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二會蝙蝠音波,鍾七養了十萬老鼠,鍾三是用毒高手,你的好兒子啊!”毛無邪揶揄道。知道如何對付鍾天子的花招,其人便不足懼。不過若鍾七明攻,鍾二暗裡偷襲,倒也不可不防。一念及此,毛無邪不禁回頭看了看李行屍給他的大刀。
“若鍾天子偷襲,何不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李行屍也在這時,微笑說道。他手一揚,扔出了一塊骨頭,正擊在刀身上,又原路反彈而回,一把接住。
“北俠歐陽春?”毛無邪心領神會,眼睛裡閃出光來。
李行屍含笑點頭。北俠歐陽春,乃是宋代仁宗年間著名俠士,善使一口七寶刀,武功極高。這人有一手絕技,便是以刀身擊打暗器,反傷對方。
“如今功力不濟,鍾天子那廝不須用上蝙蝠音波,便足以置我於死地。”毛無邪苦笑道。
“接着,看看這是什麼?”李行屍手又一揚,一顆黑黑的石子拋向毛無邪。
“這是……吸鐵石?”毛無邪怎麼說也行走江湖多年,看着手中四四方方的黑色小石頭,立即認出是什麼東西。江湖中有暗器高手,善用飛針,細如牛毛,刺入體內,便算剖開皮肉,也未必找得到。用上這吸鐵石,便能將鋼針吸出,因此這吸鐵石也算行走江湖必備之物,李行屍老於江湖,這次也隨身攜帶了。
“再接着這個。”李行屍也不多說,又拋了兩件物事過來,較這塊吸鐵石更小。
“這是什麼東西?”毛無邪又接住了,卻更加莫名其妙,手中的,乃是兩塊四方鐵片,厚約一分,翻來覆去地看,全無異狀。毛無邪把玩了片刻,發覺兩塊鐵片與那塊吸鐵石的兩個面一般大小,便一邊一塊,將鐵片貼到了吸鐵石上。但李行屍想說什麼,他還是一點都不明白。
李行屍站起身,拔出插在地上的鬼頭大刀,用刀身在毛無邪掌上一拍,那塊吸鐵石啪嗒一聲,附到了大刀之上。李行屍將刀伸到毛無邪面前,說道:“拔下來。”
毛無邪不明所以,還是依言運力於指,將吸鐵石從刀身上拔下。江湖人物所用的吸鐵石磁力極強,毛無邪功力損耗不少,頗覺吃力。
“去掉兩塊鐵片,再拔一次。”李行屍面無表情,接着說道。
毛無邪照着他的話又做了一回,卻覺得,這次吸鐵石的磁力大減。他試了試兩塊鐵片,全無磁性,確是尋常白鐵片,鐵匠鋪裡花個幾文錢便能買到。奇怪的是,這鐵片與吸鐵石一起,磁力便大了不止一倍。毛無邪自然從古書上看過有關吸鐵石的記載,知道指南針便是吸鐵石所制,卻從未聽說過,兩片小小的鐵片,竟能讓磁力倍增。
“吸鐵石便是你,磁力是你的功力,兩片鐵片,便是這把刀。善用兵器的內家高手,如同功力倍增,何懼那鍾天子?”李行屍淡淡說道。
“你說的是人刀配合,便能有更大的勁力?”毛無邪腦子中一片混亂,似乎找到了另一條武功上的通天大道,半晌,才沉聲問道。
“刀不同劍,以力取勝,重力而不重招。若能做到人刀通靈,便成了傳說中的刀仙,但那終是傳說,不過內力貫注得法,人刀合一,足可平添一倍的力道。這是用劍之人達不到的境界。”李行屍一字一句說道。
“人刀合一?如何能與刀合爲一體?莫非學鍾萬歲般,將刀嵌入雙頭獸的爪子裡?”毛無邪問道。
“先將內力貫注刀中,以心感應,什麼時候覺得刀便如你的手臂一般,便能人刀合一。若這鬼頭刀如同活了一般,能與你心靈相通,則是更高的人刀通靈絕境。”李行屍不慌不忙,侃侃而談。
“不是要絕世神兵,方有靈性?這大刀雖不差,終是凡鐵,人刀合一尚難如登天,何況人刀通靈?”毛無邪望着李行屍手中的大刀,若有所思,心意已動。
“事在人爲。肉身亦可成神,凡鐵能不能比得上神兵,其實看你這塊磁鐵。獸王老弟,你確有用刀的天賦,對刀法卻一知半解,若人刀通靈,或許能就此創出舉世無雙的刀招。”李行屍面無表情,將鬼頭刀托起,又一次交給了毛無邪。
毛無邪接過刀,埋頭沉思,也不多說話,但攥着刀柄不願放手。鬼頭刀微微顫動,寒光閃爍不定,顯然內力已在刀中游走,不住嘗試。
鍾劍聖看了看毛無邪,又看看一旁逗毛伶玩的李行屍,眉頭一時皺緊,一時舒展,似乎心事重重,幾次想開口,卻又什麼都沒有說。
地底雖無天日,但有地火,海水溫泉皆是其所燒,因此林中不分四季,溫暖如春。四下裡漸漸寂靜,偶爾傳來山都的鼾聲,衆人均不說話,只有毛伶纏着風自如玩耍不休,嬉笑不止。篝火的“噼啪”之聲,每次都讓這嬰兒悚然四顧,但只片刻之後,便又忘了害怕,接着玩耍。
“再去看看那棵聖樹。”待毛伶玩累了,沉沉睡去之後,毛無邪忽然輕聲說道。
風自如點了點頭,將手中一塊血跡斑斑的絲巾還給了李行屍,那是用來擦拭毛伶身子用的。沾了血的絲巾,已然洗不回原先的雪白,但紅白相間,也別有一番色彩。
“小子,你若真想重栽那棵聖樹,教你一個法子,將最高處的頂芽全都掐去了。否則,這聖樹一味長高,卻沒什麼側枝,看起來便如插了個雞毛撣子的花瓶,你說好看不好看?”鍾劍聖忽然說了一句。
毛無邪點了點頭,也不知道聽進去沒有,與風自如消失在黑暗中。
“前輩有心事?是不是有話要對晚輩說?”待兩人走遠,李行屍微微一笑,扭頭問鍾劍聖道。
“好小子,你見識也算不凡,竟也知道早已絕跡江湖的‘魔刀’?你爲何不自行修煉,卻要引導那小子入魔?”爲不吵醒熟睡中的毛伶,鍾劍聖壓低了聲音,神色卻極其凝重。
“晚輩無此天賦,也未必敵得過心魔。獸王老弟的魔性,只怕早在魔刀之上,前輩難道還擔憂他會爲刀魔控制了心智?”李行屍反問道。
“因此爺爺不加阻止,也確想看看,一百
年前的魔刀,究竟有何奇妙之處,威力能否與爺爺的‘先天劍氣’一較高下。只是你如何斷定,姓毛的小子適合修煉魔刀?”鍾劍聖又問道。
“此子的內功特異,殺那巨鱷倒也罷了,竟能貫注進那女娃兒的體內,擋住前輩的凌厲劍氣;更能以這奇異內功,與樹木同心。在你我看來,匪夷所思,不依常規,正是入魔的前提。論資質,晚輩鑽研多年的絕學,他短短几日,便已看出端倪,實乃聰明絕頂之輩。今日所施展的劍氣,看來也是偷學自前輩吧?前輩也該看得出來,獸王老弟既修習正大純厚的內力,又同時修習奇異魔功,那體內魔功威力驚人,奈何總想取其身而代之,兩股功力各自爲政,相互提防,屬性各異,無法融會貫通,反而減弱了他自己的修爲。這魔刀,或許對他不僅無害,反而有利。”李行屍答道。
原來“魔刀”乃是江湖極其罕見的刀功,連毛無邪都未曾聽說過。邪異之處,與那“黃泉爪”相似,練者嗜殺如狂,全無自控之能。但刀法詭異繁複,精妙絕倫,據說能使萬招而不重複,無人能琢磨得透,更遑論與之匹敵。更怪異的是,修煉魔刀者若放下刀,便能將刀招盡數忘記,一絲也想不起來,人也能恢復常性。所謂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還真是一點不假。“魔刀”極其難練,須得到人刀通靈的境界,纔算走過第一關,習練者爲了追求人刀通靈,往往找尋有靈性的絕世神兵,更是難上加難。至於走火入魔,揮刀自盡的心存僥倖者,更是多不勝數。傳說中,這刀功乃是將身體賣與地獄,得魔神附與刀上,一切刀招,皆由手中刀來傳授,非人間刀法,因此天下無敵,縱然神仙,亦難奈何。
“看來行屍你與爺爺一般,對魔刀只聽過傳聞而已。”鍾劍聖仰起頭,呆呆出神,不時臉現痛苦之色,似乎又在回憶着什麼。
“晚輩看來,武功到了獸王老弟這等境界,魔刀倒並非難練,最怕的,是他遭心魔反噬而已。但看過他耳後一刀後,晚輩全然放心了,刀上勁道能掌握得如此細膩,已至用刀的巔峰。地獄裡的魔王,斷然無法掌控其心智。因此晚輩斗膽,加以引導。”李行屍說道。
“……爺爺的師父,當年曾經敗在魔刀之下,對那古怪刀法讚譽有加。若非師父最後關頭用盡功力,劍氣毀去了那人手中的刀,定然慘死,爺爺這一生,也便全然改寫了。寶刀既毀,那魔頭確實恢復了常性,反倒與師父成了朋友。或許毀刀與棄刀不同,那人雖記不起刀招,卻能回憶起與刀一起的日子。他曾繪聲繪色,講過這刀如何與他心靈相通,日夜相伴,甚至不少刀說過的話都記得清清楚楚。爺爺聽師父學起那些奇談怪論,果然不見於任何書籍。這刀,還真是活的!”對魔刀,鍾劍聖居然所知甚多,見聞在李行屍之上。
“那前輩對這魔刀,又是怎麼看的?”李行屍問道。
“爺爺歸隱後,有幸遇上了天外神仙,與他們探討過,你猜他們怎麼說這魔刀的?”鍾劍聖目光中居然是慘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