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
北堂越身邊的少女……
是誰?
姬清黑亮清澈的杏眸中滿是震驚。
她的腦袋像是被人狠狠上砸了一拳,又像是被人塞進了一萬隻蜜蜂在她腦海裡嗡嗡作響,吵得她的腦子變成了一片空白。努力的平靜着心情,過了好一陣姬清才緩過神來,只是腦中依舊殘留着眩暈的感覺。
她複雜的轉眸看向身邊的拓跋烈,卻見他也已經從椅子上站起身,滿臉凝重的看向北堂越走來的方向。
看來,他也認出了那人。
姬清抿了抿脣,穩了穩心神朝前看。
青石板的大路上,北堂越帶着身邊的少女越走越近,姬清也已經清楚的看到了少女嬌憨可愛的模樣,還有她面上緊張忐忑、十分不安的表情……
和前世的她,一模一樣。
甚至,就連少女左眼下方那顆黑色淚痣都一般無二,沒有一點區別。
姬清只覺得腦中的眩暈又有席捲而來的跡象,她忍不住退後一步跌坐在椅子上,頭疼的揉着眉心,心裡的複雜感覺幾乎難以言喻。
拓跋烈的聲音響起,“北堂越,你這是什麼意思?”
“等會兒。”北堂越瞟了拓跋烈一眼,轉頭看向伺候在廳中的婢女,猶如吩咐自家下人一般說到,“麻煩你將這位小姐帶到偏廳裡歇息一會兒。她不喜歡喝濃茶,給她一杯清水就好,若是有新鮮的水果也給她上一些。對了,她還喜歡吃甜膩的點心,品種多上一些,但是也不要讓她吃得太多,不能讓她積食。”
“這……”婢女爲難的看向拓跋烈。
畢竟她是城主府的下人,還是自己主人的話更重要。
“去準備。”拓跋烈皺眉。
“是。”婢女福了福身,走到北堂越身邊的少女面前,“小姐,請跟奴婢這邊走。”
拓跋烈應允了,可是卻在少女這裡遭到了拒絕。
“我不去。”少女緊緊的扯住了北堂越的衣袖,像是一隻即將被丟棄的小狗預感到了自己的命運,因此心中的惶急化作淚水很快浸染了整個眼眶,幾乎是忍着抽泣才小聲說道,“我哪裡也不去,我就在這裡,等越哥哥帶我一起回家。”
“清兒……”北堂越的聲音有些發顫,有種難以剋制的濃郁悲傷,“你聽話。”
“不,我不聽話!”少女搖頭。
“若是你不聽話,我現在就將你留在這裡,立刻自己走。”北堂越的聲音驀地變得凌厲起來。
少女一怔,呆呆的看向北堂越。
越哥哥生氣了,這還是他第一次對她兇,他的決定不可能更改了。
北堂越眼中的狠絕和果斷非常明顯,沉重壓斷了少女心裡的最後一絲期待和奢望,就像是溺水之人手中唯一一根抱在懷中能救命的浮木被人奪走,少女一瞬間變得絕望起來。
“越哥哥……”她抿了抿脣,“你不是說我會喜歡這個地方嗎?”
“可我一點都不喜歡,我不喜歡這裡!”
“我不要清水不要水果,也不要吃點心,你帶我離開這裡好不好?清兒就乖乖的呆在房間裡,哪裡也不去,就給越哥哥繡荷包好不好?”
“你答應我呀,你答應清兒呀!”北堂越一直沉默,沉默得越久,少女的心情便越不安,她幾乎是大哭出聲,眼淚猶如急雨落下,聲音哽咽得不成樣子,“越哥哥……你,你答應,我的,不會……丟下我……”
清兒……
越哥哥……
待客廳裡撕心裂肺的哭聲還在繼續,跌坐在椅子上的姬清神色也變得恍惚起來。
她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場景,只覺得喉嚨發澀,心裡那種原本隱隱約約的悶痛驟然變得清晰起來,猶如一柄尖刀狠狠的扎進了心臟。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拓跋烈湛黑的鳳眸之中彷彿正在醞釀着一場風暴,盯着北堂越沉聲問道,“這就是你所說的將殘魂送到我手中,而不是在這裡搭臺唱戲?她……到底是怎麼回事?”
拓跋烈伸手指向少女,眼中厲色冰冷,“如果你今日沒有一個完美的解釋,我不會讓你活着出城主府也會殺了她。替代品……虧你也能找到如此相似的人。”
曾經見到過姬清前世的模樣,拓跋烈自然知道北堂越帶過來的少女和前世的姬清一模一樣,甚至就連一絲絲的小細節都完全的相似,可見北堂越費了多少的力氣。
他的心中的確也有另外一個猜測,可一想到那個猜測,他便情願相信是北堂越自欺欺人找了一個和前世的姬清容貌相似的代替品。
“替代品?”北堂越邪肆的桃花眸看向拓跋烈,冷聲一笑,清朗的聲音反問道,“你覺得我會是脆弱到需要找一個代替品的人,還是你完全不瞭解你身邊的女人甚至不知道她前世是什麼模樣,又或者你在心中自欺欺人的不願意接受真相?”
“你放肆!”拓跋烈冷斥一聲。
他正要再開口,卻忽的被一道聲音打斷,“你們都閉嘴!”
正在對峙的兩人皆是一愣,目光不約而同的看向皺眉走過來的姬清。
因爲今日要待客,姬清沒有穿着平日裡舒服閒適的衣服,爲了不至於失禮便換上了一件更精緻的、用來待客或者出門穿着的大衣裳。
她平日裡喜歡穿素淨的顏色,今日特意換上的這件衣服卻是黑裳。當初從淩水國歸來的時候,拓跋烈爲她特意添置了幾件黑裳之後,便習慣爲她準備一些黑裳時不時讓她穿上一穿,她今日穿的便是其中一套。
她肌膚白皙瑩潤有一種欺霜賽雪的白,襯得那雙清澈黑亮的杏眸更加的出彩。再加上她如今是十七八歲的年紀,身形比當初去淩水國參加靈師大比的時候要抽條了不少,穿起黑裳來也更有氣勢,更有一種清淡高潔卻不孤傲的冷豔。
此刻,她輕輕蹙着眉頭,眼中的神色也有幾分不滿,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又更冷了幾分。
還在抽泣的少女也看向姬清,只是眼神中除了有些困惑之外,還有不少的緊張。
姬清沒有理會正在對峙的兩個男人,而是走到了少女的面前,清澈的杏眸看向她,開口問道,“你……是叫清兒嗎?”
“嗯。”少女疑惑的看着姬清,還是應了應聲。
“你有沒有姓?”
“當然有。”少女看了一眼北堂越,發現他沒有反對之後,便說道,“我姓柳,單名一個清字。”
柳清。
看着面前的少女,姬清像是通過一面鏡子看向從前的自己,腦海之中的那陣恍惚又襲來。
她幾乎能肯定,面前這個少女不是什麼代替品……絕對不是什麼代替品!
她就是她,是前世的她。
只是……爲什麼她前世的身體卻會在這裡出現,現在竟然還擁有靈智,有自己的想法……像是一個真人一樣?
對了,真人……
眼前這個少女很像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可她卻不是。
姬清看向北堂越,見到他那雙瀲灩的桃花眸中充斥着矛盾掙扎的隱忍神色之後,一切都懂了。
看來,她前世的身體應該在被北堂軒奪走了至尊靈根之後,又被他煉製成了傀儡。她沒有忘記,北堂軒可是柳老的弟子,這麼多年以來一直都保持着聯繫。
柳老能做到的事情,北堂軒作爲衣鉢傳人自然也能做到,將她前世的身體煉製成爲一具傀儡並不是什麼難事,只是……就不知道他是抱着一種什麼心情來煉製的了。
現在很明顯在北堂軒死後,北堂越找到了這具傀儡,然後將殘魂放入了傀儡胸前的核心陣法之中。
就像是當初北堂越將自己的殘魂放進女屍傀儡,就像是柳老和君子冷等三人將分裂出來的神魂放入精心準備好的傀儡……被放入了她的殘魂的傀儡,也用這樣一種匪夷所思的方式“活”了下來。
所以,北堂越說要將殘魂帶來,便帶來了這個少女。
短短一瞬間,姬清腦中將事情的來龍去脈都推測了一個八九不離十,心裡除了震驚之外還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沉默了片刻,她收回了想要握住少女雙手的手,看着少女說道,“清兒,你和這個姐姐去偏廳等一會兒,我們要說一些事情,說完了便會請你過來,可以嗎?”
少女眼中有些警惕,可是心裡對姬清的莫名好感,卻讓她不由自主地相信眼前的人,想了想之後小聲問道,“你說真的嗎?你不會將我騙走了,然後就逼着越哥哥離開吧?”
姬清搖頭,“不會的。”
“你也不會將我留下吧?”
“嗯。”姬清綻開一絲笑意,“不會的。”
“那好吧,那我過去。”少女抿了抿脣,又強調道,“我不要水果也不要糕點,什麼都不要,只要你們談完事情之後記得叫我過來就好了。不要以爲你們能瞞過我哦,我不會偷聽你們談話,但是……我會隔一段時間就看看越哥哥還在不在的!”
“好。”姬清眸中帶着淡笑,點頭。
“還有,你們都不能欺負越哥哥。”
“嗯。”
“那我走了。”少女黑亮亮的眸子看向北堂越,竟然露出一個甜甜的笑,“越哥哥,我知道你肯定不會丟下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