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九月在鄭小云出現的那一刻便發現了她,看見她對着她跪下,心中一詫,不由得有着一瞬間的分心,一不小心胸口被一支箭射中,步伐頓時一亂,一時間,周圍那些弓箭石子不斷往她身上招呼,只不過幾個眨眼的時間,桑九月便狼狽地在場中亂竄,好不容易纔跑了出來,關了機關,側開鄭小云跪着的方向,皺着眉頭說道:“有事先起來再說”
鄭小云似乎沒有聽見桑九月的話,依舊弓着腰跪在地上,哀求着:“求你帶我去見蕭王爺”
聞言,桑九月頓時沉默了下來,這事她不是做不到,只是——不能做,蕭挺給她這個特權,可不是讓她隨便帶人到他面前的,她與蕭挺沒有任何的利益衝突,也不可以有,不然現在她與蕭挺之間的關係便會立即打破,而她若是將鄭小云帶到蕭挺的面前,不管所爲何事,以後很多東西便說不清了。
“先起來說話吧,你這樣跪着,我有壓力”說着,桑九月上前一步,準備將鄭小云拉起,可趁着這機會,鄭小云反手將桑九月抓住,擡起頭來,懇求着:“求你了,我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你這裡已經是我唯一的希望”
桑九月再度沉默,乾脆在鄭小云旁邊坐了下來,地面被太陽曬得有些燙,儘管桑九月有着心裡準備,依舊被這灼熱的溫度弄得非常的不自在,身子向旁邊移了移,坐在陰涼處,拿出一瓶水,喝了幾口,補充着半天訓練下來所散失的水分,望着天上浮雲,淡淡問道:“這事關乎人命嗎?”
她對於鄭小云的印象並不差,特別是在她跑步的第一天無法行走的情況下來扶了她一把,雖然平時兩人都分開訓練,並沒說什麼話,但這個人情,她算是記下了,若是對方有着關乎人命的事,或者是別的什麼很重大的麻煩,這個忙也不是不能幫,她可能對這世界的人有些淡漠,但對於生命,她是尊重的。
鄭小云抿了抿脣,有些悽然,而後像是下定了什麼重大決心,肯定地回答:“若是見不到蕭王爺,我會死,我哥哥會死”
是的,他們兩人都會死,她那傻哥哥這一世受了太多的苦楚,上天奪了他的心智,奪了他的身體資質,奪了他的身體健康,如今,連他的眼睛也給奪去了,若他的眼睛真的無法重見光明,倒不如死了吧,免得再在這世界受苦,而她,還怎麼能夠殺了哥哥之後還獨留在這世上
桑九月皺了皺眉,最後嘆息一聲,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說道:“走吧,我帶你去見他,不過對於你的事情有沒有效果我就不敢肯定了,我不會摻雜到他任何的決定當中”
鄭小云一喜,重重地磕了一個頭,發自內心地感謝道:“謝謝”
桑九月先去和鍾國遠請了一個假,然後帶着鄭小云毫無阻礙地走進了親王府,朝着蕭挺辦公的大殿走去,沒成想,卻在半路遇見了蕭源,桑九月也沒打算理他,繞過他的身子直接朝前走去。
可蕭源似乎不準備放過她,奚落地說道:“喲,什麼時候我堂堂親王府變成菜市場了,什麼三教九流的人物都能進來?”
這一刻,蕭源似乎完全恢復成眼睛受傷之前的傲然,沒有了那個夜裡抓着桑九月問她“你是藥師嗎”的落寞,彷彿那個在月光下孤寂的青年只是一個幻覺,蕭源眼睛掃過身着粗布衣衫的鄭小云,因着在太陽下跪了很久,全身不但狼狽且有着一股汗味,蕭源一臉嫌棄地皺了皺眉,滿是不悅。
“我可不記得親王府什麼時候變成你的了,世子爺”世子爺三個字桑九月咬得特別重,提醒着他的身份,她可是他父親的貴客,她想帶一個人進來可不需要經過他的同意
蕭源頓時怒目而視,剛剛看着她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然後一言不發地想要離開,並不準備向他打招呼,不知怎麼的,心中便升騰出一股無法言語的氣憤,恨不得將她給綁起來讓她的眼裡只看得見自己,想要與她說話,卻又放不下那面子,奚落的話語沒經過大腦便從口中冒了出來,如今,聽着對方語氣中的不屑,更是怒火中燒,不知是氣對方看不起自己的身份,還是在氣對方不把自己當回事。
“世子爺,等這王府變成你的,你再來決定我能不能帶人來,現在,若沒什麼事,我可就先走了,畢竟耽誤了世子爺你的時間,我可承擔不起”桑九月譏諷地說着,本來對蕭源有些好轉的印象因爲對方的傲慢又變得糟糕起來,她討厭有人仗着自己的身份就對着她氣指頤使。
“桑九月,你好大的膽子,竟敢用這種語氣跟本世子說話,信不信我叫人撕爛你的嘴”蕭源大跳起來叫罵着,什麼形象,什麼風度,全都消失不見,別人用這種語氣和他說話,他要麼不屑一顧,要麼直接將人給打殘,絕對不會多說廢話,但桑九月不行,似乎從她嘴裡聽到一句稍微不中聽的話,他的理智就會完全地喪失,甚至連他自己都不清楚爲何會這樣,他可以直接吩咐下人將兩人暴打一頓然後扔出府外,但面對着她,他下不出這命令。
“想要撕爛我的嘴,也不看看你有沒有那能耐”桑九月冷哼一聲,直接拉起鄭小云,推開擋路的蕭源,向前走去。
“不準走”情急之下,蕭源條件反射地大吼一聲,拉住了桑九月的手腕,可手一接觸到那肌膚,蕭源頓時愣在了原地,又是這種感覺,好熟悉
在失明之時,別的感官就會特別的敏銳,蕭源經常拉着月的手,很清楚地記得她的右手中指上有一道很明顯的傷痕,心中有些慌亂,蕭源趕緊拉起桑九月的手,急切地想看看她的中指是否有傷,可還沒等他看清楚,桑九月的手一甩,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然後轉身離開。
蕭源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呆呆地看着桑九月離自己的視線越來越遠,忘記了反應,腦袋中一片空白。
桑九月拉着鄭小云來到蕭挺辦公的大殿前,放開她,然後吩咐着一名衛兵上前去通報,沒多久,衛兵便跑了回來,恭敬地請她進去,桑九月轉頭對着鄭小云說道:“你先站在這裡等我一會兒”
說罷,桑九月便上前,推開了大殿的房門,走了進去,此時,蕭挺正在看什麼資料,見她進來,朝着她淺淺一笑:“來了?坐”
桑九月也不客氣,找了一張椅子坐了下來,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喝,運動了一上午,再加上剛剛又走了那麼長的一段路,實在有些渴。
“你現在可有空?”桑九月也不打彎彎腸子,直接問道。
“若是我說沒有呢?”蕭挺輕笑一聲,拿着手中的資料,在桑九月的旁邊坐下,“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不過,你先看看這個,再來決定要不要請求我去見她”
桑九月有些疑惑,接過蕭挺手中的資料,越往下看,臉色就越是沉重,她一心想要躲避朝廷的那大漩渦之中,沒成想,在蕭挺出現解救她時,便已經深入其中,爲蕭源醫治眼睛,更是把她給推上了浪口尖上,要不是蕭挺的嚴密措施做得好,沒暴露她的身份,她早已不知經歷過多少次的暗殺
閉上眼睛,疲憊地靠在椅背上,嘆息了一聲,她原本以爲,她的醫術在這個世界根本毫無用武之地,想不到,正是因爲這個,讓她處於如此風險之中,而鄭小云的哥哥眼睛被刺瞎,根本就不是意外,那只是一個誘餌而已,將她逼出來的誘餌。
只是,鄭小云哥哥這個誘餌會不會太小了一點,桑九月不得不疑惑這一點,按理說,鄭小云與蕭挺的身份差距太大,鄭小云就算在親王府外將雙腿給跪斷了也不一定能得到蕭挺的召見,更別說出動那些人以爲的高級藥師爲她的哥哥醫治了。
桑九月剛想將心中的疑問問出口,大殿外卻突然傳來一到清雋的聲音:“小云,你怎麼在這裡?”
蕭挺手指輕敲着椅子的扶手處,微微地一挑眉,似乎在說:“你瞧,那些人可不做沒把握的事情”
沒多久,門外便傳來了敲門聲以及衛兵的通報聲,蕭挺冷然地喊了一聲:“讓他們進來”
房門再次被推開,現出了水一方與鄭小云一前一後的身影,水一方見到桑九月竟然能與蕭挺平起平坐在一起,有着一瞬間的驚愕,而後又恢復了平靜,抱拳對着蕭挺恭敬地行了一禮:“王爺”
“水小侯爺來這裡,可爲何事?”此刻,蕭挺再沒了剛剛的放鬆感,全身充滿了威嚴,讓人畏懼。
水一方來這裡本來是想談談邊境的問題,可此刻鄭小云與桑九月都在這裡,這些事情不好談論,先把鄭小云的事情解決了也好,便開口說道:“王爺,一方可否向您借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