性格偏執之人,但如今卻有主導他一路向北的難以更改的原因,天意如此、圖奈其何!
只因秦一白的別墅就在城北的小楊山下,而現在他的妻兒以及岳父、岳母全都聚集在那裡,就等着他前去爲岳父慶祝“六六”的壽辰。
他的岳父兼恩師禾世康,本是燕京大學的博士生導師,爲人正直、良善,且一輩子淡泊名利,在學術上有極高的造就,而對於父母早亡的秦一白來說,恩師禾世康就如同他的父親一般。
在秦一白人生中最窘迫的時候,如果沒有禾世康的引導和資助,就絕不會有秦一白一手所創的名滿神州的大秦集團的橫空出世,更不會有如今名列神州富豪榜的秦一白,就連能娶到自己那美麗賢惠的妻子,也是恩師極力撮合的結果。
而在這爲岳父慶生的節骨眼兒上,秦一白怎麼可能就爲了老道的幾句話,便連老丈人的大壽都不顧了呢?
不能去北方?你總不能連家也不讓我回了吧!心思不停的翻轉着,一會兒工夫,他便早已把道士的測命之言完全的拋到了腦後。
……
在這迷離的夜色中,卻沒有人注意到,一些奇異的變化正在悄然的發生。
北方的天際,本是一片祥和的夜空中,突然的、竟有一團團的黑雲開始凝聚,一絲絲令人心悸的威壓從天空中覆蓋而下。
只不過兩刻不到的時間,這一片原本星光燦燦的夜空,便已被一片濃厚的黑雲所覆蓋,更有一股股陰寒之氣從黑雲中散發出來,無聲無息的向着下方的大地瀰漫而去。
這一片剛剛凝聚的黑色雲團,其形便有如一隻伸頭長嘯的巨大烏龜漂浮在空中,尾北頭南,一張幽幽巨口大張着,正對着下方的城市主道,其勢詭異莫測。
而從高空看去,下方公路上一輛輛向北行駛的汽車,便猶如一隻只自投羅網的甲蟲一般,紛紛投進了巨龜那大張的口中。
龜者,玄武也!這赫然竟是玄武飛天之兆!
夜間本就是陰氣極重之時,而從天空中玄武之形的黑雲內瀰漫而下的陰寒氣息,使得這一方大地上的陰氣竟是越來越重。在那巨大的玄武之頭於緩緩的變幻中形如探海戲水之時,下方大地上的陰氣濃郁程度也已達到了極致。
……………………………….
隨着一陣汽車的轟鳴聲,四輛寬大的越野車停在了玫瑰園別墅小區之外的樹蔭下。
車門開啓處,前面的三輛車中已經迅速的走下了十五、六個全副武裝的黑衣人,看這些人行動間全都沉穩幹練、身手敏捷,絕不是普通人可以比擬,看起來倒像是受過了嚴格訓練的軍旅之人。
待這些黑衣人全部行到最後一輛車的周圍,形成了一道警戒陣形後,這輛車的車門才從裡面打了開來,兩個同樣身着黑衣的大漢從車裡俯身而出。這兩人習慣性的環視了一下四周後,其中一人才回身向車中低低的交代着什麼,之後便束手站在了一旁。
半晌過後,才見車中又磨磨蹭蹭的走下了一個面色慘白的中年人。這人穿着一身打眼的白色西裝,顯然是手工縫製的高檔貨,而在這一羣黑衣大漢的襯托下,很有一種鴨立雞羣之勢。
只見他極爲瀟灑的取出一隻香菸,就着手中純金的ZIPPO火機點燃,狠狠的吸了一口後,輕輕的吐出了一縷淡淡的煙霧。
隨後,他那本因酒色過度而顯得蒼白的臉上,竟飛快的爬上了一片紅暈,而原先暗淡無神的雙眼也在不知不覺中充滿了瘋狂和興奮的光芒。薄如紙片的雙脣,此時已抿出了一絲刻薄的笑意,夾着香菸的右手竟然微微的顫抖着,顯然,在這不知添加了何物的香菸的刺激下,他心中的興奮與瘋狂,已是達到了頂點。
狠狠的又吸了一口香菸,只見他左手指了指前方的別墅羣,隨即伸開手掌揮了一揮,便如指揮着一羣農夫去消滅前方的野草一般,充滿了蔑視和率意。彷彿,他便是那高高在上的生命之主宰。
隨後,他便在身旁兩個黑衣人的陪同下,懶洋洋且十分不情願的徒步跟在那些黑衣大漢的身後,向別墅羣中走去。身後,只留下了幾名小區保安那充滿了敬畏的眼神。
……
晚上七點一刻,秦一白的豪華座駕一路暢通無阻的駛進了小楊山下的玫瑰園別墅小區。
一路的暢行,在這號稱“堵城”的燕京,簡直是不可思議之事,而這也間接的使得秦一白的心情非常愉悅。
只不過一下車時,卻被車外的氣溫嚇了一跳。在這暮春時節,此時本應溫暖舒適的小楊山下,現在卻冷的嚇人。便連路邊梧桐樹上早已舒展開來的葉片,也被這突然降臨的寒流凍得重新捲起了嬌嫩的身軀。
陰沉的天空中看不見一顆星,半空中那團巨大的玄武黑雲,也被這迷濛的夜色所遮掩,只露出了模糊的輪廓。
秦一白的心情卻沒有被這突然的天氣變化所影響,因爲家中還有親人在等着他,所以下車後便捧着禮盒向別墅中走去。
別墅的正門大開着,大廳內的水晶吊燈散發出明亮而柔和的光芒,看起來便叫人感到溫馨的很。大廳西牆上的牆體電視正在播放着幾十年來也未曾有一點兒變化的每日新聞。
從寬大的落地窗隱約的看去,背對着廳門的電視牆前,寬大的真皮沙發中,自己的岳父正摟抱着自己的兒子觀看着新聞播報,而自己的妻子禾薇和岳母也正安靜的陪坐在一旁。
感受着這種家的溫馨,秦一白心中只覺得無比的愜意,有什麼地方比家中更舒適呢?自從兒子出生以後,岳父便不顧校方的多次挽留執意的辭去了燕大的一切工作,回家帶起了外孫,用他的話說就是要爲外孫打下堅實的基礎。而他這番如小孩兒般任性作爲的結果,卻是氣的那位校長大人差點爆了血管。
一想起這些,秦一白心中便覺得好笑,同時也充滿了感激,岳父爲自己做的實在太多了。因此剛一走進廳門,他便大聲的喊道:
“爸,你看我給你帶什麼好東西了?”隨着話聲,他更是舉起了手中的禮盒,少有的顯擺起來。
可過了半晌之後,除了電視中播音員那渾厚的男中音外,坐在沙發上的四人竟沒有一點兒動靜。
秦一白不由得一愣,難道幾人都看電視看的睡着了?心中如此想着,隨即便放輕了腳步向沙發前走去。
可就在此時,一陣怪異的笑聲忽然從秦一白的身後傳來,這笑聲就像壓抑了多少年的怨婦突然間得到了身心的釋放一般,聽起來直叫人慎得慌。
“誰!”秦一白心中一個激靈,迅速的轉過身來。
只見身後通往二樓的樓梯上,此時正一搖三晃的走下一個一身白色西裝的中年人,邊走還邊怪異的笑着,眼中閃爍着興奮而殘虐的光芒,其身後則跟着兩個面目兇戾的黑衣大漢。於此同時,大廳門口以及廳內客房、雜物間內早已又無聲無息的閃出了十幾個黑衣人,把秦一白圍在了中間。
“齊東來!”
乍一見現身之人,秦一白心中就是一緊,因爲此人他認識,而且來頭不小,乃是名符其實的***出身,其父便是燕京九大名門中齊家的當代家主,也是如今華夏政治核心中炙手可熱的第三號大佬。
前些天,齊東來曾找上自己,意圖染指吞併大秦國際,但被自己毫不猶豫的拒絕,而這個名聲狼藉的傢伙如今竟然找到了自己家中,定然是沒安好心。回頭看了一眼至今爲止沒有一點兒動靜的家人,秦一白心中充滿了擔憂與憤怒,但在此時也是毫無辦法。
“齊公子,上次我已經說的很清楚了,你還來我家幹什麼?”
“嘿嘿,秦一白,何必呢?你以一介布丁之身,能取得今天的成就,真的很不錯。可是,這又怎麼樣呢?”
說着,齊東來臉上露出了一個邪惡的笑意,像是在俯視着一隻已經窮途末路的待宰羔羊,充滿了譏嘲的說道:
“你在我眼裡,只不過是一隻養肥了的綿羊而已。但你也不必難過,因爲像你這樣的肥羊,我已經宰過了很多隻。羊嘛,就要有作爲羊的覺悟,養肥了就要主動的割下自己的肉,這樣還可以少受點兒痛苦,你說呢?”
一番話說完,已自又瀟灑的取出了一支香菸,就着身旁黑衣大漢早已舉到眼前的打火機點燃,悠閒的吐了一個菸圈兒。
聽着齊東來這番肆無忌憚的言論,秦一白雖然心中極其憤怒,但也知道,其實他說的並不算錯,事實就是如此。這世界上從來就沒出現過真正的公平和公正,在強權的鐵蹄下,一切都是那麼微不足道。對於那些真正的權貴們來說,那層存在於這個世界公衆面前的僞公平的面紗沒有任何意義,只是他們玩兒弄的一些小手段而已。
想到此,爲家人擔心的同時,秦一白心中只有一種心灰意冷的感覺,自己十幾年來的拼搏,從一無所有到如今的家資億萬,從一文不名到現在的躋身華夏富豪榜,所取得的成就在老百姓眼中足可用神話來形容,可在這僅露出一絲皮毛的強權面前,卻無一點兒還手之力,一切還有意義麼?
因此,他強硬的壓制住了心中萌發的一絲僥倖心理,他知道,已齊東來的權勢背景,恐怕沒人可以拯救自己一家了,目前之計,唯有自救。
“那好吧,齊少,我可以立刻把公司毫無代價的轉給你,但你必須保證不能傷害我的家人。”當此時刻,秦一白心中只求能保護自己的家人,其他的已不在考慮之列,畢竟有了人就有了一切。
“秦一白,你認爲你有資格跟我談條件麼?沒有你的簽字我一樣能得到我想要的東西,只不過稍微麻煩了一點兒而已。”
齊東來卻是眉毛一擰,略帶不屑的說道。而後眼珠一轉,卻又嘿嘿一笑道:
“算了,看你態度不錯,今兒個我就給你一個機會,呵呵呵呵,誰叫我這人心軟呢!”
說完,衝着身旁的大漢一擺手,那大漢隨即拿着一份早已準備好的合約走向了秦一白。
看也沒看,秦一白便毫不猶豫的簽上了自己的名字,隨後卻是一言不發的看着齊東來。
“行!秦一白,夠爺們兒!夠光棍!我現在倒真是有點喜歡你了,你說你早點兒這樣好不好,何苦連累家人呢,這弄的我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手中拍打着已簽好的合約,齊東來卻是有些譏諷的說着。
“什麼!”秦一白一聽這話,心中卻是不由的一陣發慌,擡腿便向沙發衝去。
而原先把他圍在中心的黑衣大漢們,此時卻也不在阻攔,任憑他跑到了背對着廳門的沙發前。
“啊……!”一聲淒厲的大叫後,又是噗通、噗通兩聲悶響。
手中的禮盒砸落在地的同時,秦一白心神被奪之下,噗通一聲便跪在了沙發之前。
“爲什麼,這是爲什麼!”一聲發自心底的悲嚎,聽得廳內的十幾條壯漢也不禁爲之側目。
隨着這聲淒厲的咆哮,大廳中竟平地捲起了一陣滲人的陰風,原本明亮柔和的燈光好像也體會到了主人的悽慘,忽然間明明滅滅的閃動起來。
沙發上秦一白的岳父、岳母以及妻子禾薇並排而坐,而岳父禾世康的懷中猶自摟抱着秦一白年僅四歲的兒子秦天。
就在岳母和妻子禾薇的左胸上,一把散發着幽光的軍用短刀齊柄而沒,沒有留給二人一點兒的生機。
而他的兒子和岳父則被一把****直接穿在了一起,兒子的小臉抽搐的扭曲着,嬌嫩的小手沾滿了鮮血,直到此時還死死的抓着軍刺的手柄,想是在極端痛苦之時,竟是要自己抽出這把已深深釘入他小小胸堂的****。
沙發前的地面早已被鮮血全部浸染,而幾人的傷口處,還兀自有一絲絲鮮血在緩緩的滲出,其狀慘不忍賭。
三個大人的雙眼全都大張着,而眼神的焦點無一例外的聚集在禾世康懷中的秦天身上,三人的眼神中有焦急、有無助,而更多的卻是絕望!
可想而知,在慘劇發生之前,三個大人是多麼的希望這個年僅四歲的孩子能夠倖免於難啊!
可是,等待他們的卻是慘烈的事實!所以,他們三人死不瞑目!
半晌之後,以頭搶地、口中的嘶吼已變成悲鳴的秦一白,突然的一躍而起,額頭上沾染的、被害四人流淌於地的鮮血倍顯猩紅刺目,使他現在扭曲抽搐的面目更加猙獰可怖,在明滅的燈光下,猶如死神降世,狂吼一聲,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向大廳中的齊東來衝去。
一股詭異而慘烈的氣息從秦一白的體內散逸而出,如一座大山般向前碾壓而去。
十幾名訓練有素的黑衣大漢被秦一白此時滔天的殺意和如山般的氣息所懾,一時間竟是無法挪動半步,被他輕易的闖到了齊東來面前。
此時的秦一白,心神已完全被殺意所迷,心中唯一的念頭就是把
摧毀了他全部希望的罪魁禍首齊東來撕成碎片。
因此衝到了齊東來面前後,右手一伸已扣住了齊東來的衣領,猛的往身前一帶,左手食、中兩指如兩把鋼錐般,直往齊東來的眼中插去,沒有一絲猶豫!
而此時,便連那十幾個兇悍的黑衣大漢,也被秦一白的殺氣所懾,就更別提這個酒色過度的齊東來了。
眼看着秦一白兩根手指向自己眼中插落,一臉驚懼的齊東來渾身顫抖不止,剛纔視人如螻蟻的囂張氣焰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胯下更有淡黃的液體汩汩流出。
得意張狂失意休,往日高高在上、視人命如草芥的高官權貴們,在面臨死神之時的表現,與他們眼中的螻蟻們毫無二致,或許更有不如。
眼看着秦一白的手指轉瞬間便要灌入齊東來的雙眼,突然間一道刀形光幕如閃電般劃過秦一白的左臂,一聲悶哼中,他的半截手臂便如被利刃削過般脫離了身體,巨大的衝擊力連帶着把他的身體也甩飛出去,摔倒在地。
這一連串的變化,簡直如浮光掠影般快捷,雙眼差點被挖的齊東來直到這時才發出了一聲如被燎了毛的母貓般的慘叫,嚇的一屁股坐倒在地。從出生爲止到如今,一直高高在上的齊大少雖然殺人越貨的壞事沒少幹,但也只不過動動嘴而已,什麼時候受過這種驚嚇啊?
廳中的十幾個黑衣大漢,也在秦一白斷臂飛摔的同時整體的緩過神兒來,額頭上卻都不期然的流下了冷汗,他們心中可都明白的很,如果這齊大少一旦出事,他們中沒有一人能夠活命,因此看向秦一白的眼神中無不充滿了惱羞成怒之意。
而此刻躺臥在地、一條左臂已經齊肘而斷的秦一白,正艱難的撐起身來,以右手撐住了搖搖欲倒的身體,眼中竟是流出了一行血淚。轉而眼中卻又露出了一股駭人的兇芒,充滿了滔天的怨氣與殺機,隨着他眼光的掃視,竟使得圍在他周圍、怒目而視的十幾條壯漢紛紛心驚後退。
而從他血肉模糊的斷臂處,緩緩溢出的鮮血滴滴答答的垂落在瑩白的地磚上,竟有一絲奇異的妖豔紫氣逸出!頃刻間便已凝結的鮮血中,卻散發出了一種神異的紫紅色光芒。
“哈哈哈,不愧是純陽血脈啊!即便已平常如普通百姓,沒有經過半點兒鐵血歷練,可一旦血脈覺醒,竟然令得身經百戰的軍人也毫無還手之力,嘻嘻,不錯!不過比起你的老祖宗來,可還是差得遠啊!”
隨着這陰測測的話聲,一條人影突然的顯現在大廳中。
但見這人三角眼一番,鷹鉤鼻中發出了一聲不屑的冷哼,對着齊東來劈頭蓋臉的罵道:
“你個小王八蛋,真他孃的給我齊家丟人,是不是玩兒娘們兒玩兒的腳都軟了啦?眼珠子差點兒就被人家當泡踩了,好玩兒吧?再這樣下去,我看你他麼早晚得把小命給玩兒丟了,真是丟人現眼!”
面對此人的責罵,平時趾高氣揚的齊東來,此刻竟如老鼠見了貓般連大氣也不敢喘上一口,而那些黑衣大漢更是如見了閻羅王般的對這人充滿了敬畏。
待這人話聲落地,齊東來這才心有餘悸的說道:
“叔祖,您老人家怎麼纔來啊?秦一白這小子剛纔也不知發的什麼瘋,太他麼恐怖了!”
“哼!早跟你說過不要過度刺激此人,一旦九陽血脈真正覺醒,不是你們幾個阿貓阿狗可以控制的,你小子偏不聽,玩火了吧!”
這人說完話後,理也未理已走到他身旁的齊東來,而是舉步走到了秦一白麪前。一股強大的氣機從他的身上噴薄而出,俯視着渾身怨氣環繞、一雙血紅的雙眸佈滿了殺機的秦一白,眼中沒有一絲波動及對生命的悲憫,相反,便如看着一件稀世珍寶般的充滿了興奮。
“贏氏小子,哦,我倒忘了,現在你是姓秦!不要怨也不要恨,那都沒用。知道嘛,這就是你們一族的宿命!嘿嘿,別指望他麼的老天開眼,它又能把我齊泰怎麼樣?你也別埋怨世道不公,我告訴你,你這還算好的,你的老祖宗們可比你慘的多了,哈哈哈哈!”
說罷,卻又是一陣尖利刺耳的怪笑發出。
而秦一白聽了這人的一番話後,眼中迷茫之色一閃而過,隨即卻是紅芒一閃,整個瞳孔也變成了紫紅之色,一聲嘶吼之下便向齊泰撲去。
可是在齊泰強大氣機的壓迫下,便如一根風中的小草一般,只微微一動便又重新摔倒在地,連手指也難挪動一根。無奈之下,只好咬牙說道:
“殺了我,給我一個痛快!”
此時的秦一白沒有謾罵,眼望着沙發上自己的四個親人,一臉的企盼。因爲他知道,在絕對的實力面前,求饒、謾罵只不過是自取其辱而已,倒不如求個速死,這樣也能早點與親人團聚。
好似早已明瞭了秦一白的想法,齊泰“嘎嘎”的怪笑了兩聲,才又說道:
“秦一白啊秦一白,實在是不好意思,你的魂魄我還有大用,想一家在鬼界團圓麼,恐怕難如你願!況且實話告訴你,即便是到了鬼府,也是我說了算!哈哈哈哈!”
笑罷,只見他左手一晃,手指間便已多了一個兩寸許高的玉瓶,同時右手掐了一個奇怪的指訣,左手凌空虛引,一道綠光突然間自玉瓶中射出,瞬間已籠罩了秦一白全身。
綠光射出的同時,一股不可思議的吸魂攝魄之力從瓶中傳出,就連廳內的十幾條黑衣大漢也被這吸攝之力攪得頭暈目眩,魂魄飄飄欲飛,嚇得他們紛紛向後退去,更別提此時完全被綠光籠罩的秦一白了。
而此時被綠光籠罩的秦一白,一想到連自己死後與家人團聚的願望也無法實現,心中早已萬念俱灰,急怒交加之下一口鮮血噴到了胸前,身體一軟便已昏死過去。
在綠光的拉扯之下,漸漸的,一個紫光瑩瑩的光球從秦一白的頭頂泥丸之處鑽了出來,手拿玉瓶的齊泰心中一喜,右手指訣一變,包裹着秦一白三魂七魄的紫色光球便向着玉瓶飛去。
就在秦一白的魂魄距玉瓶之口只有尺許之遙時,突然間,只見躺臥在地的秦一白胸前,竟有一黑一白兩團異光綻起,而在這異光綻起的剎那,方圓百丈之內的空間竟被一股不可思議的力量瞬間靜止。
燈光下撲棱着翅膀的蚊蟲,一旁黑衣大漢的額頭滴落在半空的汗珠,以及手持玉瓶眼露驚懼之光的齊泰,總之這百丈空間內一切的一切,在這異光乍起之時,瞬間靜止!彷彿這一瞬間的畫面被拍成了照片,懸掛在了空中一般。
就在秦一白胸前,本被他一口鮮血染成了血紅之色的扁圓吊墜和黑色小斧,此時其表面閃動着紫芒的血液正以肉眼可見之勢被這兩件飾品吞噬。隨着它們表面那紫紅鮮血的減少,扁圓吊墜中所散發的白色異光竟然越見璀璨,而黑色小斧上所宣泄的黑色異芒更是愈加奪目。
只眨眼間,兩件飾品上的血液便被吞噬一空,隨之這兩件飾品竟如有了生命般脫離了秦一白的胸口,搖搖晃晃的漂浮在了大廳的半空之中。
隨後,這兩個傢伙便如吃飽了的兩個淘氣的頑童相似,鬥氣般的朝對方打了一個飽嗝。此情此景,說起來絕對荒謬無比,但此時這兩個小東西給在場之人的感覺實在就是如此。
而隨着這兩個傢伙的動作,一黑一白兩道異光分別從它們身上射出,迅疾的向對方飛去。
但聽“啵”的一聲,黑白兩道異光在空中輕輕的撞到了一起,便有如熱戀情人的輕輕一吻,看來溫柔,但其中卻蘊含着足以融化一切的熱力。
兩道異光在空中不斷的盤旋、糾纏,十足如頑童打架一般,先還互不相認,而後突然間便融合在一起,水**融般密不可分。
而就當兩道異光融合的剎那,一股驚天動地的悸動毫無徵兆的從融合在一起的光團中爆發開來。一道絢麗無比的七彩光幕瞬間籠罩了百丈空間的一切,令人無法張目,而後又如之前突然爆發一樣,轉瞬間便消失無蹤,沒有一絲痕跡。
就在七彩光幕消失的同時,齊泰便已恢復了對身體的控制,睜開因強光所射而緊閉的雙眼,眼中更是一片驚慌之色。以他引以爲傲的化神修爲,對這神秘的力量竟沒有一點兒反抗之力,這怎能不讓他心生惶恐!
可等他再次看清了廳內的一切時,卻是被嚇得肝膽俱裂!
空闊的大廳中沒有一絲異樣,十幾條黑衣大漢和齊東來全都在揉着剛纔被七彩強光刺痛的雙眼,可本該躺臥在大廳中央的秦一白,此時卻影蹤不見,便連地上的鮮血也消失的無影無蹤,乾淨得就如一張白紙一般。
心中一動之下,齊泰一個箭步跨到了沙發之前,果不其然,沙發上被害的四人便如秦一白一樣,也已消失得乾乾淨淨,便連血跡也沒有剩下半滴。
詭異!絕對的詭異!
此時,存活了無數歲月,也經歷了無數風浪的齊泰只感覺頭皮發詐,心底發慌!因此,連話也不敢說上半句,右手一揮,一道狂風捲起了齊東來和十幾條大漢,轉瞬間逃逸而去,只留下一座空曠的大廳,好似在等待着它主人的歸來。
……
天空中,猙獰可怖的玄武黑雲已逐漸的散去,就連那天上的星星,也在憋悶了許久之後,又爭相的炫耀起了迷人的媚眼兒。
或許它們根本不知發生在這黑暗之下的諸多齷齪,只迷戀於這霓虹閃爍下的美妙而多情的夜景。所以它們眨動着調皮的眼睛,羞怯而又不肯放棄的俯視着這片動人的人間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