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二功臣像,汍瀾有所思。公山蹤寂寞,平壤事留遺。忠義明千古,死生惟一時。爲君蹈白刃,從此保王基......”
如今開赴至保州以南十五里處的高麗軍營寨中,雖然前方有西北面行營都統金直領兵與霸佔保州的敵軍廝殺,身爲西北面兵馬使的主帥金緣除了等候前方戰報傳來,倒也有閒情逸致,吟頌方今高麗王上王俁所做,而悼念爲朝捐軀將官所做的《悼二將詩》。以漢詩的版本吟頌下來,金緣以大宋官話吐字雖仍帶些口音,可倒也算得上是清晰易懂。
雖然軍中掛帥,可是金緣身爲文臣,有管領兵馬的實權大多時候出謀劃策、議定方略,當然也不必親赴險地,而似尋常武官將帥那般於陣前督戰。既是高麗朝中宰相,金緣只覺得到此督管收復保州諸地,應對那撥遼境流竄過來的反軍亂民,也已算是紆尊降貴了。叵耐對方不識擡舉,不肯獻城臣服,卻非要鬧到我國動用武力,而將其盡數殲滅的地步......
金緣自也清楚如今率軍攻打保州的都統金直性躁莽撞,可是他又念道保、定、宣三州是我高麗志在必得的。整整七萬的兵馬,就算一時攻取不力,可是在身後還有整個高麗國的軍力支持,那夥亂軍流寇由遼東流竄而來,背後自然也並無遼、金大國爲靠山。發展至今,就算收容得許多流民安居壯大,到頭來也只能教我高麗國坐享其成。他們就算能抵擋得住一時,卻還能負隅頑抗多久?
只不過就算金緣認爲大勢已定,他又不住暗想可是我心裡沒由來的隱隱感到陣陣不安,這卻又是爲何?
正思付時,金緣忽聞帳外喧譁喊殺聲大作,他心中咯噔一下,立刻要傳令軍吏前來報說營寨有何異動時,便已有個軍官灰頭土臉,跌跌撞撞的奔進帥帳之內,並向金緣急聲報道:“稟告金相公,南面有大批敵軍偷襲殺至,如今已闖出了寨中。那些賊人剽悍,只怕戎衛營寨的兵馬抵敵不得!!”
從南面來?這怎麼可能!?
金緣聞訊大驚,他倉惶的站起身子來。明明是金直都統揮軍壓境,對方又怎會有餘力反來偷襲主帥營寨,何況除了北面一隅,周圍幾乎也都是高麗國治下的疆土,那麼突襲殺入營寨,渾如從天下降下來的這夥兵馬又是甚麼來頭!?
眼下這般形勢也來不及再做他想,金緣趕忙在幾員軍將的護衛下急匆匆的奔出了營寨。然而於此同時,林沖、魯智深、韓世忠、王寅、鄧元覺、唐斌、索超、鄧飛、歐鵬、馬麟......等馬步四軍的正偏將佐各率所部兵馬在主寨內橫衝直撞,教高麗人登時軍心打亂,一時間羣龍無首,處處潰動混亂!
營寨內的變故也被剛奔出帥帳的金緣看在眼中,他也立即意識到如今大半兵馬都由金直都統號令前去攻打保州,留守主帥營寨的官軍也是一致向北面戒備,此時卻另有敵軍從後方突襲而至,倉促之間哪裡來得及調整過來禦敵?
而且那些亂軍頭領各自率衆猛攻,殺得己方驚慌失措的兵卒擋者披靡,現在只怕金直那邊抽兵回援也已是晚了。金緣也是當機立斷,立刻尖聲嚷道:“撤!快撤,此處已守不得,速速掩護本官突出重圍!”
除了金緣以外,高麗軍中另一員首腦人物崔弘宰雖也是以文官的身份前來督監兵馬,可是他少尙氣喜馳騁,當年追隨高麗朝中大將尹瓘、金仁存討伐曷懶甸部女真時因收復失地與築城頗有功績,而受任高麗朝同知樞密院事(高麗史一二五卷,列傳三十八,奸臣傳中有載,正史中通過談判接管保州等地的高麗朝官),比起文弱的宰相金緣,崔弘宰自詡也有上馬廝殺、帶兵打仗之能,此時他仗劍拍馬,聲嘶力竭的喝令營寨中高麗軍兵列陣抵禦突襲而至的敵軍時卻又不由一愣,只顧盯着眼前,心中還暗付道:前面率領賊軍殺來的頭領,怎會是兩個和尚?
“惜命的撮鳥,就給灑家夾着腚撒開!!!”
魯智深狂吼一聲,手中水磨禪杖狠狠劈落,劇烈的震響聲起,一員高麗軍將手中綽着堅固盾牌頃刻間四分五裂,絲毫擋不住魯智深這一擊之威,那高麗軍將頃刻間竟然被震得七竅溢血,渾如一灘爛泥般倒在了,他體內五臟六腑也被這神威凜凜的一擊震得碎裂!
本來亂戰廝殺時一身本領剛猛無儔的魯智深,如今身旁竟還多出個與他身形相似的大和尚,鄧元覺也將手中禪杖舞動的虎虎生風,勢大力沉的攻勢逼將上前,捱到近身處的高麗軍兵也是碰到就死、捱到便往,花和尚與寶光如來這對沙門僧人合到一處聯手時,不看經卷不頌佛號,卻盡是臂負千斤扛鼎力、天生一片殺人心的步戰猛將,兩柄禪杖齊動,不管渡,只管殺的打將下去,頃刻間便已有近百名高麗軍兵腦漿迸裂、骨骼粉碎!
與鄧元覺同爲摩尼教餘部勇將的嘯山君王寅,正與林沖相得益彰的來往衝殺,本來便有急於踏寨殺敵的急先鋒索超在前開路,手中大斧所過之處,捲起陣陣腥風血雨,而王寅與林沖手中一矛一槍神出鬼沒,接連探出,誰又能夠抵擋得住!?
此時的王寅與鄧元覺都是一般心思,摩尼教大部分教門兄弟被西軍精銳蕩平剿滅,他們二人深感恥辱忿恨,俱是身懷驚人業藝的馬步軍猛將,可是一路顛沛流離的投到蕭唐那裡,心中本來義憤難平,但得有個宣泄的時機,也必將再使出畢生的本事竭力殺敵一吐心中的恨意。本來在江南綠林中聞名遐邇的豪傑人物,如今卻輾轉至北地來,撞見了眼前這些倒黴催的高麗軍卒,正好殺得痛快!
眼見對面正有個軍將拍馬揮刀,直殺過來,王寅迎上廝殺,未過七八合的功夫,他遂冷哼一聲,心中暗道雕蟲小技!手中長槍一縮一搠,在利刃搠穿皮甲與剖開血肉的悶響聲中,王寅這一槍輕易地刺穿了那員高麗軍將的胸腔,鋒利的槍尖驟然從後背直透出來,殷紅的血珠趁着冰寒的槍刃鋒尖上滴落着。王寅冷眼乜向那臉上神情已然凝結住的敵將,便如同瞧着一個死人一般,手中長槍也驟然收回,但見那高麗軍將胸脯處碗大的血窟窿之中,有鮮紅的血液如噴泉般一般噴涌濺出。那高麗軍將身子一晃,也立刻栽倒下馬去,當即斃命。
王寅繼續縱馬疾馳,先後又將七八個高麗騎兵挑翻墜馬,他本待看覷林沖那邊的戰況之時驟然間雙眸瞳孔卻霎時收縮,因爲王寅已然覷見正有百來名高麗步卒擁簇着一個看似高官打扮的人物慌張奔走,還有個高麗軍將在旁大聲喝令,似是在招攏周圍混戰的兵卒護送那高官逃遁而去。王寅的右臂也驟然高舉,以長槍槍尖向金緣那邊指去,口中還厲聲大吼道:“遮莫是管領此處高麗廝鳥的要臣?既然已經被我覷見,看你這廝還往哪裡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