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府
深夜.繁華而喧鬧的一天漸漸落下帷幕,一切又歸於平靜,慕道然身處妾室房中,卻了無睡意,不禁合衣而坐.
“老爺,您怎麼了?爲何睡不安寢?莫非有心事?”妾室秦氏風韻猶存的臉上大有討歡之意.
“唉,只要一想到愛女的遭遇,老夫就輾轉難眠.想我慕道然一生爲國,想不道竟然連女兒的幸福都掌握不了.”
“老爺,一個人該有何命是上天註定的,妾身不是說吉祥不好,可現如今皇后娘娘當道,皇上全聽她的,對老爺等人的意見怕更是耳旁風吧.”
“哼!一個乳臭未乾的女子有何能耐?龍國可不是他們天家的天下!天敬之那老匹夫怎是我的對手?況且,這龍國衆臣未必人人都聽她天紫嫣的命令!”慕道然說道.
“老爺的意思是……?”秦氏問道.
“老夫爲官幾十載可不是白當的,只要老夫振臂一呼,聽從的人自不會少.如今,我等的只是一個機會.”慕道然的眼眸中透露出算計的神采.
“機會?什麼機會?”
慕道然正要說話,卻聽得有人敲門,便問:“這麼晚了,還有何事?”
“老爺,有位公子深夜造訪,說是有要事相商.”答話的是慕府管家慕中.
“來者何人?”慕道然說道.
“他說您見了自會明白.”慕中答道.
“來人口氣倒不小,好吧,你將他引至客房等候,老夫這就過去.”
片刻之後,慕道然整裝來到客房,見有兩位來客,背對他而立,穿着深色鬥蓬,一看便知是一男一女!
“兩位深夜到訪,不知來者何人?有何貴幹?”慕道然見那男子的鞋上有四爪金龍,暗想此人必定來頭不小,便不敢輕言怠慢.
“慕相爺,是我!”龍天放突然轉身面對慕道然,露出真容.
慕道然一驚:“啊,王爺!原來是王爺大駕光臨,真是蓬蓽生輝,不知深夜前來有何吩咐?”
“你這裡說話可方便?”龍天放環顧整間客房.
見王爺語氣凝重,慕道然掂量着話中的分量,他略一思考,道:“王爺若不嫌棄,隨老臣前去密室一談.”
“嗯,請相爺帶路!”龍天放說道,而他身後的女子一直緊低着頭不曾言語,她跟隨在龍天放身後緊走慢趕,一起來到了慕府的密室之中.
“王爺,此處絕對安全,請王爺儘管放心!”慕道然說道.
“喲,慕相爺好興致啊,這慕府當中居然有此等去處,本王深爲佩服.”龍天放環顧四周.
這個密室建在花園的假山之下,除了慕道然和少數幾位心腹外絕無其他人知曉.密室長寬均爲八米八,內設燈燭八臺,八仙桌一張,還有八仙椅八把,茶几四座,方方正正的格局嚴謹肅穆.既隱蔽又是極好的密談之所.
“豈敢!豈敢!王爺今日前來怕不只是爲參觀老夫家的密室吧?”慕道然趕緊扯入正題,他對王爺身後的女子感到好奇,便說:“王爺,這位是……”
“來,露出你的真面目吧!”龍天放對身後的女子說道.
“啊!老臣見過皇后娘娘!”慕道然在看清來人是皇后娘娘的真容之後,驚慌得趕緊下跪請安,心中頓時納悶萬分,這皇后怎麼會和王爺在一起出現?且還是在三更半夜之時?這其中莫非有何名堂?
“慕相爺,是不是感到很奇怪啊?”龍天放顯然是看穿了慕道然的心思.
“這……老夫愚昧,老夫糊塗,請王爺指教.”慕道然跪着說道.
“你覺得她是皇后娘娘嗎?”龍天放反問道.
“怎麼,難道她不是當今的皇后娘娘?”慕道然又一驚,擡頭多看了該女子幾眼,可怎麼看還是皇后近在眼前啊?!
“你說呢?”龍天放還是大擺龍門陣,揮手示意慕道然起身.
“如若她不是皇后娘娘,那會是誰?不曾聽說皇后還有姊妹啊.”慕道然邊起身邊說,忽然!他恍然大悟,說道:“難道這是易容之術?”
“哈哈哈!”龍天放大笑一聲,嘆道:“不愧是龍國的一品相爺,有眼光有智慧!居然讓你想到了易容術.沒錯,她用的的確是易容術,而且已經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一般人是很難識破的.”
“可王爺爲何要帶這麼個女子前來呢?”慕道然雖然嘴上這麼問,可心中多少有了點頭緒,這王爺不會無緣無故在深更半夜之時來與他敘舊,況且又帶着一個假扮成皇后的女子一同前來,此事非同尋常,定然與皇后有着莫大的關聯.
“此事本王爺還需仰仗相爺您啊!”龍天放回道.
“不知老臣有何處能幫得了王爺?”慕道然說道:“如若有需要之處,請王爺儘管開口,老臣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他拱手,態度可親.
“好吧,本王爺既然想清楚來找你,就知道相爺不會置之不理的.”
“王爺請講!”慕道然說道.
“相爺乃一國重臣,你的愛女原本已經成爲了太子的候妃,加以時日,定然能夠成爲母儀天下的皇后,可是新皇登基後,卻被當今的皇后所迷惑,下令廢除後宮,相爺難道對此全無半點埋怨之辭?難道你就忍心看着自己的愛女橫遭此難?”
“這……”慕道然一時不明,爲何王爺會想到自己的痛處,他唉嘆道:“唉!我雖貴爲一國之相,然位居人臣,皇后一個令下,我心中縱然有千百個不願意,也只能將眼淚攬進腹中,以我之力怎可撼動皇后的權勢呢?”
“相爺,你太過謙了,誰不知你在國中的地位,恐怕我這個王爺也要甘拜下風了.”龍天放說道:“今日本王深夜前來是想讓相爺助上一臂之力.”他看着慕道然.
“哦?王爺此話怎講?”
龍天放說道:“本王是皇上的長兄,若沒有那狗屁國規,本王就是今日的皇上,本王也想嚐嚐這當皇上的滋味!”他終於說出了自己的意圖.
“啊?這……王爺可曾想清楚了?這可不是鬧着玩的,一旦事蹟敗露,那可就……”慕道然本以爲王爺只是想對皇后不利,他萬萬沒有想到王爺會覬覦皇上的寶座,臉上微露驚恐之色!
“怎麼?你怕了?”龍天放臉一沉.
“老臣有何可怕的,只是擔心王爺您……”
慕道然的話未說完,龍天放一拍桌角,怒道:“怎麼?難道本王在你眼中只是個膽小怕事的鼠輩不成?”
“老臣不敢!老臣不敢!”慕道然趕緊說道.
“好了,好了,別左一個老臣右一個老臣的,本王能夠前來與你密談,就已然將你視爲心腹,你我之間無需多禮,待事成之後,少不了你的好處!”龍天放緩和得說道.
“是!”慕道然應道:“可這是天大的事情,不是一日兩日便可辦成的,況且,皇上的能力我們萬萬不可小覷啊!”
“這個我自然明白,不過,我已經有了一個詳細的計劃,只要我們依計行事,謹慎小心,定然能夠馬到功成!”龍天放似笑非笑地說道.
“計劃?呵呵,原來王爺早有準備.”慕道然笑了笑.
“世人都覺得龍天麒是天下第一,可我龍天放偏不信邪!”
“王爺,不是我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若想扳倒當今皇上談何容易啊!”慕道然面有難色.
“強攻我們當然不是他的對手,我們要智取!”龍天放胸有成竹得表示.
“智取?怎麼個智取法?”慕道然湊上一步問道.
龍天放指了指身旁的女子,陰笑了一聲,說道:“她便是智取的關鍵所在!”
“她?!”慕道然再次打量着該女子.
“沒錯.龍天麒自恃甚高,可偏偏對皇后言聽計從,只要我們將皇后除去,再弄個假皇后到他身邊,在不知不覺中下毒毒害他,不出幾個月,諒他武藝再高,本領再強,也會死於毒發攻心,如此一來,失去了腳踩龍紋的皇上,我這個長王爺便理所當然成了新任皇上,事成之後你就是有功之臣,我封你個王爺噹噹,而你的女兒便是皇后娘娘!”
慕道然心中一激,說道:“話雖如此,可假的畢竟是假的!騙得過一時,怎騙得過幾日甚至幾月?滿朝皆知皇上與皇后恩愛異常,更何況,皇后本就異於常人,她天生帶有奇香,貌若天仙,萬一有哪處不像被發現端倪,我們豈不前功盡棄?”
龍天放沒有接話,倒是他身旁的女子不樂意了,她一把揭掉臉上的假面,不悅地說道:“相爺這麼說就是懷疑小女子的易容之術嘍?!”
慕道然驚詫得看着眼前的女子除去皇后的臉皮露出本來面目,竟也算得上是清麗佳人!他早就知道有易容之術,但親眼所見卻是第一次,不禁問道:“姑娘怎麼稱呼?”
“柳櫻落!”她沒有半點懼色.
“柳姑娘的易容之術堪稱精湛,只是這李代桃僵之事絕非等閒,你可有把握在皇上面前不露出蛛絲馬跡?談吐舉止要有皇后之風範,你可會得?更重要的是,皇后身上有奇香,皇上隨時有可能發現你的破綻,你又將如何掩飾過去?”慕道然逼問道,不是他不相信眼前的柳櫻落,而是他們的對手實在是太強了!
“如果我沒有十足把握,怎會爲王爺效勞?我又何必自取滅亡呢?”柳櫻落絲毫沒有動搖.
“如此說來,姑娘是穩超勝券嘍?”慕道然說道.
“相爺,你對她有所懷疑是情理中的事,半年前,我與柳櫻落巧遇,當時也曾懷疑她的能力,可當我再三巧試她的能力之後,我信服了,除了她之外,這世上恐怕沒有第二人可以將皇后模仿得如此惟妙惟肖!簡直能以假亂真吶!”龍天放對慕道然說道.
慕道然畢竟見多識廣,對此仍然有所疑惑:“所謂畫皮畫肉難畫骨,別的不說,單是皇后身上的香味就是一個極大的破綻.柳姑娘能行嗎?”
龍天放說道:“相爺之所想我早已想到,這並非難事.只要我們將真假皇后調包成功,假皇后自然有一番說詞,要知道,人的舌頭是軟的,而且皇上怎麼會對自己愛後的話有所懷疑呢?”
柳櫻落說道:“相爺說得沒錯,到時候我見風使舵,自然有辦法化險爲夷!”
見慕道然還是將信將疑,龍天放說道:“相爺,你可想知道這柳姑娘是何許人也?”
“願聞其詳!王爺請坐.”慕道然這才與龍天放一道坐了下來.
“相爺可知綠柳國?”柳櫻落問道.
“綠柳國?”慕道然略一思索,說道:“難道你指的是因爲他們的國主想對龍國不利,六年前就已經被龍國剷平的綠柳國?”
“正是!”一提到綠柳國,柳櫻落頓時眼角泛紅,手握成拳:“讓綠柳國滅亡的正是當今龍國的皇上龍天麒!他太狠絕了!”她暗咬着自己的脣角,即使咬出血來她也不覺得痛,因爲心裡的恨淹沒了一切痛苦!
“這麼說來,你是綠柳國的子民?”慕道然理所當然想到這一點.
“我本是綠柳國的公主!”柳櫻落說道:“我永遠不會忘記六年前的那一天,那天,宮裡的花開得美極了,略帶陽光氣息的風兒頑皮地將枝上的花瓣吹落,我聞着花香昏昏欲睡,可是,才一眨眼,這一切都變了,四周全是喊殺聲,打鬥聲,血腥味,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四處蔓延開來,然後,我開始躲避,我看見母后倒在地上,我看見奶孃倒在地上,我看見一個又一個昔日活生生的人倒在地上,她們的鮮血在落櫻繽紛中流着,淌着……”再次憶起那不堪回首的往事就如同再次剖開自己鮮血淋淋的心!她的眼淚已經流乾了,柳櫻落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的心中除了恨已經不該有別的什麼了,眼淚,只能讓人看出自己的軟弱,她再也不需要眼淚了.
“你是自己逃出來的?”慕道然問道.
“是的,”柳櫻落繼續黯然說道:“由於事出突然,宮中的侍衛冒死將我藏了起來,然後,我就用易容術將自己改頭換面,換上了宮女的衣服,混在死人堆中,後來,我依稀聽到了敵人的對話,才知道滅我綠柳國的正是勢力強大的龍國,而且帶兵的正是當年的瑞王如今的皇上龍天麒!後來,我輾轉逃出了國,幸得師傅收留,可是,三年前她也離我而去.”
“如此說來,我們便是你的敵人,你怎會想到要幫王爺達成心願?”慕道然又問.
“綠柳國已亡,我深知憑我一已之力是不可能再建綠柳國的,可是,亡國之仇一定要報,龍天麒便是罪魁禍首!是他親手殺了我父王.我曾經發誓,一定要親手殺死龍天麒爲父報仇!六年來,這個信念始終佔據我的腦海,三年前,師傅仙遊,我便開始周遊列國,過着顛沛流離的生活,但也從中學到了許多本領,師傅教會我的易容術本就是我的強項,再加上我苦心鑽研和摸索,如今,我可以很輕易得模仿他人的一舉一動,甚至連聲音也像,容貌上更是惟妙惟肖,唯一做不到的就是身材,如果對方太胖或太瘦就容易露出明顯的破綻.”
“皇后的身材體形與你差不多,還好,還好!”慕道然輕聲說道.
柳櫻落輕哼一聲,說道:“皇后的身材體形與你差不多,還好,還好!”她居然用慕道然的聲音重複了此話,這讓慕道然對她產生了更深的信服.
“柳姑娘果然不一般吶!”慕道然稱讚道:“若不是親耳聽到老夫斷然不敢相信這世間還有這等能人!”忽然,他又想到一事,說道:“這聲音身形和香味都有辦法解決,可你畢竟沒有見過皇后,怎麼模仿她的一舉一動呢?”
“相爺有所不知,那皇后娘娘與我本就相識!”柳櫻落回道.
“什麼?”慕道然一驚:“柳姑娘認識皇后?!”
“我們師承同一師傅,論資歷,她還得喊我一聲師姐呢!綠柳國滅亡之前,我與師傅曾先後幾次到天府做客,見過她幾次,不過,當時的她還只是天家的掌上明珠,每天蒙着面紗度日,我聞過她身上的香味,只有在奔跑或者練功之時纔會散發,平素不細聞是察覺不了的.而她的容貌,人人見之都爲之視爲天人.”
“哎呀,真是天助王爺!’慕道然興奮得對龍天放說道:“王爺,有了柳姑娘的鼎力相助,再加上老夫的從旁協助,王爺的大業可成也!”
“哈哈哈!有了你們就等於如虎添翼已!”龍天放大笑幾聲,然後又說道:“時辰已經不早了,我們儘快商量首步計劃.”
“是,王爺請講!”慕道然恢復嚴肅的表情,此事非同小可,他們不可大意!
“想要實現本王的宏圖大業,首先就要將真假皇后調包,如此一來,方可進行下步計劃.”龍天放更加壓低了聲音.
“這皇后天天深居宮中,即便是出得宮來,定然也是前呼後擁,更有皇上在旁陪伴,我們不好下手啊!”慕道然說道.
“宮內不成,我們就逼她出宮,而且身邊沒有親信隨其左右,看她如何敵得過我們強強聯手.”龍天放冷笑着說道.
“王爺的意思是?”慕道然問.
“近日,皇后爲了九公主選親之事驚動了太后,犯下了失儀之罪,其罪可大可小,可天紫嫣畢竟是**,太后即便是要辦她那也是雷聲大雨點小,我們就要抓住皇后的這一把柄大做文章,你要連同朝中大臣合力奏請太后仲裁,讓太后不得不下令重懲皇后,然後我們就……”龍天放細說着計劃的種種.
慕道然不斷點頭稱是,對於王爺的計劃,他也漸漸有了把握.
月亮不知何時悄悄躲進厚厚的雲層,收斂所有的光亮,大地陷入無比黑暗之中,彷彿是不忍看到兄弟相殘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