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動文件的修長白淨的手在半空中停頓了兩三秒。良久,他淡淡“嗯”了一聲。過了一會,他淡淡地問:“是什麼樣的朋友?”
高晟小心翼翼地回答:“太太沒說。大概……是普通朋友吧。”他說完加了一句:“要不要……派人去看一眼?”
冷峻的面容上表情紋絲未動,手中翻動文件的手依舊慢條斯理地翻着,過了兩三秒,一道淡淡的聲音傳來:“不用了。”
高晟心中長吁一口氣,擦了擦額角看不見的冷汗,發動了汽車。
頭疼啊頭疼,前些陣子都好好地,自從昨天晚上看見個禍水後,他能明顯感覺到氣氛都彆扭了。
唉,什麼纔是個頭?真是冤孽……
……
秦暖在*上休息了一會兒,掙扎起身洗了個澡到了畫廊。畫廊開業在即,要忙的事很多。虧得李婕這個千金大小姐頭一回當小老闆,熱情滿滿親力親爲,還一點都不借助自己爸爸的關係,硬是一件件難事都啃了下來。
好朋友這麼拼命,秦暖自然也是不懈餘力。大部分畫廊的裝修設計,開業活動策劃統統都是她一個人包了。她雖然忘了很多事,但是本事依舊是在的,寫寫畫畫、製圖、聯繫人,找廣告公司,又是聯繫溝通的,幾乎是她一個人包了下來。
只是今天她去畫廊,卻還是意外地看見楚彬來了。
“楚大哥,你不用上班?”她有些詫異。
她知道楚彬最近也是忙得要瘋了。身爲厲氏集團的副總裁,厲漠年又把城際綠洲項目掛在他名下讓他牽頭負責。他這個空降來的副總裁,又是一來就有大項目,人沒劈成兩半就算是不錯了。沒想到竟然會過來畫廊閒逛。
楚彬哭笑聳了聳肩:“我來找你的。順便看看小婕。”
秦暖張望了一眼沒看見李婕的身影:“哦,小婕可能是廣告商那邊溝通材料去了,要麼就是去忙着弄宣傳海報了。你等一會她會回來的。”
楚彬仔細打量了秦暖的臉色,歉然地開口:“昨晚真的是對不起。我都聽說了,公館的工作人員把你擋在了外面了。”
原來是爲這小事。秦暖笑了笑:“沒事。後來漠年就來了。只是一場誤會。”
楚彬見她一點都不介意,鬆了一大口氣:“其實真的是誤會。我是搞了兩份名單,一份是vip客人,一份是普通客人。他們拿的是普通客人名單,vip客人名單當時在值班經理手上,估計他當時不在場,唉……真的是,搞了這麼個烏龍。”
“沒事。”秦暖笑了笑:“你不說我都忘記了。”
她頓了頓,又問:“那場同學會是黎先生辦的吧?”
楚彬點頭:“嗯。他主辦的。黎先生……呵呵,遠塵學長最近打算回國發展,所以也是借這個機會重新聯繫認識一下人脈。大概就是這麼個意思吧。他知道我先回國了,又和漠年關係好,所以一直要讓我想辦法把漠年拉過去。”
他歉然:“也是不好意思,當時沒和小嫂子說清楚。”
真是複雜。
普通的一場所謂的同學會,竟然裡面彎彎繞繞這麼多文章。秦暖心中失笑。
“沒事。楚大哥不用不好意思。”她淡淡回答。
她搬了個小紙箱往畫廊另外一邊走去。楚彬跟上,一邊走一邊問:“昨晚漠年和遠塵學長談得怎麼樣?”
“不知道,大概還好吧。”秦暖面容平靜地回答。
黎遠塵費了這麼大的心思請來了厲漠年,以他的手段,應該在厲漠年那邊會得到一點什麼進展吧。
楚彬幫忙秦暖把紙箱放上高高的腳手架上,俊逸的臉上浮起笑容:“那就好。遠塵學長是個很厲害的人,在美國市場,他做得很好很大的。對了,小嫂子應該認識他。他和小嫂子是同校。”
秦暖笑了笑:“不記得了。”
楚彬惋惜:“遠塵學長人很不錯的。脾氣好,待人也好,家中富裕,但是平時卻不張揚,肯幫人。所以他這次回國拓展國內市場,很多人都願意幫他。”
脾氣好?人也好?秦暖在心中失笑。
脾氣好,人好,就不會在美國把生意做得這麼大了。沒有一點手段沒有一點城府,怎麼可能在異國他鄉立足?更何況他還是黃種人,在西方人的世界要玩轉,不是簡簡單單人好兩個字就可以解決的。
“嗯嗯。是啊,黎先生看起來是挺好的。”她隨口附和。
兩人正在聊着,李婕滿頭大汗地回來了。楚彬看見她,對秦暖歉然笑了笑就去找李婕了。
幾個人又忙了一天,秦暖開車回去,洗了個澡換了一件衣服,又稍微化了妝,就開車到了約定好的餐廳。
夜色降臨,華燈初上。夏城的秋季是很舒適宜人的。而這個時候也是工作了一天的人們出來放鬆吃飯的時候。
秦暖由侍應生領着到了vip座,那早就等在舒適沙發上的男人合上男裝時尚雜誌,擡起一雙溫潤的眼,微微一笑:“小暖來了,今天打扮得很漂亮。”
秦暖微微一笑:“多謝誇獎,黎先生來得很早。”
黎遠塵走過來,親自爲她拉開椅子請她入座。這麼個貼心的舉動顯示了他良好的教養。秦暖欣然入座。
黎遠塵從女侍者的手中接過菜單,遞給秦暖,笑眼深深:“小暖喜歡吃什麼?我記得你喜歡吃鵝肝。”
秦暖微微一笑:“是嗎?我都忘了。那就點一份法式煎鵝肝吧。我試試。”
黎遠塵於是回頭對侍應生說了幾句。
餐廳中有悠揚的鋼琴聲輕輕流瀉,氣氛十分美好。不得不承認黎遠塵是個很有魅力的男人,坐在他跟前用餐,明顯感覺到從四面八方投過來又是羨慕又是嫉妒的眼光。
秦暖泰然自若地用餐,舉止優雅,鎮定自若。漸漸地黎遠塵那一雙帶笑的眸中多了幾分饒有興趣。
一番可有可無的寒暄過後,黎遠塵放下刀叉,抿了一口紅酒,微笑:“說實話,今天接到小暖的電話我很是意外。”
他的聲音很清亮性感,帶着久居海外說慣了英文的些微口音,聽起來很是舒服又特別。
秦暖擡頭微微一笑:“黎先生爲什麼會覺得意外?我是想謝謝黎先生幫我解圍。要不是黎先生,我還不知道要怎麼辦。”
黎遠塵笑了,眉眼好看地眯起:“這沒什麼的。你是我的客人。照顧好每個客人是我這作爲主人的客人。”
他頓了頓,又笑:“小暖總是黎先生,黎先生地叫着,這麼客氣,讓我很不習慣。我還是習慣小暖叫我黎學長。”
秦暖不置可否,拿了餐巾擦了擦嘴角繼續剛纔的話題:“黎先生恐怕昨天晚上也很好地照顧了蘇少吧。不然,昨天那一場怎麼收場呢?”
昨晚厲漠年含怒離去,她明明看見他和高晟一起上了大卡宴。他的性子她很瞭解,言出必行,想要做什麼事一般都有辦法。蘇悅要不是運氣太好,就是有人偷偷給他安排走了。不然怎麼可能厲漠年回去會冷笑着說沒有找蘇悅麻煩?分明是沒找到人。
黎遠塵眸微微一眯。
她笑得很溫柔,在餐廳柔和的燈光下看起來格外美。
黎遠塵懶洋洋靠在沙發背上,笑了:“我說了照顧客人是我這個當主人的責任。有什麼麼誤會大家攤開來說說就好了,沒必要搞得這麼僵。”
秦暖“哦”了一聲,慢吞吞地切着盤子中的法式煎鵝肝。火候剛剛好,可是卻不是她最喜歡的一道西餐。
“小暖,你在生氣?”眼前盤子陰影覆來,秦暖擡頭對上那一雙溫潤英俊的眼睛。
她一眨不眨地看了他半天,微笑:“黎先生,我雖然腦子動過手術,什麼都忘了,但是不代表我是白癡。下次,不可以再利用蘇悅,也不要利用漠年。你要做什麼就正當光明地去談。不然……”
“不然什麼?”黎遠塵笑得很好看:“小暖果然生氣了。難道今天是我誤會了,其實小暖是來威脅我的?”
真是個妖孽一樣的男人呢。明明知道他壞到了骨頭裡,可是這一幅好皮相卻是他最好的護身符。恨也恨不起來,討厭也討厭不起來。
這種魅力,她也只在蘇悅身上看見過。
“沒什麼。”秦暖慢吞吞地切開鵝肝,把鵝肝放入他的盤子,笑如蓮花:“黎學長嚐嚐這鵝肝,真的是不錯。”
黎遠塵眼底有什麼掠過,似迷惑。
下一刻,一道堪比千年寒冰的聲音傳來:“暖暖,你怎麼在這裡?”
黎遠塵眸色一沉,擡頭時卻已換上了恰到好處的驚喜:“漠年,你也來了?剛纔我和小暖還在談到你呢。”
秦暖身邊沙發微陷,腰間力道傳來。厲漠年已坐在她身邊,修長的手摟在她的腰間,笑得有點冷:“是嗎?暖暖,你出來和遠塵吃飯都不告訴我一聲。我還有很多事要和遠塵談呢。”
秦暖回頭笑得眸子亮晶晶的:“是嗎?黎學長和我聊以前在美國讀書的事,聊得很開心呢。黎學長,以後多跟我講講我以前的事吧。我喜歡聽。”
最後一句卻是對着黎遠塵說的。
果然,厲漠年的俊臉又冷了幾分。
一頓飯吃得冗長又彆扭。末了,秦暖與黎遠塵握手道別。黎遠塵似笑非笑:“小暖,你真的是跟以前不太一樣了。”
“是嗎?我忘了。”秦暖笑了笑。
那邊傳來厲漠年不耐煩的聲音:“暖暖,走了,天晚了。”
她回頭看了一眼:“我和黎學長再聊一會。”
黎遠塵額角的青筋微微一跳:“不用了。小暖,你趕緊回去吧。咱們改天再聚。”
“好!”秦暖也不勉強,衝他笑米米地擺了擺手,轉身上了厲漠年的車子。
車子呼嘯離去,似乎也帶着那位的憤怒。黎遠塵站在餐廳門口,眼底似笑非笑神色褪去,統統化成了冷色。
……
車飛快地在夜色的街道上行駛。車廂中的氣氛怪異得嚇人。秦暖收了笑容,一聲不吭地靠在車窗邊看着夜色。
“啞巴了?怎麼不說話?”突兀的冷聲打斷了車廂中的沉默,
秦暖看了他一眼,淡淡的:“我累了,想歇一會。”
他看了她一會,忽然一把將她重重摟進懷中。深吻貼上,將她脣上妖嬈的口紅盡數舔乾淨。
“唔……幹嘛!”秦暖氣極,一把推開他,拼命擦着嘴脣。噁心死了,竟然用舌頭舔她的嘴脣。
“過來!”陰影中,那個冷厲的男人冷冷命令。
秦暖警惕地看着他:“我不過去!”
厲漠年冷哼一聲,忽然抽出一張什麼,一把摟住她往她的臉上擦去。冰冰涼涼的東西覆在她的臉上,激得她渾身寒毛立起。
“唔……這是什麼東西?你幹嘛?漠年,你……”她在他的懷中不斷地抵抗。可是他毫不留情,狠狠擦着她的臉。
“我幹嘛?我才問你想幹嘛?化什麼妝,難看死了!”他冷聲數落。
秦暖一愣,一把推開他:“什麼難看!這是禮儀!進那種地方不應該化妝正裝嗎?再說請的又是黎先生這種人。禮儀!禮儀!你懂嗎?”
“我不懂就你懂!”他冷冷譏諷:“秦暖,不要以爲我*你,你就可以無法無天了!昨天就剛認識姓黎的傢伙,今天就請人家吃飯,你想要給我戴幾頂綠帽子你才覺得夠了?”
秦暖一聲不吭地退後,悶悶地說:“我只是和他吃個飯。你自己要想歪,跟我沒有關係。”她頓了頓,冷笑:“你最後還不是追過來了嗎?再說我又不是沒提前跟你打過招呼。訂餐還是讓阿晟幫我訂的。說到頭來,是你不相信我。”
車子還在路上沉悶地開着。坐在駕駛座上的高晟像是個機器人一樣,連回頭偷瞄一眼都不敢。
良久,厲漠年一雙冷眸定定看了過來,含着怒氣冷哼一聲:“你就繼續狡辯吧!下次,不許你和姓黎的傢伙吃飯!要是讓我看見後果自負!”
秦暖看着他連昏暗光線都遮掩不住的怒容,淡淡地說:“不可能。我下次還會和黎先生吃飯,也許還有張先生,還有王先生……漠年,你要吃醋就吃個夠吧。你沒有權力阻止我和哪個男人做朋友。我不會管你和哪個客戶吃飯應酬,所以你也不能限制我要做什麼正當的事情。”
車廂中的氣氛一下子降至了冰點。秦暖聽見高晟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
“是,我沒有權力阻止你。”厲漠年笑了,一雙眼冰寒的光泛起:“是我吃醋。你都是對的。你想做什麼就去做吧。下次也不要叫阿晟訂位置了。不然我要是知道了,還是會追過去。你給我記好了,要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千萬不要讓我看見!不然我不能保證我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
秦暖愣了下。
這時車子停下來。家到了。厲漠年推開車門不等她出來就“砰”地一聲重重摔上,大步進了別墅裡。
高晟滿頭大汗地下車,給秦暖打開車門。秦暖一下車,-他就急急地開口:“哎呦,太太你怎麼可以和厲總這麼說話呢?他正在氣頭上是根本聽不進去道理的。太太這麼說,厲總一定以爲太太想和他劃清楚關係。哎哎……本來晚上厲總還有一個重要的會要開,爲了太太,他都不去了,就專門趕去接太太。哎,太太還是不瞭解厲總的脾氣,怎麼會在這個時候又惹了他呢?這下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