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府
尚婷從美夢中醒來,見外頭日頭已高,不覺伸了伸腰,感覺神清氣爽,而肚子也餓了,才一扭頭,便看見傲雪端着食物進了登雅閣.
“小姐您醒了,您覺得身子如何?”傲雪對尚婷很是親熱.
“嗯,已經全好了.”尚婷露出真心的微笑.
“這裡早就備好了水,您先洗洗.”傲雪指指洗盆.
尚婷邊洗邊問道:“傲雪,你們府中的下人都對別人這麼好嗎?”
“我們老爺和夫人是天底下最好的主人,我和如風如月她們都一樣,很小的時候就被天府收留,老爺說過,天下的人都是一樣的,他要我們也擡頭挺胸得做人,對待來客自然要有禮貌有規矩.夫人說您是府上的貴客,自然要對您好.”
“傲雪,我問你一件事,你要如實回答我.”尚婷邊擦手邊說道.
“小姐請說.”傲雪答道.
“前日是老夫人最先發覺我是女兒身的嗎?”尚婷問道.
“啊?這……”傲雪的神情一變,她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纔好.
“你猶豫什麼?難道不是她?”尚婷心中一陣緊張,如果不是老夫人,那會是誰呢?
“小姐,您還是自己去問夫人吧.點心快涼了,請慢用,傲雪還有事,先告退了.”說完走了.
傲雪的態度如此可疑,尚婷怎麼也沒有胃口進食:“外面有人在嗎?”
翠兒推開門走了進來:“小姐,您有何吩咐?”
“你家老夫人現在何處?”尚婷想到了一個辦法.
“回小姐,夫人今早出府看望小少爺去了,要傍晚才能回府,夫人有令要翠兒好生伺候小姐,小姐儘管差遣.”
“那你家譽安少爺呢?”尚婷緊接着問.
“今日少爺尚未出府,應該在房間裡.”翠兒想了想說道.
“很好,是不是本小姐說什麼你也會照辦的?”尚婷決定實施自己的辦法.
“請小姐吩咐.”翠兒應聲.
“我需要一套老夫人的衣物.”尚婷見翠兒有疑問,又說:“無需問那麼多,照辦就是.”
儘管滿頭疑惑,翠兒還是出去辦事了.
天譽安正在房中看書,見母親進來,趕緊起身相迎:“孃親,您不是去看大哥的兒子嘛,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人老了,自然不中用了,就早些回來了.”
“孃親,您的聲音怎麼了?好像變了.”譽安不解得說道.
“哦,想必是這幾日身子睏乏,累到了.”
“那您快去歇着吧.我送您回房去.”譽安說道.
“不用這麼急,孃親是來問你今日可曾見過九公主?她的身子痊癒否?”
“公主在登雅閣休息我不忍打攪,一早去過,從門外望得她睡得香甜,便未進去請安.”
“哦?不忍打攪?原來我兒還是個細心之人.”
譽安露出靦腆的笑容:“孃親真會取笑.”
“瞧你還不好意思了.是不是對公主有心了?”
“她是公主,我……”譽安開始吞吞吐吐.
“是公主怎麼了,她也只是個女子而已,難道你忘了前日發生的事?”
“那是孩兒擔心她的安危纔會一時情急闖了進去.”譽安的臉居然微紅.
“然後呢?”
“然後自然看見了公主的玉背,可我真的不是存心的.孩兒知道有關公主的名節.”譽安說道:“我也說過我會對此負責的,可對方是公主,我說不出口.”
“那如果皇上那裡同意了又如何?你會娶公主嗎?爲娘要知道你的真心話.”
“我願意.”譽安說得堅決.
“是爲了皇命難違還是爲了公主的名節?”
譽安終於鼓足勇氣說道:“孃親,因爲我喜歡上公主了!”
“你真的喜歡她?”
“嗯,千真萬確,孩兒現在才明白這種難以割捨的牽掛是什麼,她生病了我終日不安,她在登雅閣休息,我想時時刻刻陪在她身邊,只爲見上她一面.”
“你說的話我都聽得清清楚楚,天譽安,我龍尚婷今生非你不嫁!”尚婷除去易容,露出本來面目,她的雙目直勾勾看向譽安驚訝萬分的眼睛.
“你是公主?!”譽安這纔看清眼前的人兒是公主而不是自己的母親.
“譽安,我不這麼做,又怎能聽到你的心聲?”尚婷說道.
“公主!”譽安看着她晶亮的眼睛.
“不許你喊我公主,我要親耳聽見你叫我的名字.”尚婷甜甜一笑.
“尚,尚婷……公主!”譽安一時口拙.
“哎呀,你怎麼這麼扭捏,讓你叫你就叫!”尚婷不滿.
“尚婷!婷兒!”譽安一把將尚婷抱住了.
“譽安!”尚婷任憑他抱着,感受對方的氣息,這令她安心而雀躍.
“少爺,不好了,不好了!”傲雪一進門就看見少爺親熱得摟着夫人:“夫人?!您怎麼已經回來了?”再一看,發覺不是夫人,“小姐,您怎麼?”
“好了,傲雪,說正事!發生何事?”譽安打斷她的話.
“哦,如風姐姐從宮裡稍來消息,說是皇后做錯事惹怒了太后,從昨天開始就被關在了悔思房內,任何人包括皇上都不能接近,好像此事還與九公主有關.”傲雪說道:“少爺,皇后有難,該怎麼辦啊?”
“你先下去,我們會想到辦法的.”譽安說道.
傲雪只好退了下去.譽安看着尚婷,倆人對視着.
“此事因我而起,我立即回宮!”尚婷斷然說道.
“我陪你一起去見太后.”譽安說道.
尚婷搖頭:“不用,你只要送我入宮便可,此時你出面,母后定然更加生氣,不要忘了我是私自出的宮.”
譽安心中不忍,但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他只好妥協,將尚婷安全送入了皇宮,自己懷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回到天府,全家上下已經知道紫嫣皇后有了事端,卻也只能靜觀其變,任何一人的多加參與,只會火上加油.
迎鳳宮
“母后,尚婷給您請安!”尚婷跪着說道.
“你終於知道回來了?你眼中還有沒有我這個母后?”李氏生氣得質問.
尚婷說道:“女兒私自離宮,自知犯下宮規,願意接受懲罰,請母后饒過皇嫂吧.”
此時,紫嫣從悔思房被帶到了迎鳳殿,與尚婷一樣跪在了太后面前.天麒也隨之而來.
“天麒,你是皇上,有重要國事不去處理,來這裡幹什麼?還不回去.”
“母后,紫嫣的事對兒臣來說就是大事,是天大的事,她的事我都處理不好,又怎麼能處理好國事呢?”龍天麒回道.
“紫嫣,你明白母后將你關在悔思房的用意嗎?不要以爲先皇和本宮都已經不過問朝堂和後宮之事了,然龍國有國規,如若皇后娘娘做事有違法紀和道理倫理,我這個當太后的就應該嚴懲不怠!這事乃是後宮之事,本宮這次管定了.”
“母后,臣妾已經說過,此事所有的罪狀我都承認,只求您對其他人網開一面不予追究.”
“你都有哪些罪狀啊?”太后說道.
“紫嫣貴爲皇后卻不顧皇室體統,擅自教授公主易容之術,爲今日的事端種下根源.”
“母后,易容之術是我請求皇嫂一定要教授於我的,她何罪之有?”尚婷爲紫嫣開脫.
“她是皇后,母儀天下的典範,怎麼能隨意想幹什麼就幹什麼?你年輕不懂事,難道她還不懂事嗎?”太后對尚婷說道.
“母后,臣妾未能當好表率,理應受罰.其二,尚婷私自出宮,臣妾未能及時稟報太后,有失職責之罪.”紫嫣又說道.
“母后,此事兒臣也有錯,錯不在紫嫣一人,要罰兒臣願意替紫嫣受過!”天麒說道,他突然想起很久以前那次,紫嫣被罰關入大牢中,自己的心疼無以復加,難道往事還要重來一次?
“紫嫣,你說下去!”李氏不理會天麒的話語.
紫嫣又道:“其三,身爲後宮之首,又同爲尚婷皇嫂,眼見尚婷私自出宮而未將其平安尋回,使得公主在外受難.是爲處置不當之罪.”
“皇嫂,這怎能算是你之過錯,本是尚婷自己的主意,不然在遇見譽安之後,我早就表明身份讓其將我帶回不就好了.”尚婷對紫嫣說道.
“譽安?他是誰?尚婷,你一個公主怎麼會認識宮外的男子,還不從實說來!”李氏問道.
“回母后,”尚婷回道:“譽安是皇兄的得力干將,也是皇嫂的三哥.女兒已經心繫於他.”
“什麼?”李氏吃驚不小:“那麼你的意中人就是天譽安了?也就是天家人?”
“正是.望母后念在疼愛女兒的份上成全女兒的這番心意,也請求母后能夠饒恕皇嫂,其實她什麼也沒有做錯,她這麼做都是爲了尚婷啊!母后,女兒求您啦!”尚婷跪求道.
“如此說來,本宮就更不能輕饒紫嫣了!”太后的臉更加嚴肅了.
“爲什麼?母后.”尚婷急得眼淚掛在眼眶中,她不希望那麼疼愛自己的皇嫂因爲自己而受到連累:“這一切都是女兒的錯,您爲什麼不能輕饒皇嫂呢?”
紫嫣沒有說話,倒是天麒忍不住再次開口:“母后,現在兒臣是龍國的皇上,朕說紫嫣無罪她就是無罪,她所做的一切都是通過朕首肯的,如果說她有錯,那真正犯錯的就是朕!”
“皇上!”李氏激動得說道:“不要以爲你是皇上就可以包庇他人,視國家法紀於不顧,正因爲你是皇上,紫嫣是皇后,就更應該爲萬民做表率!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的道理你不是不懂吧?給我聽好了,不管你是瑞王還是皇上,我都是你的母后,我的話你聽也得聽,不聽也得聽!”
“母后!”天麒忽然覺得頭痛欲裂,險些站立不穩.
“天麒,你怎麼了?你哪裡不舒服?”此刻的紫嫣立即變得緊張起來,太后的責備她只有默默承受,可天麒的異狀令她頓時亂了心緒.
“我的頭好痛!”天麒露出痛苦的表情.
“來人,快送皇上去休息.”太后朝外面喊着,立即進來兩個宮女.
“不,我要去臥龍潭.”天麒無力地說道.
望着天麒離去,紫嫣又恢復了沉默.
“母后,皇兄突有狀況,想必皇嫂一定想照顧在側,您就高擡貴手,讓皇嫂跟去吧,大不了下此再問嘛.”尚婷揮掉淚珠,開始撒嬌.
“不行!”李氏極爲固執得說道:“今天紫嫣一定要認清自己的過錯才能走.”
“母后,您這是怎麼了,真不近人情,哼!”尚婷抗議道.
“尚婷,你的問題稍後處理,紫嫣,你還有何要說的?”李氏問道.
紫嫣說道:“臣妾不該冒充成尚婷與衆位貴客周旋,將他們一一趕走,既有失皇后身份也有失國體和威嚴.”
“你對自己的錯誤倒供認不諱啊!”太后說道:“如今恐怕還要再加上一條,那就是身爲皇后卻監守自盜,居然與自己的兄長串通!”
“其他的臣妾可以承認,唯獨這一條,臣妾原先根本不知情,是事後才知曉的.”紫嫣說道.
“還不承認?你與兄長一定都覺得若娶了皇上的愛妹太后的寶貝女兒,就能鞏固天家在朝中的地位,於是,設下圈套,讓尚婷學會易容,你本就知道尚婷生性好動,又喜歡稀奇古怪的玩意兒,果然,尚婷出了宮,你就讓自己的兄長在宮外等候尚婷,尚婷不疑有它,便到了天府,繼而順理成章跌進了你們的圈套之中!”李氏說道.
“冤枉啊,母后!”尚婷叫道:“您再說下去,這外頭就要下大雪了!是我發現自己的心意之後讓譽安帶信回宮,告訴了皇嫂自己的決定,皇嫂纔會勉爲其難想出辦法逼退了前來求親的人,她那麼聰明機智,您不誇她卻還要說她罰她,是何道理?哼,女兒不服,女兒一千個一萬個不服!”
“母后還沒說你呢?你堂堂一個公主,居然敢私自離宮,還外宿!這是一個公主該有的體統嗎?好好的選親大事不參加,卻說什麼有了意中人.去!回尚秀宮面壁思過,十日之內不得出宮門半步!”李氏對愛女也說着狠話.
“母后!”尚婷不滿.
“怎麼,嫌十天太少了?那就二十天!”
“哼,尚婷告退!”尚婷賭氣說道:“您有本事關我一輩子好了!”說完蹬蹬蹬走出迎鳳宮.
“至於你,過兩天再接受處罰.先退下吧,還有,先去看看天麒怎麼樣了.”
“是,母后,兒臣告退.”紫嫣起身離去.
臥龍潭
自從登基後,龍國內風調雨順,沒有發動過任何大的戰爭,加上瑣事的操勞,天麒已經很久沒到這裡來了,他沒有想到自己的頭痛會來得如此迅猛如此劇烈,難道是真的太累了?還是有什麼徵兆呢?他將身子浸在水中,運功調息,將能量聚集到頭部,額際的火印逐漸發熱發燙,像是要燃燒一般,然後這種熱量不斷擴散,在四肢百骸間遊走,身邊的水開始冒氣泡,他頭頂開始冒熱氣,汗順頰而下.
一方帶香手帕撫過臉頰,天麒收了功睜開雙眼,說道:“紫嫣,你怎麼來了?”
紫嫣說道：“母后讓我來看看你.天麒,你怎麼了,怎麼突然會頭痛的,這是我以前纔會犯的病,你可不許學我啊.”
“已無大礙.我也不知道這是怎麼了,心中正想着你將要面對的懲罰,一急,便引發了頭痛.”天麒從水裡起身,紫嫣扶他坐在了臥龍居的牀塌上.
“要不要找太醫給看一下?”紫嫣說道.
“別總是說我,你呢?母后有說怎麼處置你嗎?”天麒問道.紫嫣搖頭.
“這是何意?是母后不處罰你了還是你不清楚?”
“不管怎麼處置都好,總之,該來的都會來,倒是你,別再爲我擔心了,不然又該頭痛了.”
“爲了你,就算頭痛而死我也願意.你忘了,以前你頭痛之時,都是我幫你的,直到你懷上孩子後就不再犯頭痛症了.”
“天麒,不許胡說!你的頭痛一定只是偶然.你生來腳有龍紋,額帶火印,說不定是仙人下凡.龍國有個不死傳說,就算我哪天走了,我也希望你永遠活着.”
“如果愛人走了,那活着便是一種痛苦,每分鐘的思念更是一種煎熬,無論上天入地,我龍天麒都隨你一同前往,今生來世,你,天紫嫣都將是我的妻我的最愛!”
“天麒!”紫嫣抱住了他.
“你身上的香味還是那麼香,那麼特別,我就是聞上千年也不會厭倦.”
一說到香味,紫嫣突然說道:“尚婷離宮的事我們守口如瓶,根本沒有幾人知曉,我易容成尚婷的事除了尚秀宮的幾個宮女外就只有你我清楚,太后又是從何得知的呢?對了,我在假扮成尚婷後曾在滌心亭附近見過天放王爺.”
“難道是他看出了破綻去母后處告密?”龍天麒問道.
紫嫣說道:“我只是想到這個罷了,無憑無據,不可亂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