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景朝削薄的脣片吐出一口煙,斜睨了弟弟一眼,換了另一種評價:“恰恰是因爲她身上有一股勁很吸引人,如果沒有這股勁,她和其他女孩沒什麼區別,我不會對她另眼相看,懂?”
“懂了。”傅司宸夾着煙的手比劃起來:“你這意思不就是想說你看中的就是她的與衆不同嘛,要她真和傅芷蕁一樣,事事以你爲中心,繞着你轉,反而沒了吸引你的魅力。這就叫做什麼?嗯……獨立人性的閃光點。”
客廳內開着電視,現進入廣告,嗡嗡的有點吵,傅景朝走到茶几上那兒,拿了遙控器把電視關掉。
“可是,哥。”傅司宸手臂懶洋洋的支在旁邊的櫃子上,“你想打造她讓她從一塊石頭變成一塊璞玉這我完全可以理解,但是不一定非要在娛樂圈,那裡是非多,何必呢?”
傅景朝俯身將菸灰彈在茶几上的菸灰缸裡,沒擡眼,低醇的嗓音徐徐道:“這個世界上哪裡有淨土?有人的地方就有爭鬥,這是叢林法則,不是環境去適應你,而是你去適應環境。你說娛樂圈是非多,難道職場就沒有?”
倒也是,傅司宸頜首,又問道:“那你現在對她是怎麼個意思?上次你說對她的感覺不清楚……”他怎麼聽着他哥和喬暮不像是奔着結婚去的,倒像是養成記,或者把喬暮當成了一個下屬去培養,挖掘潛力,一路栽培。
這樣其實是非常危險的,且不說他哥,就說喬暮,像她這種最後翅膀硬了,飛走了再也不回頭的人比比皆是,到時候他哥竹籃打水一場空怎麼辦?
他哥年紀不小了,可耗不起,要是他哥只是玩玩,試着交往看看,那他倒不擔心了。
傅司宸矛盾糾結極了,就聽到傅景朝沉沉淡淡的嗓音:“再看吧,誰能保證當下相處的就是最適合你的,細水長流,慢慢相處磨合下去纔會知道究竟能不能走到最後。”
真不愧是他崇拜的大哥,思路就是比常人要敏銳,看得通透。
傅司宸雙手抱拳,那意思就是:哥我被你說服。
從客廳跑回臥室,由於跑得太快,喬暮感覺到傷口在疼,回房間裡躺着再也不敢亂動了。
不久,傅景朝從外面進來,沒再躺回牀上睡覺,手機一直在響,他邊接電話邊去衣帽間換衣服。
過了會,他出來,手裡繫着領帶,看了一眼牀上躺着的身影,沒說什麼,拉開門出去了。
整個空間安靜下來,喬暮想起那幾本劇本,反正也無聊,不如拿出來再看看。
重新看了一遍《暗獵》這部劇,這次沒有上次感覺好,總感覺缺了一點什麼,很多懸疑劇就是這樣,看第一遍覺得驚心動魄,再看第二遍就覺得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因爲當中的殺人情節故佈疑陣太多,後面收不了尾,處理起來顯得力不從心,虎頭蛇尾。
而且這部是古裝劇,怎麼起了一個現代的劇名?怪怪的。
喬暮意興闌珊的放下這本,重新看了另外三本,這次她有了不一樣的體會,認爲那本小成本的電影倒是不錯,細細讀來有耐人尋味的東西。
午飯和晚飯都是小桃送到房間來的,除了飯菜,每頓都有煲湯,說是補血的。喬暮吃了一些就睡了,睡得太沉,夜裡傅景朝什麼時候回來的,什麼時候上牀的,她一概不知。
去了帝都兩天,他一回來似乎很忙,早出晚歸,不怎麼見到他的面,倒也相安無事。
就這樣過了四天,喬暮傷口不那麼疼了,能下牀了。
那條退影的短信,她刪掉了,沒有發出去。
早上她下樓吃早餐,顧媛在微信羣裡喊她,問她是不是今天要過去。
她回了一行字:“嗯,顧媛姐,我馬上吃早餐,吃完就出發。”
餐桌前,傅景朝還沒走,正慢條斯理的喝着咖啡,看到她過來了,側頭吩咐小桃把早餐端過來。
喬暮這幾天都是在樓上用餐的,正準備再過會送早餐上樓的小桃愣了愣,也沒多嘴問什麼,麻利的把早餐端上來。
兩人各吃各的早餐,也不說話。
氣氛比往常幾次都要僵冷。
喬暮很快吃完,紙巾擦完嘴站起來,男人盯着她白淨的小臉看了兩眼,沒說什麼。
庭院內,司機開着車門等她:“喬小姐,傅先生說了,順路送您過去。”
她沒推辭,鑽進了車內。
上車過了一分鐘,傅景朝的身影從屋裡出來,旋即坐進車內,車子開動了。
司機戰戰兢兢的開着車,前幾天還有羅助理在,他不這麼膽戰心驚,今天就他一個人,車後座的兩人氣氛太過詭異,尤其是傅先生不說話時,全身散發出來的那股銳氣足夠嚇得他背後直冒冷汗。
車廂裡靜了良久,傅景朝側眸凝視着身邊的女孩,她垂着捲翹的睫毛,手指裡有一下沒一下的撥弄着包帶子,那模樣竟有種說不出的安靜乖巧。
他看了好一會兒,終於忍不住握上那隻柔軟白皙的小手,她起初還有點躲閃,在他掌中掙脫不開後,別開臉,一副隨便的樣子。
車子停在漢皇馬路對面,喬暮仔細往大樓門口張望看了看,發現和她想的不一樣,一個粉絲或是記者都沒有,倒是有很多警察腰間別着警棍在大樓前的廣場上來回走動。還有顧媛和包小惜在門口等着她。
“不下車?那跟我去公司。”身後男人醇厚的嗓音溢到耳朵裡。
她吸了口氣,忙下了車。
顧媛和包小惜把她圍住,三人去了顧媛辦公室。
“怎麼樓下沒人?”喬暮有點好奇。
包小惜輕鬆的眨眼:“還不知道吧?前幾天樓下是鬧哄哄的,跟菜市場似的,今天早上就沒有了,聽說是總公司那位看不過去,下的命令,放眼整個漓城,也只有咱們集團的首席大人能有這樣的手段。”
總公司那位?
傅景朝?
喬暮想起早上傅景朝那張冷漠臉,在漓城,這個男人確實有這個實力。
顧媛倒了杯水走過來,邊打量她邊遞給她:“你身體能堅持嗎?我看你臉色不太好。”
“暮姐姐,你到底是怎麼了?身體哪裡不舒服?”包小惜問。
那天失血過多,這幾天雖然一直在喝湯,但哪是那麼容易補回來的,喬暮摸了摸臉,後悔出門前沒化個妝,那樣氣色會好一些,不容易被人看出來。
顧媛看喬暮沒說話,知道有難言之隱,便茬開了話:“是這樣,我幫你通知了葉紫黎,她可能馬上到,現在我想問的是,你打算怎麼跟她說?我得事先提醒你,她的脾氣不好,說話可能會非常難聽,你待會有個心理準備。”
喬暮捧着手中的水杯,抿了一兩口笑了笑:“好,我知道了。”
顧媛還想問什麼,桌子上的電話響了,傅司宸的聲音自內線裡傳來:“顧媛,帶喬暮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顧媛沒直接答應,問道:“小傅總,是葉紫黎到了嗎?”
傅司宸回答道:“對,具體的等你們過來再說。”
顧媛看了喬暮一眼:“好,馬上過去。”
總經理辦公室外,顧媛拉住喬暮的手:“你還沒告訴我,待會你打算怎麼說?”
喬暮笑而不語的拍拍顧媛的手背,輕輕叩門,在獲得裡面人的允許之後推門先進去。
顧媛跟在後面,看着喬暮的後腦勺,總有一種隱隱的不安,希望是她多想。
辦公室內的沙發上葉紫黎披肩長髮配上露肩長裙,美豔大方,表情冷若冰霜,傅司宸雙手插在口袋站在落地窗前,身姿挺拔修長,聽到進來的腳步聲,轉身看過來,脣角含着笑意,帥氣的臉上沒有往日的玩世不恭,顯得冷靜沉穩。
這是喬暮進入漢皇娛樂以來,第一次看到職場上的傅司宸,氣場全開,十足的精英派頭。
“坐。”傅司宸指着葉紫黎的對面的沙發。
喬暮和顧媛依次坐下來。
葉紫黎雙手抱胸,輕蔑而不屑的盯着喬暮,擡頭對傅司宸道:“小傅總,這就是搶了我團隊的新人喬暮?”
傅司宸歪了下脣,說了個“是”字,便在旁邊的單人沙發上優雅的坐下來,平靜的陳述道:“你想見的人來了,現在有什麼要說的?”
葉紫黎敏銳的目光從頭到腳的打量着喬暮,喬暮今天穿了件清新的碎花雪紡百褶連衣裙,皮膚很白,臉蛋只有巴掌大小,看上去和資料上寫的一樣,二十出頭,仗着年輕,臉上妝都沒化,純素顏的就過來了,可以看出來氣焰真的很囂張。
這教她一大早就起牀花了很長時間精心化妝打扮的人,面子往哪兒擱?
“小傅總,這就是傳說中你的小情人?”葉紫黎一張嘴就是犀利的話題:“長得不錯,難怪你要拼命維護她。”
傅司宸溫文爾雅的臉溫度未變,擡眸看着葉紫黎,星眸卻陰鷙:“葉紫黎,有種你再說一遍?”
葉紫黎怔住,沒想到傅司宸會發火,在她的印象中她這個老闆是個花心大蘿蔔,換女朋友的速度比換衣服還快,不過有一點是公認的,他對女人一向溫柔大方,像這樣還真是第一次。
這說明,她可能真的說錯話了。
臉色有點難看,葉紫黎最終選擇向衣食父母低頭:“對不起,小傅總。”
傅司宸身體氣定神閒的向後靠進沙發裡,笑意泠泠:“我想你應該知道,你消失一年不見,沒有事先知會一聲,導致提前給你安排的通告,籤的影視劇娛樂節目合同全部作廢,這當中的損失都是公司在承擔。而你還能好好的站在這裡,是不是應該反省一下你的這個做法到底是對還是不對?
在公司整整找了你一年,沒有聯繫上你之際,爲了降低損失,重新力捧新人,這樣的安排不合理?你的團隊他們也是人,也要開工,也要吃飯,也要生存。你一回來就興師問罪,我倒要反問你一句,葉紫黎葉小姐,這一年來你到底哪裡去了?你和漢皇娛樂還有一年合約才滿,要真的動起真格的,你反倒要賠公司的一筆損失,你說得我說的對嗎?”
葉紫黎表情越來越僵,嘴脣哆嗦着,突然痛哭流涕,潸然淚下:“小傅總,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這一年來我日子過的並不舒服,我……”
“我知道。”傅司宸挑着脣,一抹精芒自他眼中一閃而逝,說話間帶出低笑:“你失戀了,和圈裡某個男星分手了,你被劈腿,傷心欲絕,萬念俱灰……”
葉紫黎錯愕的擡起淚眼,“小傅總,您都知道?”
“葉小姐。”傅司宸低聲嗤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爲,我想你應該懂得這個道理。”
葉紫黎低下頭,模樣謙卑,“對不起,小傅總,是我的錯,我會承擔,我會按照合同上違約的部分把錢賠給漢皇。還有喬小姐,對不起,請原諒我的魯莽,原諒我一時氣瘋了說出了不理智不負責任的話。”
劇情反轉太快,喬暮有點目瞪口呆,終於讓她領會到了什麼叫談笑間牆櫓灰飛煙滅,假如說傅司宸在她眼中曾是個逗逼的話,那這一刻他新的人設在她眼中飽滿的立起來,不愧是漢皇娛樂的老闆,難怪能在娛樂圈衆多娛樂公司中屹立不倒,不動聲色中三言兩語就把氣焰囂張的葉紫黎拿下了。
從這一刻,她要對傅司宸刮目相看。
不過她還有話要說,開口道:“小傅總,葉小姐,我今天來也有話要說,我仔細考慮過了,我決定把我現在的團隊還給葉小姐,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請小傅總重新給我組建新的團隊。”
這話一出來,現場沒了聲響。
顧媛最先反應過來,悄悄湊過來說:“喬暮,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嗯,我知道。”喬暮十分輕快的語氣:“你和包小惜還有丁凡從葉小姐進公司最初就跟着她的,你們之間早有默契,既然葉小姐回來了,那你們是應該回去的。”
顧媛看了看傅司宸,他靠在沙發裡,定定的看着喬暮,格外沉寂。
葉紫黎臉上大喜忙不迭道:“謝謝喬小姐。”轉頭對顧媛道:“顧媛姐,你放心,我不生氣了,只要你們這個團隊還回來,我們還像從前一樣,像兄弟姐妹一樣。”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顧媛不能再說什麼了,回了一個笑臉,卻有點憂心忡忡的看向喬暮,這小丫頭的決定真是出人意料,放眼整個漢皇,除了她,還有好幾個金牌經紀人,可那幾個經紀人手上都帶着大牌藝人,沒有人能騰得出手帶她。
這麼一來,傅司宸最多隻能給她一個沒什麼資歷的普通經紀人。
葉紫黎欣喜的硬拉着顧媛出去敘舊了,喬暮也跟着站起來,傅司宸在辦公室裡來回踱步,氣息不穩,手指着她道:“喬小姐,你留一下,我有話要跟你說。”
喬暮停了下來,看着他又在辦公室裡踱步,來來回回走了差不多有五分鐘,他壓着怒氣看她:“你知不知道你放走了一個多好的團隊?你知不知道我剛纔費盡了多少口舌,才把葉紫黎的氣焰給壓下去,她都態度服軟,承認錯誤了,眼看勝利在望,你呢?一句話把我的努力全部化成泡影,你是不是覺得你這樣做特別光榮偉大?”
她看得出來傅司宸很生氣,無奈道:“我知道,但小傅總,顧媛姐這個團隊本來就是葉紫黎的,我佔着不合適。”
“怎麼不合適?”傅司宸氣哼哼的叉腰:“你知不知道顧媛在娛樂圈裡有多出名?從她手上帶出來的明星不計其數,顧媛就是照着她的謀劃,從新人帶到了娛樂圈一線大咖的位置,她的人際關係,她的手腕,她的處事風格,她對不同藝人設定的職業規劃,她的造星能力都是這個圈子數一數二的厲害。你以爲葉紫黎在鬧什麼?區區一個助理和司機還不放在她眼裡,她鬧的就是顧媛,就是要把顧媛給爭取回去。她任粉絲在網上大吵大鬧,只在微博上說些不痛不癢安撫的話,其目的又是爲了什麼,就是爲了利用粉絲向公司、向我、向你施壓……”
說到這裡,他氣得說不出話來。
喬暮皺眉,她沒想到這當中還有這樣一層利害關係在,只能說明她道行還是不夠,難怪顧媛姐對她欲言又止。
想了會,她擡頭:“雖然這樣,但我不後悔,小傅總,麻煩你幫我重新組建團隊,如果實在沒有的話,沒關係,我現在也沒什麼名氣,要團隊也確實不太合適,不如就看我本事,能出名最好,不出名的話也不浪費公司的資源。”
“你這說的什麼話?”傅司宸氣到拍桌子,話都差點說不出來:“你……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知不知道爲了你,我哥跟在背後浪費了多少心力?你以爲那次你能從奧天成功跳到漢皇是你運氣好?”
喬暮柳眉微皺,不知道他要說什麼。
“根本不是。”傅司宸一拳砸在辦公桌上,加重了語氣:“還記得那次奧天的喬昕怡召開發佈會麼,那個擺明了就是在針對和壓制漢皇力捧你的發佈會,那邊想靠着喬昕怡澄清吸毒的噱頭吸引所有的媒體記者,面對這種局面我也束手無策,是我哥給我出的策劃案,當天所有的流程都是他一手安排的,也是他不惜壓上自己的曝光率才最終翻盤,把所有的記者全部吸引過來,以藉此給你簽約漢皇的發佈會拉高人氣。你想想,或者出去打聽打聽,我哥向來不喜歡露面或是接受媒體採訪,那次是他有史以來第一次公然在媒體面前出現。所有的這一切,都是爲了你。”
喬暮不可思議的睜大眼睛。
傅司宸似乎還覺得不夠,繼續說道:“東城集團旗下的分公司有很多,比漢皇娛樂賺錢的不知道有多少,他爲什麼別的公司發佈會不去,單單跑到漢皇的一個小小小的新人發佈會上?”
喬暮神色一怔,發不出聲來,電光火石間,席英軒那天的話在耳邊響起,他說:“暮暮,你真當我瞎嗎?漢皇娛樂靠着東城集團是財大氣粗,但他們沒有傻到一簽新人就送五百萬簽約費的規矩,如果是有一定知名度的藝人也無可厚非,可和你一批籤進去的都是什麼貨色,相信你比我清楚。他們憑什麼還沒給漢皇賺錢就先付五百萬?”
是啊,連席英軒一個局外人都看清楚的問題,她怎麼就沒想到,那天她還爲那場發佈會的策劃案點贊來着,只當成是漢皇內部人才濟濟,想出了那麼一個欲揚先抑的點子,沒想到會是出自於傅景朝之手。
大腦有點停擺,她傻乎乎的坐在椅子上發呆,傅司宸看她這樣就知道他的話收到了效果,繼續給他哥的形象添磚加瓦:“還有你和另外三個新人的簽約費分別是一張來自瑞士銀行的支票,你可以去向其它漢皇簽約藝人打聽,公司向來沒有這個規矩,知道爲什麼嗎?”
到了這個地步,喬暮只知道搖頭。
“那是因爲你們四個人,每人五百萬的支票都是從私人賬戶走的,根本沒動公司的賬目。”傅司宸看她這呆呆傻傻的樣子,還沒完全把他所說的話消化掉,主動解釋:“說到這裡,你應該明白,漢皇簽約新人根本不需要花這麼多,因爲對董事會沒法交待。這個私人賬戶就是我哥的錢,他爲了保護你能從奧天全身而退,自己掏的腰包,不光付了你的五百萬,還付了其它三個人的,等於他爲了幫你掩人耳目,不讓人對你說三道四,多花了一千五百萬,白白便宜了那三個新人。”
喬暮垂在身側的雙手慢慢握緊,傅司宸一下說了這些,完全超出了她對傅景朝的認知,彷彿說的是另外一個人,變成了一個她完全不認識的人。
等全部這些信息慢慢沉進心裡,漸漸的在心上流淌過一股暖意,她才輕輕吸了口氣,擠出一絲笑說:“我懂了!謝謝你跟我說這些,沒什麼事我先回去了。”
看着喬暮拉上辦公室的門,傅司宸氣哼哼的又在辦公室裡來回走了兩圈,才叉着腰,仰天長吐出一口氣。
……
電梯內,喬暮有點恍惚,傅司宸的那些話不停的擴散,頭疼的厲害,她得做點事轉移下注意力。
想起了席英軒,不知道那傢伙怎麼樣了。
掛了電話過去,很久後被接起。
席英軒的聲音有點虛弱,含着一貫的嬉皮笑臉:“喂,暮暮,終於想起我來了?”
“你怎麼樣了?傷得重嗎?”
話筒裡響起抽氣聲:“沒事,死不了,我在醫院呢,你呢,你怎麼樣了?”
“我挺好的。”她問:“你傷哪了?要不要緊?”
“呵呵,暮暮,與其你關心我傷哪兒了,不如告訴我那天跩我的是誰?這他媽也太狠了,等小爺傷好了,看我不找他算賬。”
喬暮低頭看着涼鞋中圓潤白皙的腳尖,估計席英軒傷得不輕,放柔了聲音說:“對不起啊,都是因爲我。”
席英軒在那頭又抽了兩聲氣:“暮暮,爲什麼不告訴我?你是怕我打不過他,還是在維護那個男人?”
喬暮的心跟着話筒裡的抽氣聲揪了起來,走出電梯,輕描淡寫的說:“都有,行嗎?”
“哼,你少騙我,我纔不信。”席英軒直嚷嚷:“就算你不告訴我,我也有辦法去查,等我查到了,看我不把他打到滿地找牙。”
喬暮很認真的想了想傅景朝被揍得滿地找牙的畫面,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來,那跩在席英軒身上的一腳,能把人踢飛,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得是鋼筋鐵骨的練家子。
不禁想起了那天在酒吧,他三兩拳就打倒了那麼多氣勢洶洶的保安,光憑運氣不可能做到。
說起來,她對這個同牀共枕了一兩個月的男人真是一點不瞭解。
不自覺的,她又想起了傅司宸的那些話,久久的陷入沉思。
“喂,暮暮,怎麼不說話了?”席英軒在那頭大叫,拉回了她的思緒。
她眨了眨眼,嗯了一聲說:“你在哪家醫院?我去看你。”
“嘻嘻,真的啊,暮暮最好了,真不愧是我最想娶的女孩,有你這句話要我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她翻了個白眼,就知道一對這傢伙臉色好點就容易蹬鼻子上臉,沒好氣道:“別貧了,地址發我。”
“好哩,等着啊。”席英軒歡天喜地的掛了電話。
喬暮站在街邊等了一會,收到了他的微信,卻不是地址,“暮暮,你還是別來了,我受傷的消息不知道怎麼泄漏了,這兩天總有記者在醫院外面徘徊,你的心意領了,等我好了再找你玩,麼~”
看着最後一個“麼”字,想象着他噘着嘴的樣子,喬暮不由笑出聲來,要問這世上誰的臉皮最厚,席英軒當之無愧。
既然去不了醫院看他,喬暮網約了一輛車,手機上顯示還有三分鐘到,她無聊的點開微博。
目前最熱的微博是葉紫黎本人剛剛發出的聲明,大意是她主動道歉稱自己不應該消失一年,給公司造成了莫大的損失,所以對公司把自己團隊給新人的做法表示理解。同時也安慰廣大粉絲,她的事情已經得到了妥善的處理,她的團隊已經全部歸於她的羽下,也希望粉絲們不要激動,不要遷怒於新人喬暮,儘快心情平復下來,靜等她接下來的作品。
之前還不覺得葉紫黎的公關有多厲害,經傅司宸那麼一點撥,喬暮現在再看的時候,突然發現這條微博裡滿滿都是套路,不得不承認,葉紫黎非常聰明,懂得審時度勢,見好就收。
再反觀她,又成了孤家寡人一個。
沉下心來想一想,這樣也不錯,她本就籍籍無名,一上來就享受公司一線藝人的超高待遇,樹大招風不說,也確實承擔不起。
這麼一想,又釋然了,一身輕鬆反倒自在。
琉璃灣別墅。
喬暮走進庭院,幾個保姆低頭在各處儘快着打掃,她往屋子裡走的腳步停了停,折回去,問小桃:“傅景朝呢?”
小桃頭回被喬暮主動問起這個問題,手裡拿着抹布回答:“傅先生在公司啊,喬小姐,你有事嗎?”
喬暮搖搖頭,朝小桃笑了笑,“沒什麼,我就是問問,不打擾你了,你忙。”擡腳進了屋子。
小桃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這喬小姐平常和傅先生關係怎樣,他們這下人都看在眼裡,並且心知肚明。
今天是怎麼了,喬小姐怎麼破天荒的關心起傅先生來了?莫非,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小桃霍然站起來伸頭往頭頂天空看了看,挺正常的啊。
旁邊唐嬸見小桃一個人自言自語便問:“小桃,你一個人嘀咕什麼呢?”
小桃下意識回答:“我看太陽有沒有從西邊出來。”話音未落,腦袋上捱了一糖炒栗子:“小丫頭,快乾活,一會到了中午,太陽就跟個火球似的,到時候你可沒這麼好受。”
小桃啊嗚捂住腦袋,委屈的看着唐嬸:“唐嬸,不帶你這樣的,我是在思考咱們這座別墅裡的大事,大事你懂不?”
“你一個小保姆能有什麼大事?”唐嬸又好氣又好笑。
“怎麼沒有?”小桃一本正經的說:“傅先生的事就是大事。”
“傅先生?傅先生怎麼了?”唐嬸在這套別墅待了很多年,早就把這裡當家,一聽關於傅景朝的趕緊問。
小桃就把剛纔喬暮的反常說了,唐嬸贊同的點點頭,傅先生和喬小姐的事他們都看在眼裡,很明顯一個有意,一個無心。說實話,她都替傅先生着急,礙於他們是下人,不好多嘴什麼。
在喬小姐沒來這座別墅前,這裡冷清得很,傅先生和傅丞睿父子倆幾乎一天到晚不說話,就算這一大一小同時在家,也各自在各自的空間待着。
有時候她這老太婆都嚴重懷疑這座別墅裡是不是風水不好,自從喬暮喬小姐來了,她明顯感覺到這父子倆不一樣了,傅丞睿活潑了好多,愛笑了,吃飯也不鬧脾氣了。
傅先生呢,回家的時間早了,以前是個加班工作狂,很晚纔回家,現在也不一樣了,很早就回來,話也變多了一些。
這是前所未有的好現象,她希望保持下去。
喬暮沒回三樓臥室,她先去了二樓之前住過的客臥,打算收拾下自己的衣服進行李箱帶到三樓去。
拉開衣櫥,猛然看到一櫃的衣服,一下子感覺到這些與上次的一櫃衣服不一樣,好象是被全部換過了。
怎麼會這樣?
她的手指在一件件衣服上劃過,不得不承認,這櫃衣服是她喜歡的風格,不豔麗,很清新,無論是顏色還是款式看上去都十分的養眼舒服。
呃,這是給她準備的?
之前那一櫃傅芷蕁的衣服,他是全部扔掉了,還是換了一個房間,一個衣櫃存放?
曾經她因爲那一櫃傅芷蕁的衣服而噁心了好久,現在看到這些明顯是給她準備的,竟有種說不出來的心情。
她不死心,反正也沒事,就一個房間,一個房間找,找到最後個房間,她確認,之前那一櫃衣服全部被扔掉了,不存在了。
懷着異樣的心情,帶着行李箱回到三樓臥室,她把行李箱拿進寬敞的衣帽間,無意中瞥了眼沒關牢的衣櫥門,看到裡面衣服的一角,顏色是粉色,樣式也是女款的樣子,不可能是他的。
她忍不住動手拉開,瞬間驚呆了,一整櫃女式衣服,風格和二樓客臥的一模一樣,款式更全,禮服、休閒服、運動服、居家服、睡衣……無一不囊括,甚至她還看到了上次和傅丞睿買親子裝的那個牌子的衣服。
站在衣櫃前靜默良久,再聯想到傅司宸說的那些話,心底莫名的有了一些不一樣的感覺。
手機響起來,看到是顧媛,她接起來,先是誠懇的道歉:“顧媛姐,對不起。”
聽着這道歉的話,顧媛嘆了口氣,“你呀,還是太嫩,那麼大的事怎麼不跟我事先商量,葉紫黎把我拉出小傅總的辦公室就迫不及待的發了微博聲明,這下生米煮成熟飯,我也無能爲力。”
聽着顧媛聲音裡滿滿的感慨,喬暮有點愧疚:“對不起,顧媛姐,我覺得挺對不起你的,細細想起來好象是我把你給出賣了一樣。真的很對不起。”
“傻姑娘,你跟我說什麼對不起,反正我還在漢皇,一樣拿薪水,你呀,就輸在太年輕。”顧媛輕輕嘆了一口氣說:“不過我還是希望你能在接下來的演藝生涯中越走越順,不說了,我現在跟你交接下最後給你安排的劇本。就是上次你選的那個《暗獵》,製片方安排了明天試鏡,地址一會我發你手機上,記得早點過去。男主角已經確認了席英軒,你要是試鏡上了,和他組成銀屏cp名氣一下子就上來了,以後不愁沒影視劇拍,大把的……”
“那個……顧媛姐。”喬暮難爲情的打斷她的話:“我決定不試鏡那部劇了,我想選那本小成本的電影。”
“你……你確定?你想好了?這麼好的機會可別浪費了!”
“嗯,我確定,我也想好了。”喬暮很認真的說了自己的看法。
顧媛沒說什麼,沉吟道:“也行,那我幫你推掉《暗獵》,再聯繫上這部小電影,剩下的只能靠你自己了。”
“我明白,謝謝顧媛姐。”
兩人又說了些話,等收了線,一個人靜下來,她站在露臺看風景,一顆心慢慢被複雜的情緒包裹。
最近真的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親情、友情、事業,通通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這些變化逼着她不停的成長。
這是好事。
她也慢慢開始回想那天傅景朝跟她說過的話,也深知他說那些難聽的話是爲她好,自古忠言逆耳,那時候覺得難聽,覺得難以接受,現在想想,他說的何嘗不是沒有道理。
蘇璇不認她又怎麼樣,這些年她們不見面,她不照樣活得好好的?
她問清楚了蘇璇對她的態度,對自己也算是有個交待,這個世界離了誰地球照轉,沒必要爲了他人放棄自己的生活。
在娛樂圈摸爬滾打這麼多年,她不是沒有收穫,她磨練了演技,她喜歡讀劇本,喜歡裡面一個個生動的人物,能把其中的一個個角色刻畫的栩栩如生,在觀衆面前展現出來,給他們啓發,讓他們思考,讓他們產生共鳴,或者只是讓他們有的壓力的時候舒緩一下心情……就是她最快樂的地方。
只要她享受其中,又不傷害他人,那就是值得去做和堅持的事。
想通了這些,她心情舒暢,像打通了任督二脈,全身充滿了力量。
折回房間,再一次翻開劇本,她開始看第三遍。
晚上八點,小桃上來敲第三次門:“喬小姐吃飯了。”
“傅先生呢?”喬暮從劇本里擡起頭。
“傅先生還沒回來,這幾天他回來的挺晚的,喬小姐您先吃吧,等他回來可以叫廚房做,我們都住在別墅後面的保姆房裡,隨叫隨到。”
喬暮想了想,下牀。
……
小桃端着托盤從樓上下來,唐嬸看了一眼吃得差不多的飯菜,拼命催促着廚房裡其它女傭趕緊幹活,管家不在,別墅城的事務暫時由她管着。
小桃被催得有點手忙腳亂,抱怨連連:“唐嬸,這麼急幹什麼?這麼多活要慢慢收拾才幹淨。”
唐嬸白了她一眼:“你懂什麼,快趕活,今天說好了,晚上傅先生回來讓他自己弄飯,咱不管。”
“爲什麼?唐嬸,你不想幹了?”小桃眼睛瞪得有銅鈴大。
“烏鴉嘴。”唐嬸又給了小桃一個糖炒栗子:“你懂什麼,照辦就是了。”
樓上,喬暮洗了澡爬上牀,看了一眼身邊空着的牀位,猶豫了片刻,關燈睡覺。
她睡得比較淺,半夜好象聽到了樓下有引擎聲,開車門的聲音,等到房間門被推開了,她揉着眼睛坐起來,小聲說:“你回來了?”
男人沒有開燈,藉着沒有拉上的窗簾看到朦朧的視線中高大的身影似乎靜了幾秒,隨即低低的嗓音淡漠的應了一聲:“嗯。”
“你……吃飯了嗎?”男人沉默得讓她有點膽怯,但今天聽到的那些話使她對這個男人充滿了感激之情,鼓足勇氣開了口。
這次,他又靜了一小會,沉啞的嗓音中覆蓋着一層晦暗之色:“吃得早,有點餓了。”
她一聽,伸手擰開了檯燈,嘴裡說道:“我問過了,你可以給保姆房裡的廚師打電話,讓他們給你做點宵夜。”
說完,頓時驚覺自己有點多此一舉,這裡是他的別墅,他的保姆,自然不用她在這裡多介紹。
“嗯。”他又應了一聲,聲音比之前要低醇了許多。
她坐在牀上,看着他邁着長腿進來,扯掉脖子上的領帶,解開襯衣最上面的鈕釦,露出小麥色的胸膛肌膚,臉蛋莫名一紅,扭開頭看了一眼手機。
原來已經凌晨十二點了,他回來的這麼晚。
眼角的餘光顯示他骨節分明的手指在撥電話,但好象撥不通,他連續把手機拿到眼前撥了好幾次。
她看在眼裡,情不自禁舔脣輕聲開腔:“要不我給你做點吃的,你想吃什麼?”
傅景朝停下動作,手機還舉在耳邊,眼眸若有似無的眯起,盯着她在橘色燈光下溫靜如畫的臉蛋,薄薄的脣角弧度抿得很深,慢條斯理的把手機掛掉,沉沉的回答了一聲:“不講究,你做什麼我吃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