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清身爲行伍將官,自然要爭得個能被上官賞識的機會要得以重用。他自問憑着一手飛蝗石打將的本領,雖然先前未曾遇到過甚麼奢遮的強敵,在陣前也還從未落空過,久而久之也養成了些傲氣,更要爭着出風頭的機會,決不肯一直只在地方軍州做個兵馬都監。
是以張清轉過身來,又對龔旺、丁得孫信誓旦旦的說道:“這回咱們博州的行伍兒郎也必要爭口氣,若是碰到那梁山的綠林盜最好,便是要與青州兩山的兵馬廝殺也絕怠慢不得,我思量學的這身本事,還不算得賞識提拔,那個鐵面獬豸全羽到底還是要與朝廷作對的,既然奉令要去征討,不竭力作戰,又更待何時?”
見張清一副意氣風發的模樣,丁得孫也不由搖了搖頭,又笑說道:“張清兄弟急於建功,不止盼着得擢升調撥,也是盤算着若能擒拿得幾個強人頭領,也有機會解送至東京汴梁請功受賞吧?”
聽丁得孫說及東京汴梁,張清那張俊俏的面龐卻不由得一紅,旋即又訕訕的說道:“臨近出兵時節,說這些消遣言語作甚?我又哪裡知道師父是如何想的,說甚姻緣天湊,卻是個我不曾見過的女子。只是聽說她本是河東綿上人士,親生父親被那寇首田虎所殺,母女兩個卻又被蕭任俠救下收養在汴京府中,若有機緣至汴京去,我也是希望能拜會蕭任俠那等豪傑人物,又哪裡是盼着去見個素不相識的女子?”
原來張清出身的彰德軍被設置在相州地界而隸屬河北西路,西南面也與天池秀士隱居的河東路蓋州天池嶺相距不遠,當年張清在機緣巧合下遇見天池秀士,受點撥學成飛石絕技。後來在田虎禍亂河東之際天池秀士隨着難民遷移,又在銅鞮縣地界偶遇聰穎可人的瓊英,天池秀士對乖巧伶俐的瓊英也甚是憐愛,念及彼此有些福緣,便將飛石本事也傳授了她。
而天池秀士是避世絕俗的隱士,性情也有幾分古怪,當時便與瓊英說及同樣有個會打飛石的郎君與他端的般配,可說是宿世姻緣。在河東匪亂平定之後天池秀士向蕭唐辭別,返回故居,隨後便又向偶爾互通聲息的張清齎了封書信,說道自己將打石的絕技又傳授與一個得官軍主帥蕭唐救下的大戶千金,也聽聞得那蕭任俠救助將她母女兩個遷至汴京自家府邸中,而涉及到都得他傳授飛石絕學而因緣匹配之類的言語,也與對瓊英所說的如出一轍......
張清起先見天池秀士信中說及甚麼因緣般配也是一頭霧水,不過宋代時節由雙親師尊爲子女、弟子說因緣媒妁,定終身大事也實屬常事,雖然估算時日,那個喚作瓊英的少女堪堪未至及笄(年滿十五爲及笄,表示已到出嫁的年歲)之年,可是張清心中對她也只是十分好奇,倒也期盼着能與瓊英見上一面。
既然都是在博州軍司任職的袍澤摯友,張清無意間也曾向龔旺、丁得孫二人說及此事。張清本就是個英氣勃勃、面目清秀的俊俏郎君,龔旺與丁得孫也時常愛拿傳授他飛石絕技的那位奇人說緣配對之事出言調侃。張清又與龔旺、丁得孫說笑了數句後,卻忽然有有軍中小校急忙奔出營房,並向張清報道:“報!如今有強人兵馬領兵來犯州府城郭,聲勢浩大,事在告急!”
“甚麼?哪裡來的強人,竟膽敢來前來攻打博州治所,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不成!?”
張清聞言登時劍眉倒豎,龔旺、丁得孫二人也盡皆面露慍色,也立刻隨着張清趕忙拴束衣甲鞍馬,手仗兵械,喝令軍寨之中的數營軍健直往孝武渡西城垣牆城門的方向疾趕了過去......
驚聞有綠林兵馬趕至城門前不遠處,城牆之上立刻有一隊隊博州軍司下轄的宋軍士卒涌將出來,沿着牆邊列隊的弓箭手臉上都掛着緊張的神色,並紛紛調校弓弦,準備將手探往身後的箭壺中;後兩排層層疊疊的長槍手、校刀手也早列好陣勢,還有不少軍健將大捆的箭札搬上城牆,另有民夫上城,準備擂木炮石,踏弩硬弓,灰瓶金汁守護城池。
“都他孃的睜大鳥眼覷仔細些!博州治所重地,若是教草寇匪類攻進了城郭,不是耍處!”
丁得孫一面隨着張清、龔旺疾步向城牆上方趕去,一面大聲喝令着各營軍健嚴加防備。而當張清剛登上了城頭向外望去時便不由的倒抽了一口涼氣,他眼見東面大陣之中先有一排排身披鐵鎧的步卒向前涌動,身後挎着弓矢的射手密密麻麻人數極多,城外那許多兵馬匯聚成大陣邁步前行,隨着一排排望不到邊際的人浪向城門這邊涌來,博州諸營將士頓覺一股肅殺之氣也似撲面而至!
而在城外步卒方陣的兩側也有大隊的騎兵匯聚兩個巨大的騎陣,無數匹戰馬揚蹄狂奔,率領所部騎兵的頭領發出的呼哨聲也是連綿不絕。本是虎騎出身的張清縱馬之術精湛,他一望便知城外那些綠林馬軍大多訓練有素,也要遠遠勝過尋常軍州治下戰力低下的官軍!
城牆上不止是各營軍卒各個臉色蒼白,張清又與龔旺、丁得孫面面相覷一番,臉上神情也愈發凝重起來。竟然膽敢前來進逼軍州治所要地,兵馬又有如此聲勢的,除了濟州的水泊梁山之外,那麼也就只剩下......
忽然間,城外滾滾向前的大陣深處突然爆出一陣陣巨大的呼喊聲,城牆上方的官軍眼見綠林兵馬的陣型忽然又往左右分開,很快的便近五百餘精騎從陣中魚貫而出,就陣前一字兒擺開,兩邊也有團牌手上前齊齊扎住,在那些精銳騎兵駛過不久,又有許多捧着儀仗兵刃的長壯健士擁簇個凜凜身軀長一丈,手捧旄旆軍旗的巨漢來到陣前。
翻卷的大旗紋飾着六個硃紅的大字,在朔風中獵獵作響,但見旗招展動處,在大陣之中很快又有個手仗長刀、騎乘匹白馬的大將疾馳而至,他那副扮相也端的雄壯威武,但見:戧金鐵鎧猩紅戰袍,通體雪白神駒嘶風,鞘中寶刀暗藏寒芒,手挎陌刀欺雪賽霜,鐵獬豸覆面猙獰相,健軀亦吐凌雲志氣。
而且那個強人頭領臉上戴着的獬豸面具甚是顯眼,只露出一雙眼光射寒星,張清甫一瞧見那個大漢策馬奔出陣中,他又狠狠的一咬牙,不由將手中綽着的長槍攥的更緊了些,心中也暗付道:來的果然是這廝!就是這統領許多豪傑縱橫於冀魯地界的數山共主,大多官軍都不敢拿正眼覷他的鐵面獬豸全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