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和竺敬合力與雲天彪廝殺的時候,楊志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十分奇怪的感覺。
當年他做爲在汴京殿帥府當差的制使,受蕭唐調令前往京西南路安撫一方之時,也與漢末關雲長的後裔大刀關勝做爲袍澤戰友並肩作戰過一段時日。話說關勝八尺五六的身軀,也確實如其先祖生得鳳眼朝天、面如重棗,可他留的是細細三柳髭鬚,言行舉止也不見如何刻意與古怪。
可是這雲天彪留得長髯更爲濃密,廝殺中叫陣喝罵的時候卻又十分的裝腔作勢,按照後世的話來講,楊志覺得這個雲天彪扮關公時的那副嘴臉,直讓他感覺到違和感爆棚......
不過雲天彪手中那口偃月鋼刀使得確實十分了得,與楊志、竺敬兩員猛將血戰也絲毫不顯慌張。楊志也曾與關勝切磋過些武藝,他感覺到關勝使的青龍偃月刀雖然絕對不會輸與雲天彪這廝,可是若沒有拼到你死我活的境地,恐怕這對真假關公後裔也分不出個伯仲來。
一道耀眼的刀芒驟然暴起,雲天彪硬生生盪開竺敬劈來的長刀,旋即撥馬便走。雖說他以一敵二仍然留有餘地,但是眼下可絕不是戀戰的時候,是以雲天彪駕馬疾馳,又要趕上自己麾下的官軍人馬,向東面衝殺出去!
“嗖嗖嗖嗖嗖!”夜幕中周圍不斷有羽箭發出淒厲的破空聲射至,倉惶突圍的官軍人馬也無法作出有效的反擊,越來越多的馬軍騎兵中箭栽下馬來,旋即又被隨後而至的戰馬踏得骨骼碎裂......
雲天彪雙目漸漸充紅,他咬牙切齒的又衝到了最前列,一馬當先衝進在前方攔路的綠林步軍中,再度揚起手中的偃月鋼刀,其刀勢無比凜厲,霎時間便衝開了一條血路!
刀光驟然閃現,有個綠林小頭目的頭顱飛起,噴射出的鮮血濺得雲天彪滿臉都是,他又暴喝一聲,攔腰又將個綠林兵卒斬成兩截。可是正待官軍人馬趁着雲天彪狂刀肆虐之際殺散這股強賊的時候,但聽如雷的蹄聲再度響起,又有一撥強人馬軍呼嘯而來!
雲天彪一抹臉上鮮血,當瞧清了來的那個強人頭領後,他那對臥蠶眉登時倒豎起來!雲天彪指着那個頭領大聲叱罵道:“秦明!慕容知府待你不薄,你這廝卻背叛上官,反身做賊!待你落到我的手裡,我誓要將你千刀萬剮,碎屍萬段!”
秦明本就是撮鹽入火的脾氣,他聽雲天彪向他喝罵的言語後,無明業火更是騰地直衝天靈蓋!那廝待我不薄?放你孃的狗臭屁!!!我秦明爲那狗官出生入死許多年,可那廝恁地性狹心狠,險些將我一家老小都給害了!你這廝沽名釣譽,一心只顧功名利祿,又哪裡曉得在諸州地方軍司中,又有多少軍中好男兒反倒要受盡濫污上官的擺佈,又有多少本只願報效國家的忠義之士,卻反倒被朝中奸佞害得有冤難伸!!!
何況前些時日在青州指揮司中,倨傲慣了的雲天彪目中無人,本來就對秦明甚是無禮,是以秦明一時間都忘卻了蕭唐的吩咐,他恨不得一狼牙棒打將下去,把那廝打得粉碎!
“狗賊!我秦明無論是在指揮司中做將官,還是落草與綠林豪傑聚義,自問堂堂正正、無愧於心!我便是做綠林中的好漢,也遠強過你這般釣名欺世的驢鳥!!”
秦明口中邊大罵道,邊掄起手中手中狼牙大棒,罩着雲天彪頭頂猛砸下來!“鐺!”的一聲巨響,雲天彪揮舞着大刀格擋開秦明攻勢的同時,也感覺到虎口陣陣發麻,他也不禁暗付道:倒確實我小覷了這個莽漢!雖說這秦明是個甘願落草的潑賊,可這廝的確悍勇,當真不負了他霹靂火的名頭。
這時鎮三山黃信也駕馬搶將上來,趁着秦明與雲天彪鏖斗的功夫,他雙手猛地一揮,手中喪門劍也登時將個官軍都頭佔得屍首分離!黃信本就是個重義氣的漢子,他隨秦明決定投到蕭唐帳下之後,多年在慕容彥達手下效力的滿腹怨氣也似忽然爆發開來,是以他們二人也很快適應了自己新的身份。如今與昔日的上官,現在的綠林兄弟秦明攜手作戰,更教同仇敵愾的黃信施展出渾身解數,不一刻便又有四個馬軍被他斬於馬下!
雖然與秦明廝殺雲天彪仍是不落下風,可他心中也已叫起苦來。楊志、竺敬這時也率部追殺趕至,殘餘的官軍瞬間便被前後堵截的綠林人馬截成數段。
“各營馬軍,隨我衝殺出去!”雲天彪只與秦明鬥了十餘合,便不得已的一聲令下,旋即又駕馬甩開秦明,率領殘存的近千名騎兵繼續向東面突圍,而云天彪麾下的步軍將士卻被楊志、竺敬所部人馬死死攔截住,只能任人魚肉。
突騎奔馳,饒是雲天彪麾下騎兵驅馬如飛,且逃且戰,可依然不斷有人墜馬喪命,四處喊殺與號角聲仍然此起彼伏,周圍仍不知有多少強人的伏兵。雲天彪恨得七竅生煙,卻也知自己只能速速逃離此處,待他與部將傅玉又奔出沒多遠,便望見前方一片山勢險惡,樹木叢雜。心中又急又恨的雲天彪見了不禁想道:若是換作是我阻擊敵軍,如何不會在此處也設下埋伏?
梆子聲響,果不其然,就見從險山密林中衝出的刀盾手、長槍手彷彿洶涌的潮水一般涌將出來,攔截在雲天彪、傅玉以及驚魂未定的官軍人馬面前。
雲天彪狠狠咬了咬牙,他見率領前面這夥強人的頭領,就有魯智深、林沖、唐斌、徐寧一打眼便知甚是勇猛的馬步軍頭領,加上身後還有秦明、楊志、竺敬等猛將緊追不捨......雖然雲天彪仍有着單挑放對贏過在場所有賊人頭領的自信,可是也知道如果這些十分了得的潑賊若是一併上來與他廝拼,僅憑他一個也決計不是對手。
這個時候,雲天彪目光驀地一凝,他瞧見那個戴着獬豸面具,手持把冰寒陌刀,胯下騎着匹神駿白馬的強人在一衆頭領的擁簇下持刀駕馬踱到陣前。現在雲天彪也已能瞧出二龍山、清風山的寨主並非是那個姓魯的大和尚,以及那善使雙劍的烈漢,而正是眼前這個不知身份的神秘人物。
這廝本領端的高強,當日在陣前既然擒下了那病尉遲孫立,也必然是個恃強爲傲的潑賊......
雲天彪暗罵了聲,心中又想道:畢竟兩拳難敵四手,比起貿然與這夥強人廝拼,不如撩撥這廝與我放對。饒是他有些本領,憑我手中不遜於義勇武安王的偃月鋼刀,又怎麼輸於了他?待殺敗了那廝再趁勢突圍出去,眼下也只得如此了。
念及至此,雲天彪剛要拍馬上前叫陣,這時他的部將傅玉忙趕到他身旁,並低聲說道:“雲總管,眼下決計不可與這夥賊人久耗。若是總管要與那賊人頭領放對,小將願暗助總管一臂之力。”
雲天彪眉毛一挑,也壓低聲音說道:“遮莫說是你善使的那流星飛錘?”
傅玉點了點頭,說道:“正是!不是小將誇口,我使得這飛錘端的百發百中。總管欲與賊交鋒,待鬥到酣時,小將便使出飛錘手段,打那廝墜馬。屆時是生擒了那廝,亦或趁勢殺將出去,也都多了些機會。”
雲天彪陰沉着臉,點了點頭,旋即他便雙腿一夾,駕馬衝出陣來,旋即又揚起手中大刀,對着蕭唐暴喝道:“賊子!竟設詭計坑害官軍人馬,爾等作亂害人的強盜,萬死猶輕!你這廝若自詡是江湖上的好漢,又敢與本官廝殺不敢?鬥兵我雖敗了一陣,可是若論鬥將,只憑我手中這口大刀,焉能容你們這羣賊廝猖狂!”
這邊蕭唐眯着眼睛打量雲天彪一夥,方纔就望見雲天彪與個馬鞍後彆着飛錘的將官交頭接耳數句,便立刻衝出來向他喝罵搦戰。再瞧那個將官賊眉鼠眼的偷偷向這邊只摽來,蕭唐冷冷一笑,心中暗道:只憑你手中那口大刀?恐怕不見得吧?你雲天彪與人單挑放對,遇到不如你的當然是隻仗着你的刀法,可當遇到讓你這廝贏不得的豪強時,你身後那撮鳥會耍弄甚麼伎倆,我又怎會不曉得?
就知道你這個道貌岸然的東西要出陰招。