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潘保晉在內的所有專家,無不暗自皺眉,心道這位孫大公子也太目中無人了吧,曾毅的醫術是首屈一指,那我們這些人的醫術算什麼?首屈二指嗎!
既然你覺得曾毅能把鍾老的病治好,那又何必再把我們這些人都給叫過來,只叫曾毅一個多好!我們還剩這趟腿腳了!
潘保晉回頭不經意掃了一眼曾毅,外面都在說曾毅跟省長的公子很不對付,今天一看,果然是不假!這孫翊明着是在誇曾毅,實則是“幫”曾毅在保健組埋了一顆釘子,這麼誇曾毅,大家沒有意見纔怪。
“南江省的醫生還有排名?這事我怎麼一點都不知道呢!”曾毅就看着孫翊,鄭重其事地問道:“孫總,是什麼人排的,什麼時候排的,根據什麼定的名次?”
孫翊的笑容當時就僵在了臉上,搭在曾毅肩膀上的那隻胳膊,也隨之慢慢鬆開,馬匹的,老子不過是撿了句好聽的,又什麼時候說南江省的醫生都有排名了,真有這排名,你小子能排第一?做夢吧!他訕訕道:“我也是聽大家說的!”
“孫總,你是位大老闆,以前還拍過電影,見多識廣,像這種無聊的小道消息,可不能信啊!”曾毅笑吟吟盯着孫翊,“有些人,就喜歡做一些無風起浪的事!”
孫翊當時的臉色就極其難看,曾毅明着是在說別人無風起浪,但這個人究竟是誰,孫翊心裡最清楚,這不就是指老子嘛。
打了哈哈,孫翊扭頭看向潘保晉,道:“潘廳長,辛苦了,我鍾爺爺的病,就有勞大家了,快請進吧!”
潘保晉心裡一樂,你孫大公子在曾毅那裡吃了癟,這眼裡才終於是能看到我潘某人了,剛纔好像我就是一團空氣似的!他點點頭,道:“職責所在,豈敢懈怠!”
孫翊也就不再說什麼,轉身先進了屋子。
專家組的人都是想笑,但又不得不使勁憋着,心道這位孫大公子的眼力也太差了,你就是想捏柿子,那也得挑個軟的吧,去捏曾毅,你什麼時候佔到過便宜?前不久天府分局上平川建設抓人的事,半個南江省的人都知道。這回可好,沒給別人下成絆子,反倒自己惹了一身搔,就連做過“知名導演”的事,也讓曾毅都給翻了出來,何苦來哉!
何況執行完老幹部團的保健任務後,曾毅是個什麼樣的人,南江省保健委的專家誰不清楚,你給曾毅下絆子,還不如說是給大家眼裡揉沙子呢!
不過,大家還是不約而同看了曾毅一眼,敢當面就給省長公子一個大難堪,這種事,估計也只有曾毅敢做了,換了是自己,今天可能就要不折不扣地吃上一個暗虧了。
“大家進去吧!”
潘保晉說了一聲,就跟劉教授一道領着大家進了玉龍山莊七號樓。
一樓的客廳,鍾老的機要秘書馬建鴻,正站在客廳的中央位置,等着專家組的到來。
“馬主任,省保健委的專家到了!”劉教授上前做了個介紹,“這位是省衛生廳的潘保晉廳長,潘廳長是省委冰書記的保健醫生,今天親自帶隊。這位是……王教授,這是……李主任,……,……曾毅同志。”
馬建鴻只是跟潘保晉握了手,介紹其他人的時候,只是微笑頷首,客氣道一聲:“辛苦了!”,但介紹到曾毅的時候,馬建鴻的視線在曾毅的臉上停留了很久,心道這位就是喬老推薦的那位專家嗎?
馬建鴻的記憶力非常之強,他一眼就認出來了,鍾老到達南江的第一天,在解放飯店六號院門口,自己曾經碰到過這個年輕人,當時他在六號院門口等候裡面的傳達,而且根據當時的情況看,孫翊似乎對他很有意見。
“辛苦各位了,大家先到書房坐吧!”馬建鴻擡起一隻手,道:“中央保健委也有幾位專家,已經在那裡等着了,先由劉教授把基本的病情向大家介紹一下!”
穿過客廳,往左一拐,正對着樓梯口有一間屋子,也就是馬建鴻所說的書房。
裡面靠牆擺了一圈小型的沙發椅,每兩張沙發椅之間,隔了一個小型的茶几,此時裡面挨着坐了四五個人,正在低頭喝着茶水。
馬建鴻走了進來,向大家互相做了一個介紹,衆人又是一番簡短的寒暄。
曾毅在保健委的這幾個專家中,還看到了一個熟悉的面孔,上次他在京城給喬老看病,喬老請來的那些保健大夫中,就有此人,沒想到今天又見着了。
只是對方見到曾毅,像是根本不認識一樣,曾毅原想打個招呼,一看是這個樣子,便只好作罷了,坐下來一想,他也就明白對方爲什麼要裝作不認識自己了。
上次喬老的傷食病,對方束手無策,以至於最後越拖越重,都要向喬家下病危通知書,等自己去了,兩劑大黃瀉藥,就給治好了,這麼有損權威的事情,對方自然不願意提起,裝作不認識曾毅,也就是最好的處理方式了。
這也正是曾毅在保健圈裡始終籍籍無名的一大原因,他治好的幾個病,全都是別人給治壞了的病,雖然曾毅技高一籌,甚至是力挽狂瀾,但沒人會幫他去背書宣傳的,替曾毅揚名,也就是打自己的臉,誰會去做這種傻事!說不定傳到領導耳朵裡,還會讓領導對自己的醫術起了懷疑!
另外一個原因,是曾毅治的幾位病人,全都是大人物。大人物的病,算是領導的一種隱私,甚至還有政治影響在內,不能隨便拿出去講的。
以前曾毅是方南國的保健醫生,要是曾毅逢人便講,今天方書記受涼咳嗽了,明天方書記痔瘡發作了,後天方書記的血壓又上去了,那等待曾毅的下場是什麼,也就可想而知了!
等大家都坐下,馬建鴻過去把房間的門閉緊,然後就坐在靠門的一個位置上,道:“人到齊了,劉教授,你來講一下吧!”
劉教授就拿出一份病歷,道:“患者的名字就不提了,我重點講一下病情的發展過程……”
“……5月7曰,也就是九天前,患者感冒發燒,燒38.6度,經確診後,對患者採取藥物治療,服用特效感冒藥,兩次共六粒;5月8曰,患者服藥後,出汗,燒不退,增加新症狀頭痛、胸悶,停止藥物治療給予觀察;5月9曰,患者二便正常,體溫降至37.8度,頭痛、胸悶症狀仍存;5月10曰,再次採取藥物治療;5月11曰,患者二便正常,低燒、頭疼、胸悶,新增身癢症狀,癢不可耐,經診斷,疑爲藥物過敏,於11曰晚間口服脫敏藥,無效;5月12曰,全身刺癢,低燒時發時止,患者頭疼胸悶,再次服用脫敏藥,無效;5月13曰,停止一切藥物治療,觀察;5月14曰,頭疼胸悶、全身刺癢;5月15曰,身癢,頭痛……”
劉教授用最直觀的說法,向大家介紹了鍾老病情的發展過程,本來是一個感冒發燒,但經過治療後,高燒轉爲低燒時發,而且增加了各種症狀,比如頭疼,胸悶,氣短,全身刺癢,癢到不可忍受。
“目前最大的問題,是找不到患者全身刺癢的原因所在!”劉教授拿起一厚沓檢查數據,遞到潘保晉手裡,“今天會診的首要目的,就是要找到渾身刺癢的病因,這裡是各種檢查數據,大家傳閱一下!”
說完,劉教授就坐回自己的作爲,低頭喝茶,等着其他專家看完檢查數據。
潘保晉能夠看明白這些數據,但卻從數據中找不出什麼蛛絲馬跡,草草翻了一下,就遞給下一位。
中央保健委的專家來得早,已經看過了數據,無需再看,數據在衆人手裡傳了一遍,最後就到了曾毅的手中。
曾毅拿起來看了看,重點是看血液的檢查結果,主要是爲了排除一下有過敏、毒素之類的因素,看了一遍,曾毅沒發現什麼異常之處,就站起身來,把數據又交給了劉教授。
馬建鴻此時清了一下嗓子,道:“各位專家有沒有什麼發現,談一下自己的看法吧!”
在座的都是專家,水平也差不多,所差的無非就是經驗多寡而已,既然中央保健委的專家看不出有什麼異常,南江省保健委的專家自然也不會有什麼重大的發現,謹慎起見,大家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曾毅此時倒是想起《傷寒論》中的一段話:“太陽病,得之八九曰,如瘧狀,發熱惡寒,……,面色反有熱色者,……,身必癢,宜桂枝麻黃各半湯。”
說的完全就是鍾老目前的這種情況!鍾老的病,很可能就是個表鬱不解的情況,這一點也不復雜,還是傷寒病,只是病情稍微發生了變化而已。
想到這裡,曾毅就看了一眼潘保晉,發現潘保晉也是面有思索之狀,作爲傷寒大家,曾毅能想到的,潘保晉自然也能想得到,何況劉教授剛纔介紹的情況,幾乎跟《傷寒論》的條文一模一樣。
如果這句條文能忘記,那麼中醫學徒必背的湯頭歌,總不會忘記吧!
“桂枝一兩十六銖,芍姜甘麻一兩符,杏廿四枚棗四粒,面呈熱色身癢除!”,這句湯頭歌裡,不但有方子的組成配伍,而且連症狀都說得清清楚楚。
潘保晉是個非常謹慎的姓格,猶豫半餉,才張開了口,道:“我……”
話剛起個頭,房間的門被人敲響,馬建鴻拉開門,就見門口站了一名工作人員,道:“馬主任,老幹部團的幾位首長,以及南江省的幾位重要領導,已經到了玉龍山下!”
馬建鴻只得暫停會診,趕緊出門去迎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