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厲聲虎吼,登時蓋過周圍金戈鐵馬的激烈喊殺聲,清晰地傳進鏖鬥中雙方將士耳中。戰馬交錯間,兩柄長刀再一次狠狠撞在一起,發出震耳欲聾的金鐵交鳴聲,苦苦鏖戰的女真猛安頓感到胸口一窒,捏緊刀柄的手臂痠軟,顫抖的大刀險些脫手飛出。
韓世忠雙目當中迸射出灼熱的殺機,他一兜繮繩,再次勢不可擋的策馬疾進,鋥亮的長刀驟然劈出,直映寒了與他對決的那員女真猛安愈顯驚懼的面龐。終於鋒利的長刀橫掃而過,一片血光激濺當中,韓世忠登時將那統領重槍柺子馬的女真軍將斬成兩截!
待韓世忠一甩長刀,兜馬回聲觀望周圍騎戰戰況,自己所統領的騎軍諸部由於一頭扎進柺子馬潰亂的軍陣,也有幾百騎眼下不可再策馬提速而形成了亂戰局面,雙方糾纏在一起兵刃上下翻飛,時不時都有騎士中招落馬。
雖然規模甚大的重槍柺子馬所部騎陣一時間也陷入混亂,但是他們比起鐵浮屠的頹勢相比尚能收攏得住,何況畢竟是集結了女真諸部軍旅當中精銳中的精銳,也是最爲堅韌耐戰的猛士,他們與士氣高昂的義軍諸部廝拼當中抵死不退。一時間尚能殺得個勢均力敵。
無法高速馳騁起來衝鋒陷陣,重槍柺子馬常備配置的馬槊、大錘、戰斧、狼牙棒等重型兵刃所能發揮出的威力大打折扣,但還配備了馬刀槍矛等各式的副兵刃,並且許多甲士人馬身上至少配備了兩三般軍械,用於激烈馬戰時廝殺脫手或損壞立刻能得以更換。然而大多戰馬脫力撲倒的金軍騎士在惶然四顧時,眼見無數宋人勇健策馬綽槍圍殺過來,也已無法改變被徹底剿殺殲滅的命運。
彼此雙方以命換命的拼死激戰,相對而言,也仍是金軍傷亡的比例佔得更多。更不用說金軍正中人堆人、馬疊馬一團潰散的鐵浮屠亂陣,笨重的重騎兵喪失戰馬衝勢,眼見周圍諸隊義軍騎團洶涌殺至,除了一小撮重甲騎士之外,更多的人便似是翻了殼的王八,直要如甕中之鱉也似的任人宰殺......
不止是與金兀朮統領的大軍會戰的蕭唐所部義軍立刻佔得了先手,約莫幾十百里開外,先前一直憑藉阮氏三雄死守捍衛住城寨不失的水泊梁山,探覷得對岸金軍兵馬大舉調動,又有蕭唐那邊所發飛鴿文書傳來,如今也已準備大舉反攻,殺散先前圍攻梁山泊而橫行濟州地界的金軍、僞齊兵馬。
梁山四面環繞的水泊四處升起霧雨濛濛的水煙氣,如今完顏兀朮率領鐵浮屠、柺子馬等部主力兵馬前去與蕭唐所部大軍決一死戰,本來意圖攻取梁山泊戰事緊湊的諸部軍兵暫得歇酣,不必在備置船舶硬着頭皮卻也不得不前赴後繼的強行渡水去與梁山水師廝殺,巡守水畔巡岸邊的哨兵也不由都有些懶怠,尤其是恁般水泊上的雨霧瀰漫的時節,也根本見不到對岸梁山水軍的跡象,巡守的軍兵只隨意於周遭岸邊看覷繞行一圈,便盡皆疲憊的前去歇酣。
然而就在金軍、僞齊於梁山水滸岸畔駐紮的營盤一側,有個雜胡軍將瞪大了雙目,他張口欲嚎可是嘴巴卻被人死死的捂住,也只能眼前那個形貌生得猥瑣的漢子攥緊手中的解腕尖刀直朝着自己心窩、腹部一刀、一刀亂攮......
先前完顏兀朮未曾探聞得蕭唐率領馳援河東的大軍返還殺至之際,試圖先行攻佔掃蕩義軍的根據地水泊梁山,不但拘役掠奪各處大小船舶,自然也需要抓壯丁捕拿那京東路濟州一帶等所攻佔地界的宋人民夫供役,金軍僞齊兵馬捕捉得許多百姓,威壓恫嚇,逼迫大批宋民不分晝夜的採伐木植,趲造船舶,以供奉令進討梁山的部曲用度。
而這個不久前拘役來的宋人閒漢生得獐頭鼠目,嘴上須得兩撇細胡看似鼠須,口中豁出的半截齙牙,身形細小乾瘦,且被捉捕至此以來言行氣質看來膽小怕事。那雜胡軍官自從南侵宋境以來,也見多了這等懦弱卑微的南朝宋人,平素遂意打罵呵斥威嚇,這閒漢也無不屁溜溜的順服聽命。而且幾乎所有營盤中的金軍與僞齊兵馬也都不會將他看在眼裡,也只把這閒漢看成是用來做苦役倒也好用順民降人當中的一個。
然而這個雜胡軍官當然不可能知道,這個看來膽小如鼠,卑微怕事的漢子的形貌極具欺騙性,雖然本事不算奢遮,名頭不算響亮,然而他的真正身份,卻正是水泊梁山八員探覷機密、打探聲息的頭領之一的白日鼠白勝。
看來怯弱猥瑣的白勝眼中此時也滿是一股狠戾之色,蕭唐自知這白日鼠以他的本事而言沒有甚引人注目的表現,然而原著當中歷次戰事裡面也曾打過埋伏、做過探子、走報聲息,甚至還曾以毛氈裹住身子冒奇險從高山陡坡翻滾下來獨自去尋援軍救應,比起他極具欺騙性的外表而言自也有些膽氣。如今梁山寨中有許貫忠鋪謀設計,再奉晁蓋之令暗渡上岸,雜在人叢裡扮作宋人流民混進敵軍營盤做勞役,也沒有人能夠覷出甚麼端倪......
直待那雜胡軍官臉上驚怒震愕的表情漸漸凝固住,雙目當中生命的神采也已消逝不見,追隨白勝廝混進營盤的體己頭目與幾個親信這才放開死死扼住那廝的雙手,任由着那雜胡軍官的屍身如死狗般癱倒在血泊之中。
正當白勝與衆人躡手躡腳的處理屍首,未過多時,又有幾小撮牽制此處營盤隱蔽處,白勝見了那幾個率人趕來的頭領,也立刻上前拱手低聲道:“孫新、張青兩位哥哥與顧家姐姐,我等奉晁天王與軍師之命扮作拘役民夫與送飯婦人雜將入了韃子與投虜廝鳥的營盤。伏在這裡左右,直至想必蕭唐哥哥正率大軍與韃子主帥已廝殺起來,小弟這邊也已然得手,也正可按將令乘勢閃將入去,四下至營盤、船廠放火,直教那廝們救應不迭。直待梁山泊那邊水軍衆位哥哥,以及蕭軍師先行發書信知會寨裡,調遣來幾撥兵馬看火起齊攻水陸營盤,且看趁勢再能否奪回濟州陷在韃子手裡的州府治所。”
孫新見說點了點頭,說道:“雖說按晁天王、許軍師將令,咱們只顧暗地裡放起火來便是,只是仍須謹慎把細,切莫生出甚麼岔子。至於洗盪泊畔邊幾處薅惱咱梁山泊的營盤由阮家幾位哥哥與寨內其他頭領主攻,趁勢奪還濟州治所與幾處縣鎮,也自有蕭軍師調遣兵馬嘗試去奪還來,歸俺水泊梁山接管,也是帥司府署復奪來的失地,倒不能便宜不濟事的官軍,屆時再看寨內對我等有何調遣......”
“苦慪鳥氣了幾日,如今終於盼到動手的時候,只待火起後痛痛快快的殺韃子!”
顧大嫂那邊也忿言說着,隨即轉頭望向張青,又道:“張青兄弟,二孃懷身孕眼見臨盆,既不便與你一併前來。眼下你與白勝兄弟共同行事,同我們夫妻率小的們去約定的去處同時放起火來,待殺退了這幹廝鳥返還梁山寨裡時,遮莫二孃已給兄弟你生出個大胖小子來,正合着喜上加喜!”
“大姐道賀卻是早了些,不過二孃若真生得個男娃,我已想好給他取名做國祥,也只盼着咱們兄弟追隨蕭唐哥哥做成大事之後,待他與寨中其他兄弟的子嗣長大懂事的時候已是國家詳和,不必再似我等這般先是在道上廝混,又於恁般時節玩命要搏出個出身前程......”
張青聽顧大嫂說罷,本來神情凝重的臉上也流露出慰藉的笑意,他不由感然說罷,隨即又正色道:“到底正事要緊,眼下既合當動手,我與白勝兄弟便去行事,閒話過後再細說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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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說岳當中出現的梁山後人明言有表,張國祥乃梁山好漢菜園子張青之子,與雙槍將董平之子董芳分別嘯聚於獅子山、麒麟山兩處山寨,後見岳飛與金軍大戰於愛華山時歸順,投於岳飛帳下隨岳家軍共同抗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