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城牆上方官軍嚴陣以待,蕭唐驅使着照夜玉獅子馬在陣前兜了一圈,又深吸了一口氣,驀的朗聲喝道:“方今大宋朝濫官當道、污吏專權,本食朝廷俸祿,卻多是些壞國家害百姓的賊子!我青州兩山綠林好漢志在搭救在奸佞構陷的豪傑之士,啓請上山共聚大義,扶助各地飽受盤剝欺凌的苦難黎民,並不損害忠臣烈士、無辜良善,本來汝博州治下清平,也不願侵擾此處。
但京東數州官兵既要聯合討我大寨,已成如箭在弦之勢,故拔寨興師,揮軍而至!爾等若是識相的早些獻城投降,但凡放下兵械的官軍兵卒,城內良民,清正官吏也無須驚惶,各安職業。待我等數山好漢攻討陳希真、祝永清等人罷了,自當引兵退去,不再攪擾。否則大兵既到,必要奮死廝殺!!!”
蕭唐威武嘹亮的咆哮便如晴天時忽然打下幾道霹靂也似的巨響,在他身後無數兵馬也盡皆高聲嘶吼附和着,那般撼天動地的氣勢也不由使得城牆上方的博州諸部守軍更是膽戰心驚,望而生畏!
張清冷哼一聲,心中也道:好一個鐵面獬豸全羽!那廝派出來的探子倒是猖獗,也已得知博州、東平府、濮州幾處的綠林兵馬正要合兵掃蕩京東兩路的綠林大寨。存了先下手爲強的心思,青州兩山兵馬也是打算各個擊破,便趁着官軍集結前夕,就尋到了博州這邊來!
眼見城外的綠林兵馬氣勢如虹,在張清身旁的丁得孫也不由握緊拳頭狠狠砸在牆垣上,並嘶聲罵道:“趕人不要趕上,休得要逞精神!便是你這數山共主名頭極響,再是了得,未免也忒瞧不起人了!明明是綠林草寇,哪有教州府官軍獻城投降的道理!?”
似龔旺、丁得孫等將官雖然心中激憤,可是他們也很清楚來犯的綠林兵馬聲勢浩大,若是貿然出城殺敵只怕毫無勝算可言。就算是死守城池......只怕也很難抵擋得住城外兵強馬壯的數山強人。
“張都監,有草寇前來侵犯城池,又來了多少兵馬?”
就在這個時候,權掌博州一方政事的賀知府與幾個文吏也匆匆登上城牆,還沒等張清回話,他就立刻覷見城外目所能及之處烏壓壓的盡是披甲持刃的馬步軍衆。賀知府“啊呀”一聲驚懼的又倒退了兩步,雖然他當政清廉公道,也是個打理州府政事精細的州府官,可是賀知府到底也只是個不通兵事的文官,初次見到如此聲勢浩大的綠林兵馬,也不由驚得六神無主,而心生畏懼。
“啊......那個草寇頭子是戴着獬豸面具的,遮莫便是青州兩山那夥強人?這可如何是好?京東、河北幾州禁軍尚且收捕他不得,何況這裡一州之力?”
聽賀知府期期艾艾的說罷,張清深吸了一口氣,又斷然說道:“知府不必驚慌,掌本州軍旅屯防討捕賊人正是末將分內職責。如今強寇來犯州府,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便是!”
賀知府遲疑的又望向張清,說道:“這夥亡命之徒來勢恁般大,又怎生抵擋得住?”
張清張了張嘴,欲言又止,其實他也沒有信心能夠死守住城池,而抵擋得住全羽親自揮軍殺至城下的綠林兵馬。畢竟孝武渡西城中只有五營官軍,治下其他巡檢司、縣鎮軍寨的差役廂兵又怎能派得上用處?河北路與京東路鄰近的周遭州府軍司中,諸如青州秦明與黃信、登州孫立、恩州魏定國與單廷珪反而投到了青州兩山落草入夥,當時官居京東東路兵馬總管的雲天彪集結數州官軍征討二龍山,大多官將的性命也都折在那夥兵強馬壯的綠林強寇手上。數山共主全羽統領江湖羣豪縱橫山東、河北名不虛傳,現在只憑博州三員將官,五營兵馬,又能拼死把守住城池多久?
正當張清躊躇未決時,忽又聽城下的全羽高聲喝道:“城牆上面的,不知哪位是沒羽箭張都監?”
張清微微一怔,隨即心說恁般情況下更不能在強敵面前露怯,他便朗聲喝道:“作亂強人,怎敢侵犯州府要地?我便是沒羽箭張清,你待怎的?”
蕭唐向城頭上那個面相俊俏有英氣的少壯軍將覷將過去,又笑說道:“我曾聽說你飛石了得,陣前施展手段不曾放空,如今量你兵微將寡,怎當我手下雄兵勢衆、猛將如雲?我也不仗勢欺你,今番既然有緣遇上,又敢不敢與我分個高下!”
這個全羽放着麾下那幹精兵猛將不用,要親自與我單挑放對?微微錯愕過後,張清本來凝重的臉上卻驀的顯露出驚喜之色!
按說如今時節兩軍殺伐,派出有一身勇武手段的猛將捉對廝殺卻並非常態,張清雖然對自己飛石打將的本事自信滿滿,可是也只有在對方答應陣前鬥將的情況下才能將自己最爲擅長的絕技發揮出最大的威力。看來全羽這廝在綠林中縱橫久了罕逢敵手,也已養成了託大的性子,既然你肯與我單挑放對,我不正可趁此良機生擒住賊軍寇首,不止能解城下之圍,生擒活拿住這個放眼在大宋各處綠林中名頭最響的鐵面獬豸全羽,豈不也能教我沒羽箭揚名天下!?
而城頭上賀知府聽那強人大頭領點名道姓向張清搦戰要做單挑比試,卻又擔憂的對張清說道:“這夥草寇莫非是要用計?恐遭他毒手,張都監還須謹慎纔是。”
張清一擺手中長槍,意氣風發的說道:“賀知府,賊軍勢大,如今若只死守城池也甚難抵擋住。非是末將自誇,只怕全羽與他那幹強人頭領不肯鬥將放對,若是那廝們答應了,便叫那夥草寇知我飛石手段,教一個來,一個敗,兩個來,兩個逃!再由得他多添幾個,更待如何!?看來那全羽也是個自視過高的,忒過託大,末將又怎能放過恁般良機?施我手段生擒住這草寇大頭領,城郭之圍,自可迎刃而解!”
龔旺、丁得孫二將自然也都很清楚張清的打算,龔旺便先行說道:“既恁的,我也隨着張清兄弟出城掠陣,待你飛石打下那全羽之後其餘強人頭領必然搶將上來要救,自有我與丁得孫兄弟上前抵住,先將全羽擒到城中要緊。”
丁得孫也十分痛快的附和道:“好,恁般潑天的功勞,都已雙手捧到了面前,便是有經些兇險,老子也是搶定了!”
“聽聞鐵面獬豸全大頭領武藝奢遮,我張清自然也願決一陣!”張清在城頭上高聲喊罷,此時的他心中不止有些緊張,更多的卻是種躍躍欲試的興奮,旋即立刻與龔旺、丁得孫疾步奔將下城牆。
未過多時,就見孝武渡西城東側的城門緩緩的被拉開,奔出的近百起馬軍蕩起灰塵,往來馳走,重重煙霧左邊閃出花項虎龔旺,右邊閃出中箭虎丁得孫,先行驅馬來到城下,隨即張清飛馬奔出,綽槍疾馳而至,便似是一把出了鞘的利劍一般鋒芒畢露,但見他:頭巾掩映茜紅纓,狼腰猿臂體彪形。錦衣繡襖,袍中微露透深青。雕鞍側坐,青驄玉勒馬輕迎。葵花寶鐙,振響熟銅鈴。倒拖雉尾,飛走四蹄輕。金環搖動,飄飄玉蟒撒朱纓。錦袋石子,輕輕飛動似流星。不用強弓硬弩,何須打彈飛鈴。但着處,命歸空。博州馬騎將,沒羽箭張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