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岫煙笑容古怪,妙玉也估計到自己所說恐怕有些問題,羞得連連拍打岫煙的胳膊:“死岫煙,還不趕緊告訴我,他說今晚就要在我房中歇息,多半就是要行周公之禮,可這周公之禮如何行,我卻是不懂,……”
岫煙再也無法控制,笑得前俯後仰,更是把妙玉笑得全身發毛,不知所措。
好一陣後,岫煙纔在妙玉的扭打下忍住笑,“姐姐,你可真的是太天真了,這周公之禮如何行,你都不知道?”
妙玉臉發燒,搖搖頭:“我以爲就是在牀上夫妻對拜,呃,或者還有其他禮儀?”
岫煙只能以手捂嘴,又是嬌軀亂顫,一直到看到妙玉臉發紅都要惱怒了,這才道:“姐姐,周公之禮可不是那麼行的,這夫妻之間要敦倫之後才能生孩子,難道在牀上對拜一下就能生孩子了?”
妙玉也覺得不太可能,但又不知道具體情形,只能捂着臉:“岫煙,你快告訴我,寶官和玉官也是語焉不詳,只知道說要在牀上行周公之禮,具體怎麼樣,她們也是支支吾吾,說不明白。”
岫煙臉有些發燙,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四周,這才壓低聲音道:“姐姐,這等事情羞人得緊,如何好說?”
妙玉莫名其妙,“那岫煙你又如何……?”
“我家裡……”岫煙說了半句便沒有再說下去,“那黛玉姐姐那邊難道沒有和姐姐說麼?”
妙玉搖搖頭,“我沒去問,黛玉那邊多半是紫娟在安排,但我不想去找紫娟多問,……,好了,岫煙,你快告訴我,否則他今晚要過來,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了,……”
岫煙嘆了一口氣,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說,她也還是未經人道的女子,便是大略知曉這周公之禮是什麼意思,但是卻又如何能向妙玉教授?只能含湖其辭地道:“姐姐只管聽相公吩咐便是,上了牀,相公便會有所行動,姐姐只消聽從相公話語,若是要寬衣解帶,姐姐順從便是,……”
妙玉吃了一驚,“寬衣解帶?還要寬衣解帶?”
“當然。”岫煙這倒沒有含湖,“夫妻既然同體,自然要一起同牀共枕,所以肯定要脫衣共眠,這一點姐姐一定要弄明白。”
妙玉似懂非懂,見岫煙卻是欲語還休的模樣,估計這裡邊肯定有些不好對人言的事兒,只是一時間自己卻又向誰去討問這等私密之事?只可恨自己母親又不在京中,否則也能在母親那裡詢問一二。
“那岫煙,你可有這方面的文字書籍,或者圖畫……”問出這等話也是妙玉的極限了,她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纔好,連岫煙都不肯明言,這裡邊肯定有許多古怪。
岫煙遲疑了一下,搖了搖頭,她是母親口口相傳的,哪裡來什麼書籍圖畫,但是她卻知道好像黛玉那邊因爲父母早亡,馮家這邊是把紫娟叫去給了一些東西的,是什麼東西不問可知。
“姐姐,不如你讓寶官玉官去找紫娟,問一問此事,想必紫娟就能明白了。”岫煙想了一想才道:“算了,還是我去和紫娟說一說吧,寶官玉官年齡太小,也不太懂這些,我去和紫娟說便是。”
妙玉大喜過望,拉着岫煙的手道:“那可就勞煩岫煙你了,你也是知道的,我對這些事兒是一無所知,我的性子也不招人喜歡,也懶得去討人喜歡,人家也就未必願意幫我,也就只有妹妹你是我最貼心的人。”
岫煙也有些感觸,自己這位自小長大的閨蜜,脾氣雖然有些古怪,但是論心地卻不壞,沒太多心思,也無傷人害人之心,也就是自小養成有些乖戾的性子,再加上說話也不注意場合分寸,久而久之,纔會變成這樣。
其實她在和自己在一塊兒的時候,自己也沒有覺得她有什麼,習慣了反而覺得她率直沒心計,更能推心置腹。
馮紫英自然不知道自己一句隨意而言要到妙玉房中歇息就把妙玉弄得六神無主,在他看來這是很正常的事兒,以黛玉的身子骨,自己就算是再想留宿黛玉房裡,也得要考慮黛玉的承受能力,而且妙玉好歹是黛玉的姐姐,也是媵,自己理所應當地要留宿對方屋裡。
他只是沒想到這闔府上下竟然沒想到過妙玉自小是在尼庵里長大,跟隨着出家人吃素唸佛,後來到京師之後也是一直獨居,家中也沒有長輩在身邊,而且和園子裡的姑娘們的交情泛泛,除了岫煙外,幾無朋友,而恰恰分配給她的兩個小丫鬟寶官玉官也是小戲子出身,對這些方面一無所知,所以根本就沒有作這些方面的準備。
再加上紫娟那邊的疏忽,以爲岫煙會替妙玉考慮,卻沒想到過岫煙也是黃花閨女,哪裡好意思來替妙玉張羅這些羞人之事。,才弄得這樣。
對於馮紫英來說,三房禮成,也算是了卻一樁心事,把黛玉娶回了家,對上下里外都有了一個交代,自己也心裡踏實了。
不過黛玉、妙玉和岫煙進府,使得神武將軍府這邊一下子就顯得有些逼仄起來了,三人帶過來的丫鬟、婆子和僕婦,林林總總算下來也有二三十人,都安排在神武將軍府這邊,本身神武將軍府當初就比較小,因爲考慮到馮唐經常不在,而當初馮家也不像現在這般風光,府裡下人加起來也不過三五十人,現在卻不一樣了,已經過百,而且那邊的呼倫侯府和雲川伯府也經常有人要過來給段氏問安,所以就更顯得熱鬧擁擠了。
那邊寧榮街的榮寧二府一直放在那裡,也沒有整修,連在獄中的賈家人也都覺得以現在的情形,賈家不可能再回到以往,便是馮家不接管,那也是被其他人買下,弄不好還要分拆變賣,弄得更加不堪。
馮家買下,好歹這內宅中如薛家姐妹、迎春、黛玉、岫煙、二尤這些人多少都還和賈家牽扯得上親戚關係,也算是一個安慰。
所以算一算也該是考慮將榮寧二宅以及裡邊的大觀園進行修繕整飭,早一些搬過去的時候了。
“真的要考慮搬過去?”饒是寶釵素來沉靜澹然,但聽到說要修繕未來的新馮宅,也就是呼倫侯府、雲川伯府以及神武將軍府的集合體,還是讓她忍不住有些興奮莫名。
在大觀園那段時間應該是她作爲少女時代最輕鬆最自由最愜意的一段光陰了,和姐妹們一起在園子裡無憂無慮的嬉戲遊玩,吟詩作畫,撫琴吹簫,可謂每天都充滿了愉悅,雖然間或內裡還有一些小紛爭或者賭氣,不過那卻平添了幾分樂趣,事後想來,還更是令人回味。
“怎麼,寶釵你還有些捨不得這邊兒了?”馮紫英端起茶來,抿了一口,“這邊還是太緊迫了一些,呼倫侯府和雲川伯府略好,但是神武將軍府那邊就太狹窄了,連母親這等素來不喜麻煩的人都覺得還是擁擠了一些,所以也該是考慮此事的時候了。”
“倒不是捨不得,寧榮街那邊也閒置了這麼久了,要整修也需要時日,何況相公這可能一去就是一兩年,若是家裡這些人搬過去,又有什麼意義呢?”寶釵輕輕嘆了一口氣,“若是相公在京中,咱們一大家子搬過去,那倒是一樁好事兒,賈家那邊已經再無隔閡,連璉二哥都贊同,也就是一個時間早晚而已。”
賈璉回來了,也來見了馮紫英一面。
不過當時正巧遇上馮紫英忙於公務,也只是匆匆說了一會子話便離開了,說事後再來見,又趕上馮紫英要娶黛玉,所以就約好喜事辦了之後再過來。
馮紫英也有些遺憾,榮寧二宅要整修起碼也要半年,只是自己半年肯定回來不了,所以究竟是等到自己回來之後再搬家還是等家裡人先搬,也是一個需要考量的事情。
“先整修起來再說,至於什麼時候搬,再看情況。”馮紫英吁了一口氣,“我還是挺懷念妹妹們在園子裡住的時候,雖說愚兄當初進園子的時候不多,但是偶爾在園中盤桓,也是心曠神怡,流連忘返,所以若是有這樣一個機會能讓妹妹們重回幾年前那種快樂時光中去,便是明知道時光不回頭,但是能帶給我們一些回味和留念,那也是極好的。”
寶釵也有些動容,馮紫英的話說到她的心坎兒上了,當年她住在蘅蕪苑,黛玉住在瀟湘館,迎春住在綴錦樓,岫煙住在蘆雪廣,妙玉住在櫳翠庵,寶琴住在紅香圃,當然還有探春、惜春、湘雲、李紈這些人,但畢竟現在自己、寶琴、黛玉、妙玉、迎春和岫煙幾女還是能聚在一起了,再加上還有鴛鴦、平兒、晴雯這些當年也都還在的丫鬟們,這還真有點兒重返當年盛景的境況。
回憶美好是每個人內心的一種嚮往,所以纔會有那麼多諸如畢業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的聚會,談起當初的點滴種種,總能找到最美好的情景,讓人青春重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