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嬤嬤本想徐氏會將她扶起來,可她哭了老半天卻也沒見徐氏有何動作,甚至屋內安靜得只聽得見她的哭聲。李嬤嬤自己收了聲,用袖子抹了抹眼角,擡眼看向徐氏,卻發現徐氏站在她面前正用冷漠的眼神看着她,臉上沒有絲毫笑容。
李嬤嬤心中“咯噔”一下,立即跪直身體,口中喃喃道:“夫人......”
徐氏轉身走回羅漢牀坐下,又從袖中摸出一塊絲帕,在手中把玩着,她沉默的低着頭,嘴脣抿笑,雙眼緊盯絲帕,眼中神色異樣。李嬤嬤很是熟悉徐氏的細微表情,瞧她這樣子,明明就是暗藏殺機,李嬤嬤心道“不好!”
李嬤嬤連忙爬到徐氏腳邊,咚咚咚的磕着頭,像徐氏求饒:“夫人,老奴知道此事是李敬讓夫人丟臉了,是老奴管教不力,求夫人看在老奴一家對夫人忠心耿耿的份兒上,此次就饒了李敬吧。回去後老奴一定對他嚴加管教,定不讓他在外面招惹是非,連累夫人了。”
李嬤嬤心裡又氣又怕,覺得徐氏小題大做了,李敬這次也是着了別人的道,但不過是讓徐氏丟了一段時間的臉,也罪不至死吧,難道還有什麼其他原因嗎?還沒等李嬤嬤想明白,就聽到徐氏的冰冷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嬤嬤說笑了,李敬這次立了功,我還打算賞賜他呢,怎麼會怪他罰他。”
李嬤嬤愣住了,不太明白徐氏的意思,她莫名的望向徐氏:“李敬立功?我怎麼不知道呀?”
“李敬這次可幫了我一個大忙呀!他讓我看清身邊之人是忠心於我,還是心懷鬼胎想要背叛我!你說我是不是該賞他呀?”
“老奴,老奴替李敬謝謝夫人,這都是他該做的,不用賞不用賞。”李嬤嬤聽着徐氏的話卻更覺不安,背後滲出一片冷汗,臉色漸漸的開始發白。
“是嗎?有功不賞,那有錯,該不該罰呢?!”徐氏忽的提高聲音,將臉湊近李嬤嬤,嚇得李嬤嬤一個後仰坐到了地上。
徐氏看李嬤嬤的反應,卻捂着嘴呵呵呵的笑了起來,她坐直身子,將手中絲帕扔在地上,對李嬤嬤說:“你這是做什?快拿帕子擦擦臉,瞧那汗水都快滴到地上了。”
李嬤嬤不知今日徐氏爲何如此瘮人,她畏畏縮縮的撿起地上的帕子,雙手捧着沾了沾臉上的汗,卻感覺徐氏正神色古怪的看着她,不!準確的說是看着她手中的絲帕!
李嬤嬤將絲帕在手中攤開,赫然見到絲帕中繡着假山白兔和紅花!這是,這是!李嬤嬤“嗷”的一聲,絲帕從她手中掉落在地,她一個勁兒的坐在地上往後退,像是看到了恐怖的魔鬼正在向她靠近,全身嚇得亂顫,臉色一片死灰。
徐氏起了身,撿起地上的絲帕,撣了撣並不存在的灰,好似無辜的看着李嬤嬤:“這是怎麼呢?嬤嬤難道認得這絲帕?”
李嬤嬤趕緊說道:“不,不認得,不認得!”
“那你爲何如此緊張?想來這絲帕還是我親手繡的呢,嬤嬤你對我繡工很是熟悉,肯定一看就知道了。不過我也丟失了好些年,近日才重新獲得。說來這絲帕還是李敬幫我找到的,你說是不是很巧呀?”
李嬤嬤覺得徐氏一連串的話就像一把鐵錘重重錘在她的心口中,讓她心痛欲裂。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徐氏,只覺得全身如墜冰窟,恐懼一下子將她包圍。
徐氏見她不回話,又在袖中摸了摸,摸出一塊玉佩,並將它放在手中,展現給李嬤嬤看。“這塊玉佩也是李敬幫我找到的,想來這玉佩和絲帕都是當年那事發生時丟失的,我找了這麼多年都沒找到,現在一下子被李敬找到了,你說我是不是該謝謝他呀!”
李嬤嬤已是四肢發麻,頭昏眼花,看不清楚這玉佩了。但是佩面寶瓶上那朵月光花就像發着光似的,吸引她全部的注意力,清晰明亮。
李嬤嬤從來沒有如此急切希望自己能暈過去,她不明白這些東西怎麼會落到徐氏手中,而徐氏卻又說與李敬有關,那敬兒又怎麼知道這些東西呢?思緒一片迷茫,但她卻明白此事得撇清關係,否則全家遭難,壓力之下反而讓她振作起來。
“夫人,老奴不識這些東西,也不知敬兒從何處找到,待老奴回去問問敬兒。”李嬤嬤鎮定的跪在徐氏身前說着。
徐氏有些訝異李嬤嬤的反應,想了想也覺得無可厚非,沒點本事也不會被母親安排在她身邊從小照顧她。徐氏也厭煩了剛纔的試探,坐在羅漢牀上,一改剛纔的陰陽怪氣,直言道“嬤嬤,你也是我身邊兒的老人了,知道我做事從不留後患,這些東西也是因我當時心急焦慮,纔會思慮不周,但這些也代表不了什麼。可讓我心寒的是,我萬萬沒想到這些東西竟是藏在你那裡!你想幹什麼?!”
李嬤嬤正想否認,卻被徐氏打斷:“你別說你不知情,斐如告訴她,這玉佩怎麼來的!”
一直站在一旁收斂氣息做隱身狀的斐如,被突然點名嚇了一個激靈,迅速回到:“這玉佩是在珍寶閣所獲,吳掌櫃說是一位姓李的公子出售的。”
“那也不能肯定是我們李敬呀?!”李嬤嬤反駁到。
“是,我也覺得這不能指正是你們李家,所以,我回來後就請鄭弗嬤嬤去查探,這些個東西,還有這個,都是從你牀下翻出來的!”徐氏說完又從袖中摸出來一疊泛黃的紙張,扔到李嬤嬤面前。李嬤嬤撿起紙展開一看,果然是那丫鬟的賣身契。
李嬤嬤拿着那張賣身契低着頭軟軟的攤坐在地上,全然放棄辯解。從徐氏說出鄭弗的名字,她就知道此事已無法扭轉了。鄭弗曾是一位江湖俠女,年輕時被仇家追殺,幸被老夫人所救,從此便藏在徐府中報恩。她平時鮮少露面,不知在府中做什麼,可一旦老夫人有事相求,她便必定出手相幫。這麼多年來李嬤嬤也只見過她兩次,以爲她早就離開了,沒想到,老夫人居然將她派給了夫人。鄭弗就這樣守護在徐氏母女身邊幾十年,不知老夫人是積了多大的福。
“夫人,老奴也是無意間得到這些東西的,我也明白這些與當年的事有關聯,但我一直藏的好好的,沒有告訴任何人,更不會用這些來傷害夫人的,求夫人念在我們主僕幾十年的情分上,饒了老奴一家的小命吧,老奴以後一定全心全意服侍夫人.....。
“住嘴!!”徐氏打斷了李嬤嬤的求情,厲聲喝道:“是!你不會傷害我,只是想威脅我。李嬤嬤,明人不說暗話,你留下這些東西,不過就是想給自己留條後路。這些我都清楚,但李嬤嬤你仍是犯了我的忌諱!也就別怪我手下不留情!”
說完,徐氏喚來幾個家丁,用帕子堵了李嬤嬤的嘴,不顧李嬤嬤的嗚咽聲,強行將她拖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