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錚一把將酒壺收了回來,摳門地皺皺眉毛:“怎麼還要收錢?!”
“你到桃花渡喝酒,不花銀子的嗎?不能因爲藍巧兒不在,你就不掏錢了吧。”崔禮禮說得振振有詞。
京城第一紈絝嘿嘿一笑:“我在桃花渡喝酒,從來不花錢。”
崔禮禮反覆咀嚼了這句話的意思,這才恍然大悟。
原來這桃花渡是他的!
桃花渡的規模和流水少說也有十個九春樓那麼多,難怪他買九春樓就跟買菜似的。估計此事知者甚少,所以纔會有了眠花宿柳的名聲。
崔禮禮哈地一拍手:“那你今晚讓人好好招待拾葉!這孩子什麼都不懂,怎麼可以?”
陸錚聞言,心情大好,喊來了臨竹:“去,吩咐下去,今晚誰拿下拾葉,爺賞金十兩。”
陸錚靠在窗框,手支着頭認真地看她。
“不、不疼”崔禮禮想要忽略手腕上那麻麻酥酥的觸感,說話卻結巴起來,看得見摸得到,卻不讓她吃,對她來說,可不就是個折磨嗎?只得強扭心思,看着那隻鳥兒問道:“水梟不是住在海上嗎?”
原來如此。
黃有德曾與一個人見過面。那人的手蒼白,還有一顆黑痣,應該是崔禮禮提到過的那個人。二人分發底耶散之後,黃有德留在了京城,那個人趕着一批馬去了樊城。現在還有第二批,今晚就要出城。
曖昧的氣氛頓時煙消雲散。
陸錚低聲笑了笑:“手給我。”
又黑又冷。
這猶猶豫豫的樣子,陸二哪裡看不出來,靠在窗框上,修長的手指勾了勾:“拿來。”
耳邊響起一道口哨,劃破寂靜的夜。沒多久,湖邊枯萎的蘆葦地裡,一羣鳥兒振翅飛了起來,陸錚繼續吹着口哨。
他將鬆間送來的信展開,反反覆覆讀了兩遍,遞到她眼前:“你看看。”
但不代表家中沒有其他眼線。
“兵部?”崔禮禮覺得這個答案實在出乎意料。
原來鬆間一直跟着運送底耶散的人。
“它們可以傳信!”崔禮禮驚歎起來。
崔禮禮偏着頭看他。
這怎麼查得出來?
“這是我馴化的水梟。”見她腕上被水梟抓紅了,他一手捉住水梟,另一隻手帶着薄繭的指腹蓋上去,似撩撥似溫柔地摩挲着、按揉着,
他實在是好看得過分了些。誰又想得到,他這樣的人,甘願頂着紈絝之名,住在這裡,只爲有朝一日能夠出海。哪怕開海禁的日子遙遙無期,他也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在這裡候着。
“有水的地方,就能生存。”
“又不是沒摸過。”陸二公子握住她的手腕,將她的手一帶,伸向暗黑的夜空。
她的肩膀貼着堅實的胸膛,手腕上的掌心滾燙,也不知道那突突跳着的是他的,還是她的。
崔禮禮聽出了這兩聲口哨有些微不同:“爲什麼——”
某人湊過來,目光灼灼:“你很關心我啊。”
陸家早就習慣了。
原來不止給自己這樣,他們之間傳消息也是這樣的小紙棍,崔禮禮從懷裡取出晚上臨竹讓春華帶來的小紙棍,不禁好奇:“你們這是有什麼特殊癖好,好好的紙條,非要搓成這麼細的小紙棍?”
“你想出海可是因爲你父兄?”她問。
難怪他要住在桃花渡、難怪桃花渡建在漠湖邊。
“記得。”
“疼?”
“那——”崔禮禮擔憂地看着他,“你出海之事,就更難了。”
原來是爲了馴化水梟,方便以後出海。
陸錚發現她手腕起了細細密密的雞皮疙瘩,十分滿意,又故意不繼續下去,收回手將水梟翻了過來,露出白白的肚皮。只見腳上綁着一個小信筒,看那大小,剛好可以將小細棍放進去。
“樊城如今亂得厲害,還要往那頭送馬?”崔禮禮不免有些驚奇,“不怕被邯枝人搶了嗎?”
“每年兵部都要買一些酒,說是犒勞三軍將士。”陸錚嘆息道,“這個組織,比我們想的還要大,盤根錯節,紮在朝廷之中。”
公子真喝多了。臨竹低着頭,應了一聲。手裡握着一個剛傳來的信沒有拿出來。
崔禮禮一愣:“你是說他們把底耶散藏在馬匹裡?今晚他們要出城,我們要不要去查?”
今日陸家家宴,讓他回去,他沒有回去。
臨竹這才從懷中取出一根捲成細棍的紙條:“鬆間傳回來的。”
崔禮禮被盯得不自在,看看臨竹。臨竹看公子那含情脈脈的樣子,就知道今晚壯着膽子去找崔姑娘是對的。他撓撓腦袋,藉口要陪春華吃麪:“想不到她胃口那麼好!”說完就溜了。
“我問得不對?”
陸錚目光一頓,放開水梟,望着那鳥撲撲地飛遠,隱匿在黑夜之中,沒有說話,又拿着酒壺灌了兩口酒。
是執念吧。 她又想起前世見他的那一面。那個與軍隊背道而馳的少年將軍。
真烈。
這個小年夜,沒有月,也沒有星辰。
陸錚沒有回答崔禮禮的話。不是不願意說,而是不能說。
“沒事,聖人已經密令銀臺司查底耶散了。”
陸錚一直含着笑看她,眼睛閃亮亮的,也不說話。
“是我沒想到你一語中的,”他笑道,還是看她,“你可還記得,我跟你說過,馬匹是始帝留下的遺漏?”
始帝初建芮國,馬匹短缺,當時爲促買馬,刻意留下了這個遺漏之策。所有進出城路引和公文只寫人和貨,但不寫馬匹。有利可圖,商人自然趨之若鶩,明裡暗裡從關外買馬來賣。
前來接應的爲首之人名叫黃有德,鬆間查了這黃有德,似乎是他背後之人新提拔起來的,所以格外仔細。
回去做什麼?讓聖人安插在家中的眼線看陸家其樂融融,父慈子孝?
中秋節那個叫小紅的丫頭,被螃蟹夾了,又叫又跳,哪裡像是做慣家中事務的?他上前撩撥幾下,關氏就將她發賣了。
“你今日爲何喝酒?”她又問。也許還是與他父兄有關。
他笑得很正經,她卻總覺得不正經。
這是他的願望吧。
見她紋絲不動,他的身子俯了過來,崔禮禮下意識地一縮,後背抵着硬硬的窗框。
很快,有一隻不大的尖嘴白腹鳥兒飛了過來,撲扇着翅膀,尖尖的爪子扣在她皮膚上。犀利的趾尖掐在肉裡,有些疼。
她下意識地聳了一下肩,想要壓住這陌生又熟悉的心癢。
“噓——”
那充滿酒氣的灼熱呼吸就這麼鑽進她的耳朵,直往心裡竄。
她又不是他肚子裡的蟲子,怎麼會知道?
“兵部。”
“不願說就算了。”崔禮禮懶得跟他打嘴仗,從他手中拿過酒壺,對着壺嘴喝了一口。
他扣着她的脈搏,在她耳邊低沉地道:“別怕。”
陸錚不置可否,又問:“我們查黃酒,你猜查哪裡了?”
“密令!是密令,你怎麼能跟我說?不怕掉腦袋嗎?”崔禮禮低呼起來,驚訝於他將聖人的密令都跟她說了。
陸錚甩着衣袖,無所謂地笑笑,翻身下了窗,別有意味地朝她伸出手:“你是我銀臺司的人。”
第二章要2點左右。因爲最近失眠,昨晚吃了安眠藥,睡過了。。。對不起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