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的一聲驚叫,一陣箭嘯,很快的便引動起激烈的馬蹄聲、喊殺聲,隨即夜幕中有一道道的寒芒劃過,聽着令人心悸的撞擊聲與慘叫聲也接踵襲來,徹底打破了黑暗的寂靜。
有個衝至轅門口的頭目還沒來得及喝問個究竟,急促的馬蹄聲已襲至他的眼前,偃月鋼刀揚起漫天殺氣,直朝着他的脖頸橫斬過來!
“噗!”的一聲悶響,那個頭目的頭顱便已沖天飛起,體腔僵坐在驚嘶的馬兒上片刻,猩紅的血雨又從腔口處激濺而起!在那具無頭屍體墜馬的一剎那,噴射出的血液濺了雲天彪一臉,可是他兀自策馬狂奔,率領身後勁騎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勢直殺出了綠林三山兵馬位於東阿縣西面的軍寨!
“雲統制!全羽那廝的帥帳就在右側不遠處,再衝過百來步遠的距離便能殺至!”楊騰蛟綽着一柄蘸金開山斧,策馬與雲天彪並肩奔馳時又連聲說道。
“好!”雲天彪乾脆的大喝了一聲,旋即又將手中大刀一揮,催使着身後的親隨勁騎繼續如決堤的洪水一般朝前方洶涌奔去,悍不畏死的向“全羽”帥帳所在的方向席捲而去!
三山賊寇連營中殺聲四起,渾如風雷聲大作。雲天彪也知如今雖然強寇兵馬已驚覺有敵軍前來劫營,可是在如此倉促的情況下又如何能迅速集結起來阻止反擊?加之軍寨外面自己派遣的那兩營軍健已篩起鑼來,高聲吶喊,只怕不少剛從睡夢中驚醒的賊寇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就憑着這一時混亂的機會直搗三山賊寇的帥帳,時間也是足夠了!
本來面龐上就已經濺滿鮮血的雲天彪雙目也似是紅了,他的喘息聲愈來愈急促,想到自己很快便能親手斬下那死仇“全羽”的頭顱,再摘下他臉上的獬豸面具,瞧瞧那個賊廝寇首的廬山真面目,不但奇恥大仇也都報了,向朝廷邀功受賞......禍亂山東、河北地界聲勢最大的強人匪寇死在自己頭上,再憑自己的人情打點,在官場平步青雲扶搖直上,應也是指日可待的。
想當年那任俠蕭唐不也是在征討河北張迪時屢立戰功,而後又生擒得那賊衆寇首,後來又受官家青睞才被召喚至東京汴梁蒙受皇恩,得破格擢升......那蕭唐當年也不只是大名府留守司中區區一介兵馬押監,他能辦到的事,我雲天彪又如何做不到!?
雲天彪越想越是興奮,手中偃月鋼刀驟然揮起,又接連斬殺了數名倉促間前來攔截的賊軍騎兵。雖然有小股或是在周圍警戒,或是剛剛衝出營帳的敵軍前來阻攔,可是此番雲天彪集中優勢兵力,追隨在他身邊的親隨騎兵胯下戰馬突嚕嚕的呼哧聲與激烈扣動的鐵蹄聲交織成一片,那般聲勢地動天搖,“並無防備”的強寇兵馬又如何攔將得住!?
漸漸的,縱馬高速疾馳的雲天彪在楊騰蛟的指引下,他憑藉着稀薄的月光,還有營寨內點點火光已經大概能覷清前方三山寇首帥帳的輪廓。驀的他雙目兇芒暴漲,因爲他已經覷見有個面戴獬豸面具的漢子匆匆奔出帥帳,甚至連長兵器都沒來得及拿來,眼見大批官軍以所向披靡之勢向自己這邊殺來,他連忙率領數十名強寇竟然轉身要逃,看來要立刻尋匹戰馬再逃離此處!
“得來全不費工夫!強盜頭子全羽就在眼前,老子還道他是甚麼奢遮人物,如今天軍至此,是殺是擒,已是信手拈來!兄弟們,隨我衝啊!”
高聲吶喊的反而是策馬緊緊追隨在雲天彪身後的歐陽壽通,眼見那江湖傳聞中極爲了不得的鐵面獬豸全羽此時慌張狼狽,他也似是要搶得這頭功,又立刻率領回想一衆軍健快馬加鞭,發了瘋一般直朝前方平趟了過去!
聽歐陽壽通嘶聲吼罷,雲天彪心中卻驀的想道:是啊...得來全不費工夫......可是此計固然是勢在必行,可是好歹當年全羽那賊廝連番教我生受兵敗之恨,也絕對小覷不得。這次我必要取他項上人頭,但是就算奇襲劫營之法可用,恁般經過.....是不是有些太過容易了?
心中疑竇一生,雲天彪鬼使神差的一兜繮繩,胯下戰馬向斜側一靠,疾馳的奔速也漸漸放緩了下去。很快的又有無數騎兵從雲天彪的身旁呼嘯而過,直朝着前方那面戴獬豸面具的漢子殺去。而正當雲天彪心中合計時,他卻瞧見前面已奔出三四十步遠的歐陽壽通身形忽然一矮,連人帶馬就似是憑空消失了一般,就連隨後衝上的數百奔騰的勁騎也盡皆轟然栽倒,頃刻間又揚起了漫天的塵土!
雲天彪接下來聽到的,是一連串利器入肉的悶響聲,淒厲至極的戰馬悲嘶聲與撕心裂肺的哀傷聲隨即沖天而起。其餘疾衝到綠林兵馬連營夜襲劫寨的官軍這才發現前方早挖好了深數尺的陷馬坑!而陷馬坑中還有根根削尖的木樁林立,搶先要爭功揚名的歐陽壽通首當其衝,最先跌入了坑中,胸膛、胯下、左腿甚至口中登時被堅固的木樁洞穿,而貫穿口中的木樁使得歐陽壽通的嘴角撕裂,半張臉的筋皮都已斷開,木樁尖端貫穿後腦,鮮紅的血液順着木樁也正泊泊流淌着!
不好!反中了賊人的計了!全羽那廝,怎會料定我等必要來劫營攻他帥帳!?
雲天彪、歐陽壽通連同着剛策馬衝到左近處的雲龍盡皆驚懼得面如土色,他們又聽陷馬坑對面那個面帶獬豸面具的漢子朗聲大笑,旋即伸出手來緩緩摘下面具,露出的確是一張渾若銀盤的面龐。那個看似青壯年紀的頭領又接過一把三尖兩刃刀,並朝着對面一衆官軍大聲吼道:“二龍山大寨盤龍營正將‘史斌’,奉我家哥哥將令等候你們這幹撮鳥多時了!你這等道貌岸然的賊官,直如此大膽!敢來撩撥咱綠林兩山好漢!卻不是討死又是甚麼?如今倒來要算計我家哥哥,就教你這廝們有命進來,沒命出去!”
史進朗聲喝罷,帥帳周圍忽然又躥出無數手持勁弩硬弓的軍健,但聽史進又是暴吼一聲“殺!!!”霎時間無數鋒利的羽箭弩矢已經脫弦飛出,如蝗的箭簇呼嘯聲便似黑夜中驟然捲起一道飆風,激射而至的箭簇立刻穿透陷馬坑對面數百名官兵馬步軍的身軀,人仰馬翻、嘶嚎震天,使得這撥已經甚是驚慌的兵馬愈發混亂起來!
雲天彪鋼牙緊咬、輪轉大刀,把偃月鋼刀舞得水潑不進,將襲至眼前的箭簇弩矢盡皆打落在地,隨即雲天彪又惡狠狠的向他身旁面色茫然驚慌的楊騰蛟登時過去。只是還沒等雲天彪來得及發話質問,卻見周圍火光四起,四面八方也都有劇烈金屬磨擦聲連成一片,周圍的綠林兵馬紛紛從鋒利的兵刃,開始驅使胯下戰馬仰蹄狂奔,雲天彪所率的官軍部曲這時才發現四周的敵軍已經彙集成了幾道的刀鋒,夾雜着令人徹骨生寒的殺機已經呼嘯殺來!
而就在約莫一百五十步開外的偏營附近,蕭唐手綽大刀,騎乘神駿白馬,在一衆兄弟的擁簇下眺目向帥帳的方向望去,他隨即又悠然唸叨:“饒是楊騰蛟那廝認定自己心中的算盤沒人能夠猜透,雲天彪也會以爲正可利用那個兩面三刀的撮鳥殺得我軍個措手不及,可不止是你們是哪種貨色我自然清楚的很......梁山泊還好也有那個人物,纔可將計就計,反教你這廝們陷入我軍的埋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