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混元劍脫手而出,在半空中發出淒厲的尖嘯聲,恁般聲勢倒也端的迅猛。
包道乙被方臘封作靈應天師,對外傳揚自己會妖法害人,更有用寶劍能飛百步取人首級的玄功妙法,實則也無外乎是利用巧勁擲劍殺敵。而且自己所倚仗的玄天混元劍若不能一擊殺敵,包道乙的處境也只會變得更加兇險。
可是現在的包道乙已經是狗急跳牆,也只有孤注一擲的試圖向擊殺掉不遠處那個如索命鬼差的宋軍軍將。
吳玠的那一手快刀神出鬼沒,端的是狠厲無對,包道乙也根本不是那殺敵舔血慣了的西軍猛將敵手,不出十合的功夫下來,包道乙便險些被吳玠的快刀劈翻。所幸的是周圍亂戰廝殺人頭攢動,包道乙立刻俯身打了一滾,又在亂戰羣中游走,試圖迅速與吳玠拉開一定的距離。
灰頭土臉,又是性命攸關之時,包道乙被激得亡命徒那般的兇性大盛,當即他也顧不了那許多,只是打算立刻祭出他飛劍殺人的手段來,先除了那個緊緊咬住自己不放的宋軍猛將,至於隨後是劈手奪來兵刃繼續頑抗搏殺,再做他想!
只是玄天混元劍的去勢雖疾,多半也只有在趁着敵將不備時暗算傷人方可見得奇效。久經戰陣廝殺的吳玠反應不止機敏,他死死注視着不遠處那摩尼教賊首的舉動,動作比起尋常善使刀的好手,吳玠的身手更是快到了無以復加,包道乙頓覺正襲殺過來的宋軍猛將周圍有一道光芒暴起,化作陣陣飆風,又聽得“鐺!!!”的一聲清脆的巨響,他運足了渾身力道打出的玄天混元劍便已被生生蕩飛,在半空中疾速旋轉了幾圈,又墜落掉入混戰的人羣之中!
包道乙兀自震驚愕然時,吳玠的身形又如同鬼魅一般直竄到了他的身前。正當包道乙驚懼的想要繼續逃竄躲避卻已是來不及了,突然他還聽得眼前這員宋軍猛將在自己的耳畔輕聲說道:“又是一樁戰功,也要到手了......”
刀芒,暴起。
包道乙的頭顱沖天而起,鮮紅的血液如噴泉一般從體腔中激濺而出,無首屍首的手腳竟然還撲騰掙扎了幾下之後,才又轟然墜倒在了地上。
而吳玠乾淨利落的一甩鋼刀,刀鋒上包道乙的鮮血登時匝落在冰冷的地面上,隨即吳玠於廝殺慘烈的亂戰之中竟然閒庭信步,上前薅住墜在地上的包道乙首級頭髮,在自己的腰帶上打了個結綁住了,吳玠再回頭張望時,就見自己的兄弟吳璘率領所部兵卒幾乎也將周圍的反軍殺散了,正要前來與他會師在一處。
突然間在幫源洞一隅的穀道間連綿不絕的破空聲再度響起,千餘支鋒利的箭矢掠空射出,交織成一片密集的箭雨,夾雜着刺耳的尖嘯聲射向從另側山道殺出,也正要結成陣勢誓死要將官軍阻截住的摩尼教衆,大批教徒的身子被多支利箭射穿,撲倒在地,而那一側的官軍只施射了一輪箭雨過後,便又急不可待的向前掩殺過去,攻勢顯得十分急躁。
吳玠的眉頭微微一蹙,也立刻向剛奔至他身前的吳璘問道:“你可曉得那一路殺將進來的部曲,又是哪個同僚統領的?”
吳璘見說回道:“似乎是總領湟州番兵將兼知臨宗寨主,今番征剿摩尼教的戰事之中,被調任至鄜延路劉延慶劉總管爲先鋒部的王淵麾下兵馬。”
吳玠聽聞原來是那個當年自己追隨蕭唐參與宋夏國戰時曾有過一面之緣,卻是被蕭唐劈頭蓋臉的訓斥一通,當時唯唯諾諾,大氣也不敢多喘一口的王淵,他不屑的嗤笑了一聲,旋即與吳璘按部就班的收攏麾下兵馬,繼續向幫源洞秘徑深處挺進搜索反軍巢穴......
在另一側統領麾下兵馬的王淵卻顯得格外的興奮,他當然十分清楚若是能生擒活拿住方臘這個佔據八州二十五縣,甚至險些割據江南半壁江山而與朝廷對持的反賊寇首是何等莫大的攻來,他的胸膛劇烈起伏着,在這個時候心中也不禁暗念道:劉總管提拔我做得先鋒剿賊,如今直搗反賊巢穴,生擒活拿住方臘這廝的天大戰功,可決計不能拱手讓人!
王淵思付罷了,立刻又耀武揚威的大聲喝令道:“進軍!進軍!教麾下弟兄們盡數壓將上前去,務必要生擒賊首方臘!延誤軍機的,必然嚴懲不貸!”
......................
幫源洞中,殺的橫遍野,流血成渠,距離步步挺進的吳玠、吳璘、王淵等西軍諸部兵馬僅有一兩里路程的山間峽谷,王寅騎乘的座下那匹登山渡水,如行平地的寶馬良駒轉山飛疾奔而至,方纔他使盡渾身解數率衆攔截層層逼近的宋軍,雖然將長槍使得神出鬼沒、萬夫莫擋,也接連搠殺了兩三個宋軍軍將,但是隻以他雖然他武藝高強,也實難抵擋成羣的西軍精銳一併涌殺,身上又掛了兩三處傷痕,王寅也只得催馬退避,暫作歇息,同時前來看覷主公方臘這邊的情況。
摩尼教中的步軍猛將鄧元覺,也已廝殺的力乏疲憊,身上的僧袍濺滿血污,已經分不清是從他傷口中留出的還是濺染上敵人的鮮血。鄧元覺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隱隱的聽見喊殺聲在山谷四周迴盪着,竟已能聞得“活捉賊首方臘!”、“活捉賊首方臘!”的吶喊聲,鄧元覺狠狠的一咬牙,又綽起禪杖猛的要站起身子來,腳下卻不禁一個踉蹌,又轟然坐到在了地上......
至於方天定面色陰狠,與他麾下二十四將裡面僅存的張韜身上也掛着數處傷痕,如今腹背受敵,他們二人注視着山谷間橫七豎八躺着一片片傷重的摩尼教衆,也是無計可施......
摩尼教中另外一員首領人物司行方渾身也如血葫蘆也似,方纔他率部與教中幾個頭領輪番在幫源洞附近的山徑間死命攔截合圍剿殺過來的宋軍,一時間雖然血戰不退,也是難敵宋軍的陣陣猛攻。若非是有教主另外一員心腹杜微在暗處以飛刀助陣,射殺了當時帶隊的一個宋軍指揮使,司行方當時恐怕也要被攔截包圍,而陷入宋軍陣中遭亂刃所殺......
“聖公!聖公何在!?直娘賊,宋軍攻勢忒過猛烈,弟兄們抵敵不住,好歹山谷各處仍有教中兵馬各自爲戰,現在也只得集結所有人手,衝殺出去,方纔有一線生機!聖公,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此處也決計再留不得,我便是舍下這條性命在此,也必要保恁衝殺突圍出去!”
司行方厲聲大吼,本來性情急躁的他此時更是心急如焚,他與杜微所過之處,前方大批調息養傷的摩尼教衆也迅速退避開來,爲兩人讓出一條道路。
然而當司行方轉過山坳,正覷見方臘時面色也不住一滯,他看見跪坐在方臘身旁的方金芝在這個時候也全無平素靈巧精怪的模樣,她俏臉上的淚痕未乾,只是眼巴巴的望着自己的父親,而一語不發。
至於方臘本人,他面色慘然,如老僧入定一般直勾勾的盯着前方山壁,那失魂落魄的模樣,也全然沒有以往統領摩尼教衆指點江山那般的威風霸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