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個人捨命去救一個人,姑且不論救援過程怎麼樣,單說被救的人如果還活着,這對救人者來說,那絕對會使她生出一種無上的驕傲和自豪感。
更何況,這個救人者是心高氣傲的柴慕容,而被救者,又是救過她好幾次、本身還牛皮哄哄的楚揚呢?
儘管她回來後,就一直躺在船上等死,根本沒有做出任何搜救楚揚的動作。
但這有什麼呢?反正柴慕容在獨自跳上橡皮艇的那一刻,就堅定的認爲她是在搜救楚揚。
不是嗎?
誰敢說不是?
深深沉浸在‘大官人我也終於救了他一次!’巨大幸福感中的柴慕容,現在的心情那是異常的好,以至於在楚揚罵她沒有某些功能時,都只是做出了舉起小拳頭卻不忍真打下去的動作。
等激動的心兒好不容易的稍微平靜了後,柴慕容才仰面躺在楚揚的肚子上,開始聲情並茂的訴說起她是怎麼和葉初晴在萌芽島發生爆炸後向回趕、發現幾個越南人的屍體以爲他也翹了、遇到顧明闖和商步停,又是如果力排衆議的主張回來搜救他,然後碰到被海盜追趕的薛韜,最終她勇敢的獨自跳入橡皮艇,抱着誓與某男共葬一處海域的事兒,詳細的說了一遍。
柴慕容一直都是個誠實的好孩子。
誠實的孩子是不屑撒謊的,所以柴慕容在說出她爲楚揚做出那些事兒時,根本沒有絲毫的謙遜,原汁原味的將她心中的想法、以及當時衆人的反應,連說帶比劃的說了出來。
末了,她才得意洋洋的問:“楚揚,我所說的這些句句屬實,你聽了後有沒有生出要死要活的感動?有大官人這樣一個千嬌百媚的妞,肯陪着你一個臭男人在這兒等死,這可是你上輩子敲爛了十七八個大木魚修來的福氣呢!哎,你小子怎麼不說話?”
說着,柴慕容翻身坐起,剛想看看楚某人是不是被她給感動的昏過去時,卻見楚揚緊接着翻身坐起,將她緊緊的摟在懷中,澀聲說道:“傻瓜,以後再也不許爲我做這種傻事,要不然我會生氣的!”
楚揚從沒有想到,他最討厭的柴慕容,卻在他下落不明時,會不自量力的一個人來海面上搜救他。
雖說她這種等死的做法很可笑,很傻,卻更讓人感動。
你說楚揚是立場不堅定的牆頭草也好,還是說他是個優柔寡斷沒骨氣的男人也罷,反正他在明白了柴慕容爲他做的這一切後,對她所有的討厭,在這一刻全部煙消雲散,只留下深深的感動。
是的,是感動,感動的他很想哭。
如果柴慕容是商離歌的話,楚揚絕對不會有這種想哭的矯情,因爲商離歌擁有單槍匹馬來救他的實力,他們之間爲對方做這種事兒,就像困了上牀睡覺那樣正常。
人們雖說離不開上牀睡覺,但有幾個人在爬上牀睡覺是被感動的欲哭無淚的?
所以說,假如回來搜救楚揚的人是九兒姐,他肯定會認爲這是正常的。
可柴慕容呢?這個從小就錦衣玉食只會玩心計動嘴皮子、卻手無縛雞之力的傢伙,竟然不顧顧明闖等人的極力阻撓,就這麼傻呼呼的趕來了,依着她的腦袋瓜子,當然會明白這樣做會是什麼下場,但她還是趕來了!
這說明了什麼?
恐怕傻瓜用屁股也能猜得出吧。
就算楚揚曾經無數次發誓,要把這傢伙叉叉完再叉叉致死,但這一刻,他真的被感動了,這從他緊緊的抱着她,生怕一鬆手她就會不見了的用力動作中,可以看出。
就在楚揚第一次用心來擁抱柴慕容時,海面上的警笛聲,越來越響,而且還有一道雪亮的光柱從那邊駛來。
可柴慕容就像是視而不見的那樣,只是將頭埋在楚揚的懷中,嘴角明明的是帶着笑,可在說話時卻偏偏是哭着說的:“笨蛋,咱們從小就是兩口子呀,你救了那麼多次,我都沒有向你這樣說過你,爲什麼我才爲你做了一次,你卻這樣矯情的讓人想哭呢?”
楚揚低低的回答時,明顯的感覺到眼角好像有水珠滾落:“因爲我是男人啊,就算我救你的次數再多,也是應該做的啊。”
“可我卻是你的女人啊,現在真真正正乾乾淨淨的是你的女人啊。”
柴慕容使勁吸了一下鼻子的嚷着:“在看不到你時來尋找你,這也是我應該做的啊,對不?”
楚揚無聲的笑着親了她的頭髮一下,然後拍拍她的後背,看着那束駛近的雪亮燈柱,擡手擋着眼睛柔聲說:“你說的不錯,我不該這樣說的。好了,有什麼話我們先回去再說,當地的警察……不好!”
楚揚剛說到這兒,就聽到一聲清脆的槍聲,然後他的瞳孔猛地一縮,擡手就將懷中的柴慕容推倒在橡皮艇內,隨即身子後仰的仰面躺在了船舷上!
咻……嗖!
****而至的彈頭,擦着楚揚的胸膛、下巴攸地飛入了黑暗中!
不知道怎麼回事被推倒的柴慕容,儘管也聽到了槍響聲,可她不但沒有順勢趴在船底,反而下意識的騰地半跪着直起身子,擡手擋着眼睛的向燈光看去:“喂,你在搞什麼東東……”
柴慕容剛跪直了身子,就再次聽到了一聲槍響、和被她身子擋住的楚揚的嘶聲厲吼:“趴下!!”
楚揚的嘶吼,和槍聲幾乎是同時響起。
啪!
子彈穿透夜色,發出了咻咻的厲叫!
仰面躺在船舷上的楚揚,還沒有來得及做出任何的撲救動作,瞪大的雙眼就看到:一顆子彈以超過每秒三百米的速度,狠狠的打在……打在了柴慕容的心口。
然後,柴慕容的嘴巴一下子張大,看樣子想發出什麼驚呼,但最終只是在晃了那麼一小下後,就在楚揚的手迅疾的對她伸出去時,猝然後仰……就像是海面上有隻無形的手在拽着她那樣,噗通一聲的跌入海水中,然後濺起一片海水。
“柴慕容!!”
眼睜睜的看着近在咫尺的柴慕容心口中彈、跌落海中後,楚揚完全喪失了昔日的冷靜和應有的敏捷反應,只是嘶聲吼出她的名字後,就覺得眼前一黑,剛剛彈起的身子咣噹一聲的摔入船底。
……
柴慕容?她是慕容!?
當柴放肆看到有人從船底跪起擋住了楚揚、並本能的扣下扳機將那人打落海中後,忽然聽他喊出了堂妹的名字!
頓時,他全身的神經就猛地一縮,一股子無法形容的巨大窒息感,就狠狠的砸在了柴放肆的心口,使他的身子在柴慕容翻身跌落海水中的同時,劇烈的晃了一晃,一個尖利而刺耳的聲音,從心底驀然騰起:你打死了慕容,你親手打死了慕容!
“不!她不是慕容!她怎麼會是慕容呢!?”
臉色攸然雪白的柴放肆,在呆了幾秒鐘後攸地嘎聲嘶叫起來,擡手對着那艘橡皮艇連連扣動扳機!
啪啪啪!
隨着啪啪啪的槍聲,橡皮艇漏氣了,很快就萎縮了起來,慢慢的沉入了海水下面,帶着昏過去的楚揚。
嗒嗒嗒……左輪手槍中的子彈早就沒了,發出撞針的空撞聲,可柴放肆還是和瘋子死的,一個勁對着早就沉下海面的地方動着扳機!
終於,柴放肆停止了叩擊動作,就這樣呆呆的望着空無一物的海面,許久的不動:“慕容,慕容,我怎麼會沒有看出她是慕容呢?”
“不,她不是慕容,不是!”柴放肆強忍着要跳入大海中的衝到,一個勁的強迫自己沒有看到堂妹。
這時候,刺耳的警笛聲,越來越清晰。
聽到這邊有槍聲的新加坡警察,駕駛着衝鋒舟的趕了過來,老遠的就喊:“那邊有什麼情況?那邊有什麼情況?”
“可我不會看錯的,她的確是慕容,是我殺死了她,是我殺死了她!”
聽到新加坡警方喊話的柴放肆,渾身打了個寒顫後,眼裡閃過一抹迷茫的懼意,隨即將左輪手槍狠狠的砸在船底,然後騰地一下就坐到在衝鋒舟上,他用力揪着自己的頭髮,臉龐急促的扭曲着:“我怎麼可以忘記慕容會和楚揚在一起呢?我怎麼可以忘記呢?”
的確,柴放肆剛纔在看到楚揚後就開槍時,因爲某些原因而產生的恨意,使他完全忽略了楚揚抱着的那個人是誰。
在那一刻,柴放肆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趁這機會,幹掉楚揚!
當他的第二發子彈擊中柴慕容後,如果不是楚揚喊出她的名字,柴放肆還會毫不留情的再補上一槍。
雖說他在開槍時,根本沒有想槍殺楚揚之外的任何人,對柴慕容開槍,完全是因爲在看到她忽然從船上挺起身子擋住了楚揚,他出於本能的開槍……可就是因爲這本能,使他在聽到楚揚的狂吼後驀然驚醒、停下了叩扳機的動作。
但那時候已經晚了,他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堂妹翻身跌入海中。
頓時,柴放肆就陷入了極端的悔恨中!
柴放肆剛纔在對柴慕容開過那一槍後,清清楚楚的看到子彈正擊中她的心口。
休說堂妹是個弱不禁風的女孩子了,就算她是施瓦辛格那樣的猛男,也會因爲這個部位中槍後死翹了的。
更何況,她在中槍後還又跌入了海中。
一個心口中槍卻又不會游泳的女孩子,落入海水中後,除了必死無疑外,最多也就是葬身魚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