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或許冷水更能止痛
從滿身疲憊中醒來的時候,左染還未睜眼,眉頭就是緊蹙的,不真的親身體驗,是不會了解她這一刻身體上的感覺的。
她記得昨夜下了雨,可這會兒,陽光卻跳躍着鼓點從窗口照耀進來,一點陰雨的影子也看不見。
努力撐起臂彎坐起,過程格外的艱辛,身邊的位置已經空了,連凹陷的痕跡都找不到,如果不是這一身的狼狽和牀單已經乾涸了的鮮紅作證,左染會以爲昨夜的那一切纔是夢境。
想要去浴室把自己洗洗乾淨,腳踩在地板上才發現大腿內側的痠痛遠比她以爲的來的要劇烈,眼看着站不穩便要重新跌坐回牀上,左染着急的想要扶着牀頭的牆面,織淚剛好在這個時候及時出現,將她扶穩。
“染姐……”看着左染僅將牀單掩在胸前的狼狽,織淚的眼裡泛起疼惜。
“織織,扶我去浴室吧,我想洗澡。”左染隱忍着不適感,勉強的露出寬慰的笑容,倚靠在織淚身上的重量多了幾分。
織淚點頭,扶着左染蹣跚的往浴室去,翻下了馬桶蓋,讓左染先坐下,然手給浴缸放水。
當左染放開牀單,在織淚的攙扶下跨進浴缸慢慢躺下,織淚的眼睛裡泛起微微的水汽。“染姐,少爺不該那麼對你的。”
“別哭,我沒事。”左染把自己浸在熱水裡,笑着搖頭說沒事,反而憐愛的看着淚眼朦朧的織淚,“是不是因爲你特別愛哭,所以才叫織淚?”
織淚看着左染手腕上的瘀痕和肩胛處的齒痕,吸了吸鼻子,“我左眼眼角下有一顆淚痣,所以叫織淚。”
左染去看織淚眼角的淚痣,“很美呢!”所以是不是她沒有淚痣,所以淚腺也跟着不發達呢?
將頭靠在浴缸邊緣,全身放鬆被溫熱包圍的感覺很舒服,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水汽浸染的緣故,左染覺得眼角有些酸澀,但卻沒有什麼要流下來。
“淚淚,你去忙吧,我想泡一會兒。”
“好,我就在外面,你要起來就喊我一聲。”
左染點頭,看着織淚挪揄的出去,才又將頭枕在浴缸邊緣,天花板上有水珠凝結,盈盈的似要滴落下來,左染伸手去接,手掌停頓了好久都沒有接到那一滴冰涼。
他是在她醒來之前醒的,所以他不會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他卻是選擇了離開,而不是等她醒來再走,所以,她是不是可以認爲,他一點都不在乎陪她上牀的女人是誰,他把你當做悠悠的時候就抵死纏綿,醒來發現不是她,就漠然的穿衣離開,反正她不過是他用五百萬抵來的情人。
一池的水漸涼,左染也沒有要起身的意思,或許冷水更能止痛,所以左染依舊保持着原來的姿勢,一動不動,彷彿死了。
“染姐,起來吧,水涼了,會感冒的。”很久都不見左染喚她,所以推開了移門,見左染倚着頭閉着眼似是睡着了,再伸手探了探浴缸裡的水,才發現那水已失卻了溫度,便趕緊叫醒了左染。
左染被驚醒,看到眉頭微蹙的織淚,“不不小心睡着了。”然後在織淚的攙扶下從浴缸中站起,裹了浴巾將身體擦乾,換上了織淚取來的衣衫。
“染姐,你身體不舒服就不要下牀了,我熬了魚粥,我去幫你盛上來,下午你就安心休息吧。”
左染回到牀上半倚在牀頭,織淚掖了薄被蓋了她半身,然後下樓去取粥。
隱約的手機鈴聲從緊閉着的衣櫥裡傳出,左染辨認了良久,才確認那是自己的手機鈴聲,掙扎着從牀上下來,要不是這會兒有人給她來電話,她都要忘記原來她還帶着手機這件事了。
從旅行袋的最底層找到了正跳躍着陌生號碼的手機,按下接聽鍵的前一秒,有一種不好的預感襲來,從左染聽到手機裡傳來的聲音後的那一秒開始,她就後悔自己接了這通電話。
“小染,你身邊有沒有多餘的錢?爸身邊沒錢了,已經餓了兩頓沒吃了。”那楚楚可憐的聲音,如果不是從死不悔改的左林禹口中說出來的,左染相信她此刻早就已經焦急萬分了,可是她現在的感受,唯有心寒。
“爸,我沒有錢了。”
左染言語裡不自覺流淌出來的虛弱,聽在左林禹耳朵裡,卻成了想要推卸的虛僞。
“左染,我是你爸爸,生你養你的爸爸,難道你要看着我餓死嗎!”
多麼嚴厲而又憤慨的指責!左染直想笑,可卻流下淚來,對,他是生她養她的爸爸,可也是他這個爸爸給了她家破人亡的家庭和苟且偷安的生活,時時刻刻都要擔心是不是會有討債的人上門來鬧,時時刻刻都要擔心是不是哪天會在街邊哪個角落看到這個爸爸襤褸的屍體,這樣的煎熬都是拜他所賜,她甚至賠上她整個人生來償還他欠下的債,可倒頭來卻是聽到他這樣的指責,指責她要眼睜睜的看着她的爸爸餓死而不管不顧,真的好可笑。
“爸,我真的沒有錢。”左染只重複了前一句,她離開那天早上留在桌子上的錢,如果他沒有拿去賭,根本不會只夠用到現在,她不是印鈔機,她變不出錢來,鬆了一次口的下場,就是一次又一次的索取,她已經傻過很多次,心軟過很多次了,這一次,她不會再犯傻了。
“左染,爸求你了,你回來吧,爸好想你,看着空蕩蕩的屋子,爸都不知道怎麼活下去,是爸犯渾,爸保證以後都不會再賭了,你要相信爸。”
硬的不行所以就來這一套?
“爸,你真的戒掉賭的那一天,我會回來的。”
說完這一句,左染掛斷了電話,按下了關機鍵,等到屏幕一片漆黑,再重新放回行李袋的底層。
重新回牀上躺着,織淚也剛好推了門進來,手裡端着香氣四溢的魚粥,還冒着嫋嫋的熱氣。
一整個下午,左染都昏沉的躺在牀上,似醒着,又似熟睡,混沌的意識似乎在飄渺的煙霧中游蕩,她辨不清方向也找不到應該前往的地方。
直到裴牧之的聲音似遠及近的在她耳邊響起的時候,左染才睜開了眼睛,看到裴牧之那張英挺的面龐,掙扎想坐起來,才發現自己竟一身的汗溼,說不出的粘稠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